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暴走

程晓宇的话音刚落，孙爱勇就脸惭愧地说道：“我最后必也是想多方听取一下大家的意见，也好让自己做出更公平的判断。多谢程书记的提醒，经过慎重的比较，我得出的结论是，还是白墨同志更适合担任区委书记一职。至于王者风同志，可以安排另外重要的职务，比如区长，我认为毕宝惠同志为人不够稳重，担任区长不太合适。”

        程晓宇愣了片刻，一瞬间竟然感觉到心中泛起一丝难言的苦涩。

        居然输了？怎么可能？堂堂的省委常委、市委书记，怎么会输的如此之惨，连市委常委会都控制不了，而且还输在了他自认为关系密切的自己人手里？

        为什么会出现难以控制的局面？常委会怎么就会意外失控？不过是一个下马区区委书记的任命，竟然导致了过半常委联合起来，反对书记和市长的提名，传了出去谁敢相信？

        是的，谁会相信书记和市长都点头的事情，会被常委会否决！在现在的政治体制之下，几乎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不可能的事情已经真实地发生了，因为王延龙也提出了反对意见：“嗯，经过综合考虑，我也是觉的王者风同志担任书记勉强了一些。或许正如爱勇同志所说的一样，区长的位置更适合王者风同志。”

        对二人的建议，程晓宇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他只是感觉血往上涌，有一种失重的感觉。多少年了，他没有过冲动和愤怒了，今天在常委会上被人狠狠地耍了一道，他到现在都不清楚幕后人物是谁？不管是不是傅东来，或是和傅家有摆脱不了的干系，但眼下他遭遇了平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惨败！

        不止程晓宇脸色极差，郑周也是一脸愤怒。他平常向来是一副温和淡定的模样，今天却第一次当众失态，甚至还拍了桌子。

        郑周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说道：“同志们，不管你们是出于什么理由反对王者风同志，反对程书记和我的联合提名，我想郑重向大家声明一点，一个至关重要的一点，天上城集团承诺的百亿投资迟迟没有到位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天上城集团的投资是和王者风同志是否担任区委书记挂钩！我的发言完了，轻重分寸大家自己掂量！”

        郑周话音一落江会场顿时一片议论之声，就连傅东来也是脸色一变，半信半疑地看了郑周一眼。

        不过议论过后，却还是没有人主动发言收回先前的意见，孙爱勇、回永义、陈玉龙面面相觑，一脸为难之色，几人对视了许久，还是摇了摇头，低头不语。

        程晓宇的怒气也终于不可抑制地爆发了，他拍案而起：“关于王者风和白墨两位同志的任命问题，先搁置不议，等时机成熟，再重新上常委会讨论！散会！”

        傅东来惊讶地一下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程晓宇。

        程晓宇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质问：“怎么，东来同志还有什么话要说？。

        傅东来万万没有想到程晓宇在最后关头竟然动用了一票否决权！

        程晓宇表面上强势是不假，但他政治上圆滑，行事虽然有时夸张，但绝不出格，可以说处处显示出过人的一面。傅东来就认定程晓宇只有自认失败，不敢轻易动用一票否决权，因为一票否决权虽然是书记的最大权力，但往往最大权力只是象征作用。是杀手锏，只是起恐吓作用的。就和超级大国的核武器一样，最大的威力是在发射架上，而不是真的四处投射原子弹。

        程晓宇竟然一怒之下，动用了一票否决权，让傅东来又惊又怒。惊的是程晓宇也有失态的时候，怒的是大好局面毁于一旦，一票否决之后，相当于今天的常委会没有形成决议，针对白墨的任命不通过！

        傅东来也是怒气冲冲地说道：“程书记，不要将您的个人权威凌驾于常委会之上！要尊重常委会集体的决定。”

        程晓宇针锋相对：“东来同志不要意气用事，今天的常委会开得并不成功，因为许多人并不清楚王者风同志是否担任区委书记对下马区今后发展的巨大影响，天上城集团将投资和王者风是否担任书记挂钩的决定，迫使我们必须慎重从事，当然，如果有哪位同志可以说服天上城集团。或是从别处找到百亿投资，今天的决议就算通过了，我也是为大局考虑，为下马区的前景着想，怎么能说我不尊重集体的决定？我身为省委常委、市委书记，不但要对明州几百万人民负责，更要对省委省政府负责。而且叶书记也非常关心下马区的人选问题，他也赞成让王者风同志主持下马区的全面工作，如果今天的常委会通过了白墨同志的任命，因此丢掉了天上城集团的百亿投资。谁负得起这个责任？如果叶书记对我们工作不满意，谁出面主动承担责任？”

        程晓宇一口气说出一连串的问题，直逼得傅东来喘不过气来，第一次和程晓宇面正面相对，也是第一次见识到程晓宇强势而霸道的一面，他竟然一时语塞，接不上话来。

        也是，程晓宇的理由无比充足，谁也不知道天上城集团会将投资和王者风的挂钩。此事太出乎意外。不过再意外也没有关系，傅东来冷静下来之后，反而又为自己刚才的冲动而感觉好笑。管他百亿资金,管他叶页的关心。反正又不是他出面想要整治王者风,整个事情和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就算怀疑到他的头上，又没有真凭实据，随便让人去猜测好了。

        同对傅东来沾沾自喜的是，程晓宇刚才所提的理由，在想要出手收拾王者风的人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在他看来，任何理由都不能阻拦他想要拿下王者风的决心。

        傅东来就压下心头的不满和火气，退了一步，说道：“程书记说得对，是我意气用事了。我支持程书记的决定。”心里却想，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程晓宇，我看你能硬挺到什么时候，有你服软的时候。等你见识了真正的家族力量，你就会明白，草根阶层出身的官员，比起家族势力来，有着天然的劣势。

        搁置就搁置，只要王者风没有如愿以偿当上区委书记就是最大的胜利。至于下一步再重新召开常委会讨论的话，恐怕到时事情就更不在程晓宇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内了。

        程晓宇冷哼一声，没再理会傅东来，扔下一屋子的人，拂袖而去。程晓宇今天的发作，也不完全是他无法压制怒火，而是他亦真亦假地表演一番，借今天的常委会的失控,来掩饰一下内心的不满和不安。

        同时也是为了敲山震虎，警告各个常委不要试图挑战书记的权威，他不是一般的市委书记，他还是省委常委，是省领导！

        不过程晓宇心中也确实有了慌乱的感觉，因为不管是谁，当他突然面临着权威受到挑战，而他甚至不知道对手是谁的时候，内心总是无助和恐慌。程晓宇在明州经营多年，一向视明州为自己的地盘，他的威信和权威不容置疑，然而突然之间，因为王者风的任命问题竟然让半数以上的常委视他的暗示于不顾，公然反对王者风的提名，简直就是他的奇耻大辱。

        他和郑周联手都没有了权威，没有了让常委们信服的影响力，不的不说让他遍体生寒。最终促使他做出冒着政治风险的后果也要动用一票否决权的关键因素是，在傅东来袖手旁观的状态之下，半数以上常委还能整齐划一的一个声音说话，万一再有傅东来牵头，岂不是说傅东来就成为了明州实际上的一把手，他堂堂的真正的市委书记也要被人架空？

        太可怕了，也太可悲了，程晓宇不由在心中一阵冷笑，随即做出无论如何将这种苗头抚杀在萌芽状态之中的决定。别的书记也许担心政治后果不敢轻易动用一票否决权，他也担心有不好后果，但他还是省委常委。有省委里面也足够的发言权，所以偶而动用一次否决权也没有什么。

        要的就是一把手的权威不容侵犯的效果。

        程晓宇可不仅仅是为了王者风的任命不通过而恼火才做出如此举动王者风被人否定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王者风的任命事关他的权威，事关他的面子和他的尊言！也是为了向郑周表明，他程晓宇在关键时刻有担待，值得信赖。

        因为程晓宇当时从郑周的眼中看到了期待，明自郑周对于失控的常委会也是十分恼怒，强烈希望他一票否决。

        程晓宇回到办公室，摆出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对秘书韩立说道：“谁来也不见，我要休息一下。”

        韩立是自何宇之后接任了秘书职务，他个子不高，性格保守，最大的优点就是照章办事，程晓宇对他谈不上喜爱，但也说不上厌烦，也达不到对何宇一样的信任程度。但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人选，就一直没换。

        韩立作为纪录员，今天全程参加了常委会的讨论，也知道程晓宇现在心情极差，忙答应着替程晓宇关好房门，自己到了外间守候，刚刚坐下。就见郑周推门进来，平常一脸和气的郑市长也是一脸怒气，只冲他微一点头，问道：“程书记在？”

        “在”韩立本想说程书记休息了，不料郑周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就闯进了里间。

        韩立摇摇头，别人的话他还敢拦一下，郑市长就算了，他没胆量拦。也知道郑市长今天不痛快，拦了他是自讨苦吃。

        郑周也没敲门，直接来到程晓宇的里间办公室，见程晓宇斜靠在椅子上，一脸沉思的表情。

        说实话，郑周今天的怒火一点也不比程晓宇他只是没有发作出来，因为有程晓宇的一票否决权在先。他就不好再当场说了什么，否则就显得他对程晓宇太亦步亦趋了。

        今天的场面，也是郑周从政以来，第一次见到！

        常委会不受控制的事情也有。但在郑周的经历之中，只听说过没有经历过。没想到今天第一次见到如此反常的一幕，不仅仅是众人违背了书记的意志，连他市长的面子也一点不给，等于是半数以上常委联手反对书记和市长的决定，是可忍孰不可一样自认担任明州市长以来，执政风格温和，宽容待人，小大权独揽，也不专断，他们到好，真当他这个市长好欺负不成？

        郑周来找程晓宇，也是要讨论一下今天的突发情况。常委会上的变故，往小里说是一次偶然事件，往大里说就是一次政治事件，马虎不的。事关他和程晓宇在明州的威信，不能掉以轻心。

        程晓宇见郑周进来，只是轻微的一点头：“郑周来了。”就没有了下文，陷入了沉思之中。

        郑周也就没有打扰程晓宇，轻轻坐下，然后静静地望向了窗外，窗外。已经是一片郁郁葱葱，7月中旬的明州，已经进入了盛夏季节，天气渐热，红荫更浓，行人的脚步更匆匆。

        从程晓宇的办公室向外望去，可以看到明州的大半个轮廓，极目北望。越过最高的天海大厦，被一群楼房遮掩之外，就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的下马区。

        下马区的距离市委的直线距离不超过10公里，但现在在郑周的心目中，突然就有了千山万水的距离。任何一个市长都想让本市的各项行政规划，各项投资，各项工程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任何一个书记。都想让各项人事任命，各个要害部门的官员，全市的思想建设，都掌握在他的手中。只可惜的是，下马区还真是一块试金石，连书记和市长的联手都没能阻止过半常委的反对。

        郑周心里不明白的是，过半常委反对的到底是王者风本人，还是针对他和程晓宇的联手？

        程晓宇沉默了小半会儿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就和郑周刚才所想的一样：“郑周，你说今天的事情，他们针对的是我们，还是王者风？。

        郑周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针对王者风，恐怕倒不至于，王者风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也和他们没有什么过节，犯不着过半常委联手对付。针对他和程晓宇，似乎也没有必要，因为他和程晓宇也不是处处联压别人的一二把手，程晓宇尽管强势，在场面上向来也很是照顾别人的情绪。在他的印象中，程晓宇也没有强行以书记的权威压迫别人的时候。

        而他自己一向也是以温和著称，极少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情。

        怎么突然之间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郑周还担心事情会很快传到省委，说不定一会儿就有责问的电话打来。

        他愣了愣神，迟疑地说道：“今天事发突然，目前来说我还看不透局势，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状况。如果说针对王者风个人，不太可能。针对我们，也没有必要。如果说是傅东来在背后串连，也不太可能，他就算请动傅家的最高人出面，也要看是不是符合长久的政治利益，只要傅东来还想在明州发展下去，他就不可能做出这种没有政治智慧的事情。”

        “你说得对，郑周，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一开始我也怀疑傅东来是幕后推手，刚才冷静下来一想，又不太可能。傅东来想在明州有所作为，他就不会也不可能冒险，再说了，一个下马区的区委书记，还不值得兴师动众地闹上一闹，这件事情，肯定还有其他不为人所知的原因，真是奇怪了。”二人又商议了半天，还是不的要领。最后决定为了维护书记和市长的权威，采取各个击破的办法，由他们分别找反对的常委谈话，做工作。找问题，争取让众人改变主意，在下一次的常委会上一举通过。

        不管如何，王者风的任命是否得到通过，事关的不仅仅是王者风一个人的前途，还和他们一二把手的威望和威信有着莫大的干系。

        郑周离开程晓宇的办公室，回去后刚坐下，正琢磨着先找谁谈话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是直通京城的专线电话，非重大事件不会响的专电。郑周的心猛然提了起来，急忙拿起电话，还站起了起来，恭敬地说道：“首长好。”

        “郑周，有一件事情你务必注意一下，有可能事关你的切身利益，不能大意！”首长的声音短而有力，和他的为人一样，平常话不多，但往往一语中的。

        郑周的心就砰砰跳个不停，尽管他已经身为明州的市长、高高在上的副省级干部，但在面对一言九鼎的人物之时，还是难免紧张。当年也正是因为首长的一句话，才让他从贝耳市委书记的位置，一步进入了明州担任了市长，迈出了从正厅到副省的关键的跨越。

        郑周对首长的敬仰之意，就如高山仰止，他听出了首长语气之中的慎重之意，立刻小心地说道：“首长请讲，我一定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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