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莫要失态

那小鬼此时好奇地看着叶伤槐，借着双手的力，在叶伤槐手臂上荡起了秋千。
  叶伤槐摸摸它的小脑袋，笑道：“给你吃比糖好的东西。”
  话音刚落，她的手掌就泄露出一道金光来。那金光犹如照进黑暗中的阳光，一缕一缕钻进小鬼的头顶上，不见了。
  小鬼扬起脸，脸上露出舒服享受的神情来。它又拿脑袋在叶伤槐的掌心里蹭了蹭，好似乖巧的小猫。
  叶伤槐拍了拍它肥嘟嘟的小脸，劝道：“有了功德，你就不要挂在那个姐姐的身上吸阳气了。她身子不好，吃不消的。”
  小鬼似乎听懂了般，冲着叶伤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叶伤槐继续问它：“要到我的玉环里呆着吗？”
  小鬼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来。
  叶伤槐摸摸它的小脸，稍一感知，就知道了它的来历。知道它还不愿进玉环，就嘱咐道：“那你乖乖地跟在我的身边，不要乱跑。等时机到了，我送你们走。”
  小鬼欢喜地直点头。
  丹娘拿眼偷偷看过去，那小鬼似乎察觉了一般，脸转了过来，看清是丹娘，冲她就是一个笑容。
  丹娘心里一慌，待平静下来就被那舒朗的笑容感染，不由得也回了一个笑脸。
  叶伤槐轻声和丹娘说着话：“大姐，这孩子未染因果，没有恶意，你别害怕。”
  丹娘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雷娇娇的身子果然是羸弱。
  在马车上呆的第二天，她就开始咳嗽起来。
  冷练如看她有时咳嗽得厉害，整张小脸都胀红起来，心里又急又气。可又知道这个小师妹的性子，论犟，跟她师父那头牛不相上下。
  问夏和误冬虽然担忧，但显然已经照顾习惯了。一个人从马车座位下头翻出叠得齐整的丝绵被给雷娇娇盖上，一人从身上掏出备用的药丸喂了雷娇娇吃。
  叶伤槐拧眉，惆怅道：“得加紧赶路，进了苏州城，娇娇你逮谁骂谁！”
  雷娇娇眼睛一亮，原本有些苍白的脸都一下子有了生气。
  又过了一夜，等到苏州的城门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雷娇娇整个人从半躺状态变成坐起，一副随时冲下去开骂的架势。
  赵婉宜的夫家罗家在苏州城的北门大街豆芽巷里。豆芽巷里的门户多，罗家在里面算是大户。
  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叶伤槐从车上下来，就见高门大户的罗家，大门临街，一个门子站在大门口百无聊赖地挥着手赶飞虫。
  眼见有马车停下，那门子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待看到雷娇娇下了马车，连忙跑了过来。
  “啊，是表小姐来了！您慢点！”门子也不敢伸手扶，凑在雷娇娇面前连忙嘱咐着。
  问夏睨他一眼，身子灵巧地一侧，隔开了门子和雷娇娇。
  雷娇娇问道：“姐夫他人在哪里？我请了人来。”
  门子早看清了问夏的动作，当下机灵地退后了一步，回答道：“公子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并不知表小姐今日就回来，不然一定会留在家里的。老爷和夫人都在家。”
  雷娇娇点点头，说道：“既如此，我们就先去向伯父伯母问个好。”说完，眼睛往身旁一看，见叶伤槐和冷练如都没有反对，这才迈步往里走。
  门子一边引路，一边招呼其他人去通报。
  等几人走到内里厅堂，堂上上首位置已经坐了两个人。
  叶伤槐眼睛轻轻一扫，就见端坐的妇人眼睛热切地看向这边，人已经站了起来。在她的左手边位置，一位年过不惑的男人稳稳地坐在那里，脊背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不动如山。
  “姻侄女，你可回来了！”妇人走了过来，头上的珠翠簪子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的声响来。她一把握住雷娇娇的手，手心盖在后者的手上摩挲，叹息道，“可辛苦你了！瞧你，这手这般凉！快！快给表小姐她们上茶。”
  在厅堂靠门处站着的两名丫鬟应声而去。
  雷娇娇眼睛一转，将上位坐着的人瞥了一眼，不动声色，站定行礼：“侄女娇娇，见过伯父伯母！娇娇任性，叫二老为我担心了！”
  妇人连忙搀她，一迭声道：“怎会怪你！是牵挂你，我们都知晓你的，是为了我家媳妇才如此奔波！”
  上首位的男人醒了醒嗓子，终于开口：“快起来吧！你身子不好，别受累了！”一边手就去端桌上的茶盏，一手拿盖轻拨茶叶，一边乜了一眼。
  又说道：“姻侄女，你此去舒城，可有什么发现？”竟将叶伤槐、冷练如一干人等晾在一边，看做仆役一般。
  雷娇娇乖巧道：“这趟去舒城，去寻了语春的大哥。讯问得知，他是因语春托梦，才得知语春出了事，慌忙赶来了苏州。这才有了后头那许多事。”
  妇人一怔，喉间动了动，抿了抿嘴，才开口问道：“托梦？这，还会有这等事？之前只顾得应对官府查案和语春家里人闹腾，倒不知里头还有托梦一事。”
  男子撇茶叶的动作也是一滞，他将茶盏凑到唇边呷了一口，就把茶盏放了回去。“如何，那丫头在梦里和家里人都说了什么？”食指探向大拇指，掸了掸指尖上的水渍。
  雷娇娇面色一变，声音低沉了下去。
  “语春在梦里和她大哥说，自己是被、被……”
  妇人紧张了起来，追问道：“被谁？谁是凶手？”
  男子仍旧在掸手指。
  “被、被……”雷娇娇语带迟疑，在妇人殷切的目光中终于一咬牙，“被表姐害死了。”
  “……”妇人有一瞬的发愣，很快回过神来，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变成了小小的沟壑。她的脸悲伤起来，“怎、怎么会，真是我家媳妇啊！”
  “莫要失态！”男子轻喝一声，顿时止住了妇人即将出口的哀嚎。
  正此时，有人撞开了正端茶进来的丫鬟。
  那丫鬟身形一歪，整个人倾倒，“哎呀”一声摔了下来。
  手上的托盘已经离手，上头的杯子飞向半空。
  “表妹来了！”来人高喊，他冲向雷娇娇，“可求得救婉宜一命的法子！”
  砰！
  咔嚓！
  丫鬟和杯子落地的声音渐次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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