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命运迷局Ⅷ

午夜，海洋上的星空美得让人无法挪开视线。

        若跨越纸张，这种天象只能在远离钢铁森林外的高地与草原上才能看到吧。能在【进步】的同时与自然共存淘汰，这也是‘渎者’喜欢这片大陆的原因。

        夜晚适合做梦，蛰伏在过去、现在、甚至未来的情感，在每个午夜以梦境的形式解放，平铺开深色的帷幕，千变万化的念想就这么融为了一处。

        虚幻的。真实的。简单的。复杂的。看法相同的。无法理解的。

        ……以身体会的，再也无法压抑的情感。

        千千万万的梦境打破时间空间同化为一处，清醒之时以遗忘的姿态迎接明日。

        平摊双臂，灵魂脉路燃烧起萤火的金，悠长的挽歌唤醒星辰，音符踩踏着飘落的雪花，随风与海的喧哗纷至沓来，漫步在灰白的建筑群间。

        不过啊，可能是在梦境里曾清晰地成为过谁，人才会变得如此善变吧。

        ——无法陷入沉眠的魂魄仍置身于高处，他们立于神的雕像旁，伸手撕破这层紧密联系的黑暗，跨过梦境终端，窥得未来。

        相信着每个生命与宇宙万物的相系，加之人类对秘密的原始苛求，祈祷形式的占星吟唱就这样盛行起来，它经由西域楼兰扩散至整个亚欧大陆，传闻位于西南苗疆的心脏底部有专门为此设立的圣地，名为【预言之源】。

        但能通过这种方式成功获取预言的寥寥无几。

        因为，那是被诅咒之人才能吟咏的‘葬歌’，苟活于非生非死间的一丝执念。

        那执念，曾爱过、悲过、叹过、也热烈的恨过，被它扼住的灵魂如同微弱的烛火在风暴般的情感里挣扎，终究，在虚实的无奈里一个接一个的熄灭。

        临近曲终，脚下用炼金粉末勾画出阵法让体内的魂力沸腾到顶点，照亮建筑顶层的石像，吟唱者的嘴角滑落了一道血迹。

        月圆被阴云屏蔽，海潮声再起，跌宕起伏的波浪将每个人美好的幻梦溺于渊底。

        所有凝视着这个世界的眼，最终都不再注视。

        □□的双脚触及了地面，维持阵法四角的元素水晶接连破碎，他用手背随意地擦去嘴边的血迹，掠出阵法，回到易千洋身边坐下，褪去金缕的眼里被疲累填满，每次获取预言性的吟唱几乎会耗去他所有精神与魂力，如果不是易千洋设下的阵法辅助与隐蔽，他可能会在吟诵完毕之际直接栽在地上倒地不起三日左右。

        虽然现在只剩说话的气力对魂术师来讲等同于任人宰割，但对林毅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感觉怎样？阿毅。”

        “啊……糟糕透了，‘盛宴’最迟会在今天午夜爆发。整个星象显现漩涡的形状。”

        “……漩涡的程度如何？”易千洋沉声，手搭上林毅的右肩，五指编织出的金色丝线注入了他的身体。

        “比起上上个时间线的天道审判更恐怖，星象的逆流与顺流冲突，无法看到结果，况且盛宴爆发时的天象……恐怕不是满月之时。”

        “造成漩涡原因是什么？”

        林毅摇了摇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太多了。一个人做出不同选择后碰触的效应会牵连所有人的网脉，源头这种事也只有神明知道吧。”

        “那就别去在意了。今晚你先休息，需要钻石浮萍么？”

        易千洋并不急切得到预言内的言论，因为他丝毫不在意这些结果，不在意那些人的生或死，只需注视着就好，只需得出一个结果就好。

        这种念想，是在漫长的循环里坦然接受了这样的‘终局’。

        眺望着气盾外的丹东城，初冬的第一场落雪正在缓慢地覆盖它，从天的边际滚落而下，冰霜在百姓的酣睡里爬上了窗棂，以寒冷的姿态安抚着城内的灵魂。

        易千洋灰暗的眼底闪过一瞬异样的光辉。

        不，只是不信命而已。

        “我没事，时间不多。”林毅摆了摆手，调整着呼吸，克制着脑海里积累的困倦，拼命整理着刚刚吟唱时所看见的星象预示，因为这些预言犹如梦境，如果这时不能很快记录或传达，会很快的忘记：“首先，是回溯者的星象出现问题，明明没有进入狂宴，叶宇飞的陨灭预兆有提前的迹象，但陈琅嬅的星轨却迎来了新生，搞不好他们各自都会摆脱掉原来的结局。”

        引起星象漩涡的，不是一件事两件事这么简单，而是所有人的命运波动与造化，漩涡不一定意味着坏事，陨落提前也并不意味是坏事，旁人永远无法知道这其中突发的转机，预言并非全能。

        因为在上一个时间轴里，预言的星象内绝无漩涡、风眼、或是陨落预兆产生，但却在进入狂宴后出现了寂灭的黑洞，命理线的失衡导致那条时间轴理所当然地走向灭亡。

        一想到这里，易千洋低声冷笑：置放六年再为利益新生所塑造的命运轴，绝路应当，他们的生命可供你上神坛，也能在你决然抛弃后将你拉入地狱，舆情合理，创作者与诞生者从一开始就不是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

        “还有，除了你和我之外，还有一颗新星诞生，它会对这场盛宴带来了巨大的变故，星象显示，它把其余轨迹横冲直撞成了一团。”

        “又是造物主制造的新生命？”易千洋脸上闪过明显的厌恶。

        “不是，从观察上看，倒像是时间线反复轮回所产生新的因果……但跟你我不同的是，这个生命是积怨已久的异变，这个异变诞生了一个更麻烦的事情。”林毅神色一沉，回目仰视着背靠的神像，白银祭司的双手交之在胸前，做出祈福的姿态：“……我看不见老黎那小子的星象了，明天必须去成都看一下。”

        “陨落了？”易千洋补刀：“毕竟你明白的，毅，我们干预过的命运线和人物会有怎样的结果。”

        林毅用最后的气力送了易千洋一记眼刃，呼吸越来越缓慢，他闭上了眼：“只是无法捕捉……我想与那个新星有关。嗯……相比这点，更重要的是他，审判与拯救回归一体，那‘凤凰’才是造成这场漩涡的罪魁祸首……”

        “毫无疑问，”易千洋沉吟：“凤凰就算落入地狱千年百年，涅槃重生也是眨眼之间，以囚禁的姿态掀起新一轮风眼，倒也现实。这一回的时间轴，将之前两次时间轴的宿命重叠为一体了。”

        “……说对了，能被十二个恶魔处心积虑封印的……往往是个大魔王……哈，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作为营救方的那两位星辰轨迹变得格外有意思，甚至……我真怀疑他们坚持不到今天午夜就提前引发漩涡；那头‘眠龙’还没有苏醒的迹象，但这次它也逃离不了这个漩涡……至于那个人会走上弑神的道路，就像是所故事里所歌颂真爱的那样，为了挚爱……不过，这场‘宴会’最终的走向，还是要看【他们】啊。”

        “【他们】的选择，会让‘神圣之地’变得空无一人……”

        吟诵者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完全变成了睡梦里的呓语。

        “【他们】……”易千洋欲言又止，明白话中所指的方向，他解下了外套，盖在了林毅的身上，并拉起他衣衫上的兜帽戴好。林毅没睁眼，像是把对他的话当做了疑问句，意识模糊地做出恶趣味的答案：“他们就是他们……反正不是你……”

        易千洋少有的露出了笑容：“阿毅，上一个说出这种话的是白辰微那老小子，马上他就要在‘盛宴’中尸骨无存了。”

        “……”

        气盾随着使用者的入眠渐渐消失，白雪从祭司石像指间滑落，易千洋起身，漠视着这片沉眠之城，在城中心古老建筑上，一群乌鸦停留在塔顶，它们将厄运带入梦境。

        “……要开始了么？但愿它不要和【源】一样，因为利益走上面目全非的道路。”

        今日之后，所有的梦境会全数实现……

        或是，被完全覆盖。

        “【你】也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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