第10章 血枫林

放下手机，苏小小就带着晨儿奔向了糖醋鱼。

        顾横的手艺的确不错，主要火候掌握的好，糖醋鱼外酥里嫩，又酸又甜，几个人吃了个干干净净，连盘子都不刷。

        吃完饭，苏小小回屋换了一身衣服。又是老气的黑裤子白衬衣，这次衬衣没掖进裤子，宽松的款式完全掩盖了纤细的腰。

        这还不算，她卸了妆，把头发梳成了低马尾，从校花，一下变成了教导主任。

        苏母抱着茶杯摇了摇头，很是嫌弃，“干嘛要穿这身？”

        说着，转头看看正在洗碗的顾横。

        苏小小明白她的意思，在人家宝贝女婿面前，怎么能不顾形象？万一把这么好的男朋友吓跑了，到哪去找。

        不过，自己穿睡衣的样子他都见过了，这个算不了什么。提起一个黑皮包，挎在肩膀上，得得瑟瑟的扭了扭腰，

        “本姑娘美如花，谁敢嫌弃？”

        听见这话，顾横撸下衬衣袖子，走过来打量几眼，

        “苏小姐打扮这么漂亮，要去上班吗？我送你。”

        “妈咪好漂亮。”

        晨儿急忙附和，扯扯她的包包，“妈咪在哪儿上班，晨儿也想去。”

        低头看看圆嘟嘟的小脸儿，苏小小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别人都是奉承，还是宝宝好。儿不嫌母丑，简直至理名言。弯腰抱起了他，

        “妈，我们走了，您早点睡，别等我到那么晚。”

        “唉……去吧，路上小心点儿。”

        苏母叹息一声，掩饰不住心疼。

        夜里，霓虹灯点亮了城市，分不清灯火更耀眼，还是星星更璀璨。有些地方早早就进入了梦乡。

        有些地方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几个奇装异服的年轻人，涌进一家名叫夜色的酒吧。头发绿黄青紫，什么颜色都有，鼻子嘴唇上订着柳钉，明晃晃的。

        有这伙年轻人在，可以想象里面的情景。隔着车窗，都能听见强劲的音乐声。

        顾横手握方向盘，朝外面看了一眼，

        “苏小姐在这里上班吗？”

        这种地方的确不体面，苏小小也根本没想瞒他，如果他接受不了，只能说明没有缘分。

        大方的笑了笑，点点头，“别告诉我妈，她会担心的。我在这里做歌手，本来应该请顾先生听歌……这里不适合孩子，算了……”

        本来是无所谓的，可是面对顾横时，莫明委屈，苏小小鼻子一酸，急忙眨眨眼，驱散了没有汇聚起来的泪。

        她拿起包，翻出一个笨重的黑色眼镜框，戴在了鼻梁上，巴掌大的小脸，被遮盖了三分之二，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貌。

        回头看看晨儿，苏小小笑得灿烂，

        “晨儿，我去上班了，再见。”

        晨儿隔着座位，拽住了苏小小的衣摆，大眼睛里满是不舍，

        “为什么晨儿不能听妈咪唱歌？”

        “因为……”

        苏小小想了想措辞，“因为这里太乱了，以后我单独唱给晨儿听，好不好？”

        说完，亲亲他肉嘟嘟的小脸儿，推门下车，走进了酒吧。

        酒吧里灯光昏暗，舞池里男男女女紧贴在一起，踩着音乐狂舞，地面都在晃动。

        目光扫了一圈儿，苏小小走到吧台边，朝里面的调酒师招了召手，

        “petter，经理呢？”

        “苏姐，你来啦。”

        调酒师白白净净，头发是金黄色，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现在不忙，放下调酒器，趴在了吧台上，

        “刚刚经理还说，苏姐来了，让你等等，他去……那不是，回来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背心的男人，光头锃亮，留着小胡子，纹身爬满了胳膊，手里握着一把吉他。

        到了苏小小面前，把吉他递过去。一笑，瞬间化解了身上的□□气息，像是个邻家老哥哥，

        “小苏，试试。”

        “给我的？”

        苏小小惊喜，接过吉他，手指拨了拨琴弦，流泄出一串低沉悦耳的音符，

        “太棒了，老林，多少钱？从我工资里扣。”

        “算了”

        林经理坐上高脚椅，拿起一杯啤酒，“就你那点工资，还不够给你妈妈看病的，留着吧，送你了。”

        “这……”

        苏小小有些不好意思，嘻嘻笑了笑，“那多不好，旧的还能用”

        嘴里这么说着，紧抱着吉他不肯撒手。林经理忍不住笑，

        “跟我还客气什么？谁不知道你这小丫头见便宜就占，不想要，给我。”

        说着伸手去夺，苏小小身子一闪，没让他碰到，

        “别，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谢谢林经理。”

        “哈哈……行了，别贫了，给我好好唱歌，否则，我扣你工资。”

        话刚说完，吵闹的音乐声停了下来，舞池里的年轻人散到了旁边，灯光一亮，紧接着凝聚成一束，正打在舞台中间。

        中间一把高脚椅，苏小小抱着吉他坐在上面，一条腿伸展，一条腿弯曲踩在脚蹬上，她调了调话筒高度，眼神扫过人群，

        “今天，给大家带来一首《血枫林》。”

        闹哄哄的人群里，没多少人听她唱歌，可是《血枫林》这三个字一出口，顾横手里的高脚杯，“啪嚓”掉在地上，摔的粉碎，手抖得几乎抱不住晨儿。

        音乐缓缓响起，天籁般的嗓音如诉如泣：

        夜是黑暗的，

        枫是血色的，

        这一点一点滴落的，

        是你的思念吗？

        月因你而明，

        风为你而起，

        那飞扬而起的发稍，

        才是我珍视的啊。

        一声声呼喊，你是否听得见，

        一句句劝说，竟要我快躲闪，

        亲爱的，

        为你粉身碎骨，我情愿心甘……

        血枫林中，一道闪电撕碎了漆黑的夜幕，大雨倾盆而下。

        顾横一身暗红色长袍，盘悬在空中，他袍袖一挥，利刃般的红光直冲向不远处浓黑色斗篷，

        “魔煞，竟敢动本座的女儿！”

        被红刃刺中，魔煞却毫发无伤，漂浮空中，帽子里现出一双幽暗的眼，

        “妖皇，你夫人正在产子，不看一眼吗？啊？”

        听着苏小小一声接一声的惨叫，顾横心中焦急，眼珠化为红色，越加邪魅。再次释放一柄利刃，直刺向黑袍。

        强大的红光化作符咒，把黑袍封印在其中，指尖一划，指腹便流出一股血线，一点点汇聚在符咒上。

        魔煞挣扎，却被封印住手脚，挣脱不开，他忽然仰天长笑，仿佛癫狂，

        “哈哈哈………顾横，你夫人恐怕快要死了，你就不想看看她……”

        “闭嘴！”

        魔善于操纵人心，若心思不坚定，必会给他侵蚀的机会，顾横心里明白，却忍不住低下了头。

        雨幕里，苏小小坐在地上，背靠血枫树，浑身已经湿透，面色苍白如纸。她已被折磨得筋疲力竭，孩子却迟迟没有出生。

        旁边妍儿哭成了泪人，伸出小手擦擦母亲额头上的水珠，

        “娘亲，都是妍儿的错，妍儿不应该顽皮，招惹魔煞……娘亲原谅我……别离开我……”

        苏小小抓着妍儿的手，忍不住流泪，

        “不是妍儿的错……娘亲，不离开，不离开你…”

        腹中一阵绞痛，苏小小惨叫一声，接着，便是响亮的婴儿啼哭。

        顾横心里一喜，放下了心，血液源源不断汇聚在符咒中，正要成印时，忽然听见妍儿求救，

        “娘亲，你醒醒，别扔下我和弟弟，醒醒，爹爹，快救救娘亲，救救她……”

        “丫头……”

        恍惚间，心头被剜去一块，顾横再也无法专心施法，血线瞬间崩断，他被封印之术反噬，落下地面退后两步，吐出一口鲜血。

        符咒消失，魔煞重回自由，散开魔气缠绕在顾横身上，

        “哈哈……我若以妖皇之身化为实体，三界便是我囊中之物！”

        顾横催动法术，却不能施展，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爹爹……”

        妍儿惊慌失措，吓得不敢再哭，小心翼翼托起光溜溜的婴儿，放在母亲怀里，推推她的手臂，

        “娘亲，你看弟弟多可爱，你醒醒，救救爹爹，娘亲……”

        手指动了动，苏小小慢慢睁开了眼睛。眼见顾横受制于天魔，她抱抱怀里的婴儿，便将他放到妍儿身边，踉跄着站起了身。

        雨滴一点点砸在她身上，桃红色的裙底已被鲜血染成了暗红，她脸色苍白，眼神却无比狠厉，一步步走了过去，

        “放了……我夫君。”

        生产后身子太虚，若被魔气侵蚀，后果不堪设想，顾横强行运起法术，周身红光大盛，长至脚踝的发丝随风飞舞，

        “魔煞，若敢伤我妻儿，必死！”

        “哈哈……”

        魔煞感应到他的心思，笑声低沉阴鸷，

        “怎么，你要与我一起魂飞魄散吗？舍得妻儿吗？顾横，将你妖族交于我，我便饶他们一命，如何？哈哈……”

        “休想！”

        强行施法，恐怕会同归于尽。可为保妖族，乃至妻儿平安，顾横没有其他选择。暗红与黑气交织在一起，不分伯仲，一团火焰从脚尖燃起，雨越大，火越急。

        火光点亮了漆黑的夜幕，燃尽时，怕就是永别。顾横抬眸，眼中只剩温柔，

        “丫头，带孩子们走。”

        回头看看两个孩子，苏小小泪止不住的流。

        回过头时，面色却极为平静，双手结印，漫天雨滴竟化为无数桃花，涌进她身体中。

        霎那间，风云变色，桃花瓣带起一阵强风，黑袍竟不受控制般的离开顾横，钻进了苏小小的神识中，

        “哈哈……桃花小妖居然献祭于我……妖后……也可……”

        黑气从脚尖蔓延到脖颈，若被淹没，便会彻底魔化，到时候，魔煞得了实体，三界之中怕没人奈何的了他。

        如今，魔气和实体还没有完全融合，是法力最低微的时候，苏小小眼里满都是决绝与不舍，

        “夫君，杀了我！！！”

        一首歌唱完，便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顾横耳边回荡着这几个字，久久回不了神。直到晨儿推推他的手臂，紧攥的手掌才慢慢放松。

        长舒一口气，发现小家伙正和面前穿着超短裙的女孩子说话，

        “姐姐，我爹爹不是一个人哦？”

        没理会晨儿，女孩子看看顾横，捋捋紫色爆炸头，顺带把背心领子往下拉了拉，扁平的身材像还没有发育。

        她微微弯了弯腰，笑起来很单纯，

        “大叔，没位子了，我能坐你腿上喝杯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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