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手段

就算傅东来肯不遗余力地推白墨上位，他能许给其他常委么好处？在座的常委又都不是政治小白，没有足够的利益和好处，谁甘愿冒着得罪一把手的风险，不，是一把手和二把手的联合！

        得罪了书记和市长，以后的工作怎么开展？程晓宇相信众人能够分清轻重，再说他不认为傅东来为了一个区委书记的位置会拿出足够大的筹码来交换众人的支持，因为这么做得不偿失。

        政治本来是利益的交换，要讲究平衡，也要讲究均衡，更要计较得失和计算利益分配，如果付出大于收获，没有人会拿意气来损害利益。

        所以不管是国内政治还是国际政治，从来都是四平八稳的发言，不慌不忙地布局，很少或者说从来没有意气之争。

        意气要不得，意气之争，必有失利。

        程晓宇正是基于以上判断，他才断定傅东来就算会有幕后动作。但也只小动作，不会有什么重大的举动做出，一个下马区的区委书记的位置。在傅家眼中没有太大的份量，犯不着兴师动众。

        程晓宇就不徐不疾地说道：“王者风同志是由我从兰谷县强行调回明州的。他的每一步成长，我都看在眼里。步子很稳健，作风很扎实，不管是城中村改造小组，还是在省产业结构调整领导小组，都做出了有目共睹的成绩，也受到了省市两级领导的认可。而且说实话，下马区能够顺利成立，能够有今天的规模和投资，王者风同志功不可没。甚至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王者风同志前期所做的大量工作，下马区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有现在的建设速度”所以我认为，王者风同志是最合适的区委书记的人选。”

        如果是以并，程晓宇如此态度鲜明地表明立场，反对者的声音就会减弱许多，中间摇摆者也会立复附和，但今天偏偏他话音一落，会场还是一片寂静。

        诡异的寂静！

        除了刚才表态支持的几个常委之外，其他常委都低下头，不反对，也不支持，真是少见的怪事。就算弃权也要说话才行，程晓宇不由心中暗生怒火。威严地扫了所有人一眼，不快地说道：“大家都不说话是怎么回事？再不发言，我就当大家默认了组织部的提名，就算正式通过了王者风和毕宝惠同志的任命！”

        程晓宇这一句话足够有力，立刻引起了一阵躁动。

        傅东来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话一出口，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包括程晓宇。

        “本来我一开始以为王者风同志没有研究生学历，而且他资历还是有点浅，担心他难以服众，才30岁就是一把手，虽然他本人有能力，有政治经验，但毕竟还是经历少。刚刚听到了几位常委的发言，才知道王者风同志已经取得了研究生学历，再加上他最近在商务部的工作经历，在资历上已经完全没有了问题，我本该持支持态度。不过因为我先前已经提名了白墨同志为区委书记人选，再支持王者风同志，就有点自相矛盾了，因此我的态度过，弃权！”

        弃权？傅东来竟然是弃权？所有人都抬起头来，一脸得然地看着镇静自若的傅东来，都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让他做出了大违常规的决定。

        他费尽心机提名了白墨，以十分强硬的态度才换来提交到常委会的讨论的机会，所有人都会认为傅东来一定会坚决反对王者风的任命，没想到，他竟然自愿放弃他自己宝贵的一票，弃权了”本来刚才诡异的沉默的一幕已经够让人浮想联翩了，不想傅东来却又突然来了一手更让人吃惊的难以置信的弃权，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惊人的事情层出不穷！

        程晓宇一向镇静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傅东来的弃权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是虚晃一枪，还是故弄刻虚？傅东来一旦弃权，还剩下七个人没有表态，七个人之中，程晓宇有把握持赞成的态度的，至少三个。也就是说，绝对可以过半通过，而且因为傅东来的弃权，他的坚定同盟将会土崩瓦解，难道他见形势不对。主动放弃，不再争取一下？

        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强行提名白墨上常委会讨论，岂不是多此一举？程晓宇第仁次觉得看不透傅东来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傅东来说完之后，微笑着点了点头，就一言不发了。

        谭政紧接着呵呵一笑，说道：“傅书记高风亮节，进退有度，大公无私，值得我们学习。我就说两句，我认为王者风同志继续留在领导组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毕竟领导小组一直是他在主导工作，他的作用无可替代。王者风同志主持行业的全面工作还是比较合适的，主持党政的全面工作，我认为有点勉为其难了。白墨同志工作经验丰富，既有和基层打交道的经验，又有在京城部委工作过的经历，个人能力也比较全面，我赞成由白墨同志担任区委书记。”

        争论的焦点都焦中在区委书记身上，可怜的毕宝惠同志，根本就没有人点评几句，完全成了摆设。谭政的发言好象开了个头，随后直低头不语的常委会，都开始了发言。也是程晓宇刚才的话起到了作用，如果他们再不开口，就相当于默认了王者风的任命。

        没有人愿意被默认，尽管他们很为难。不荐意得罪程晓宇和郑周，但又不得不必须表明他们的立场。

        新任纪委书记苏童本是京城某市纪委办公室副主任，秦奋调到中纪委之后，他空降到了明州担任了常委、纪委书记，上任之后，并没有如大家想象得一样，大刀阔斧地整顿市纪委工作，而是不慌不忙地延续了秦奋的工作作风，甚至比秦奋还绵软小事上放手，大事上向程晓宇靠拢，成了市委公认的老好人。

        当然大家也心里有数，未必表面上和善的人，就不会下狠手，有时候笑面虎比冷面虎更有杀伤力。

        不过因为苏童来到明州之后，在大事上一直和程晓宇保持一致，今天的率委会上，丁亥也一心认定苏童肯定会因为程晓宇的表态而支持王者风的任命。

        苏童43岁左右，头顶微秃，白面无须，脸上始终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他不经意看了程晓宇一眼，目光又在郑周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目光之中有一丝复杂的情绪闪过，然后才淡淡地说道：“论资历和工作经验，王者风同志占优。论稳重和服众，白墨同志优势明显，还真是不好抉择。”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说道：“但区委书记只有一个，又必须从王者风和白墨两位同志之中优中选优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我还是比较倾向于年龄稍大一点的同志担任一把手。”

        什么？程晓宇终于心中闪过一丝惊慌，差不多自从他担任市委书记以来，今天是第一次从心底升起强烈的不安。

        苏童支持白墨对他来说是最大的意外，因为以前苏童事事紧跟他的脚步小事如此，大事更是从不例外。刚才他已经坚定地表明了立场，又在傅东来弃权的情况之下。苏童竟然还是表态支持白墨，已经不能用吃惊来形容程晓宇的心情了，他甚至震惊莫名。

        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故？程晓宇一时之间竟然有找不到方向的感觉。

        丁亥更是莫名的愤怒，让年龄稍大一点的同志担任一把手？这算哪门子理由！但话从常委、纪委书记的口中说出，就是结论，就是至关重要的一票。

        而且还是针对王者风的反对票！

        郑周目光闪烁，明显感觉到了今天常委会上的反常，不但几名常委表现蹊跷，气氛也是十分古怪。他从政几十年来，第一次见到大半常委同时表现异常的情况，郑周心情莫名地沉重起来。

        方余胜的目光不停地从傅东来、谭政身上扫过，试图发现一些什么。遗憾的是，两人表现都十分正常。尤甚是傅东来，平静如水，仿佛一切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一样。

        也是，傅东来早早就弃权了。他甚至都没有坚决反对王者风的任命，更没有长篇大论指责王者风的不足，其他常委的反对，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傅东来已经置身事外了。

        苏童说完之后，深深地看了程晓宇一眼，就又低下了头，好象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再不肯抬头多看众人一眼。

        程晓宇见又要冷场，就又主动说道：“请同志们继续发表意见。”

        副市长何江华态度十分坚决地说道：“既然各位常委都比较谦让，我就抛砖引玉说两句。从表面上看王者风同志担任区委书记最合适，实际上他还是年轻了一点，在下马区党政班子之中，是年纪最小的一个。甚至有些同志比他要大上十几岁，如果由他来主持全面工作，确实有点不够严肃。白墨同志就稳重多了，年龄也大了几岁，各方面条件最合适。有时候挑选干部不一定要选最优秀的人才，要的是各方面都比较均衡的人才，毕竟书记是一把手。要主持整个下马区的工作，经过慎重地考虑，我还是觉得白墨比王者风更适合担任下马区委书记！”

        何江华一向和谭政走得比较近，他的发言在意料之中。但他的姿态之强硬，又出乎丁亥的意料，摆出的架势好象确实是一心为公一样。如此说来，何江华就是今天傅东来的急先锋了。

        今天不但出现了不少意外，傅东来不再是咄咄逼人的气势，中间派先是不愿发言。在程晓宇的要求之下表态，都又是支持白墨的态度，很令人费解。

        丁亥看了程晓宇一眼，心中一凉，因为他从程晓宇的表情之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惊愕！

        政法委书记陈玉龙的发言比较有意思，他低着头，目光不和任何人接触，仿佛在背书一样，一字一句地说道：“反对王者风同志担任下马区委书记，支持白墨同志的任命，我的发言完毕！”

        又一个中间派成了反对派！

        程晓宇眉宇之间忧色更重了，和郑周对视了一眼，二人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制为他们都知道。今天的常委会，失控了！程晓宇从县长干起，再到县委书记、副市长，常务副市长，再到副书记，明州市长、市委书记，经历过大大小小的常委会无数，虽然说书记不能控制常委会的情况也时有发生，但太少了。基本上在书记碰头会上决定的问题，上了常委会讨论，无人反对。后来随着政治体制的改革。常委会的作用越来越重要起来，书记碰头会形成的议题不能成为决议，必须提交到常委会讨论通过，才算走完程序。

        但尽管如此，书记碰头会还是有着无与伦比的权威性，基本上碰头会形成的意见到了常委会之后，鲜有反对的声音，就算有，也是表示一下不满，最后不得不保留意见了事，基本上事事都会获得通过。

        更何况一旦书记和市长都点头的事情，其他常委除非有重大的个人利益在内，否则谁也不会公开和一二把手唱反调，真要得罪了一二把手。以后还怎么开展工作，还想不想在工作之中得到书记和市长的支持？

        不过今天的情况确实大大出乎程晓宇的意料，在座的常委都是老官场了，能担任副省级城市的常委，都不是一般人，都有各自的门路，也都有来历。今天他们不约而同高举反对王者风的大旗，有没有傅东来的影子在内程晓宇不敢肯定，但他能够肯定的一点是，他们肯定得到了某人的授意，而此人，极有权势！

        好象为了验证程晓宇的想法一样，紧接着宣传部长回永义也以他一惯的抑扬顿挫的腔调说道：“王者风同志资历浅了一些，担任书记恐怕难以服众，下马区是折江省和明州的一个重要的窗口，如果其他兄弟省市知道了下马区的书记是一个刚满30岁的年轻人，恐怕会引起许多不好的猜想。从大局的角度考虑，我个人意见是，王者风同志不如再在领导小组锻练两年，32、3岁以后再考虑主持全面工作的职务比较妥当。”

        又是一个中间派发出了出人意料的反对的声音，已经五票反对了！

        形势非常不妙。

        还没有表态的两人是军分区司令员王延龙和市北区区委书记孙爱勇。程晓宇很清楚他们两人之中，孙爱勇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王延龙则和谭政走得比较近，就算孙爱勇持支持的态度，妻延龙如果投出反对票的话，将形成六比六的局势。因为傅东来的弃权，最后难道会形成僵局？

        就算是六比六，程晓宇作为一把手，也可以强行通过任命，但容易落人口实。

        程晓宇就算再维护王者风，轻易也不会冒着政治风险将一人的权威凌驾于整个常委会之上，这事如果传了出来，很容易成为政治上的污点。

        但身为书记，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掌控不了常委会，程晓宇隐隐心生怒火，却又找不到发泄口。人家傅东来早早就置身事外了，总能怪罪傅东来连横合纵，伙同其他常委挑战他的书记如果真要挑战，傅东来首先投下反对票的话，现在基本上已经尘埃落定了。

        程晓宇就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挫败感，内心非常憋火。

        只是身为一把手，必须保持足够的涵养和镇静，他就依然不动声色地看了王延龙和孙爱勇一眼，说道：“延龙和爱勇同志也发表发表意见。目前看来，大家的讨论还算热烈，也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延龙同志和爱勇同志在广泛听取了同志们的发言之后，一定可以得出经过深思熟虑的结论。”

        程晓宇的话暗示的意味明显，傅东来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不满。

        今天的局面，比傅东来想象中还要完美，还要顺利。他一开始就跳出争论，置身事外，就是想撇清自己，让程晓宇吃一个哑巴亏，他就隔岸观火好了，反正程晓宇一时半会也想不透问题到底出在哪里。等程晓宇明白过来之后，事情已成定局，他已经顺利扶白墨上位，王者风被踢出局。下马区的胜利果实被他用借刀杀人之计摘取，程晓宇再懊恼再不甘，也无济于事。

        今天想要达的效果就是，既报了上一次王者风利用郑冠群到省委宣传部的机会，乘机安排钟山下到桐县的一箭之仇，又借此机会沉重地打击程晓宇的威信。对于任何一个掌控不了常委会的书记来说，就是一个失败的书记，何况程晓宇一向强势，在明州为官多年，又是省委常委。在种种有利的优势之下，他还在常委会上落败，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傅东来就抱了稳坐钓鱼台的架势。以十分轻松的心态袖手旁观。让他想不到的是，紧要关头，程晓宇也放下了书记的身段，对王延龙和孙爱通二人晓之以利动之以情，试图让二人支持他的立场，让傅东来非常。

        不满归不满，傅东来既然已经选择了作壁上观，就决定不发一言。主要是他有信心相信，今天的常委会，王者风必输，程晓宇必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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