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婴儿鬼

奉旨骂人的官什么样，冷练如没见过。但奉旨打人的官，她有意让雷娇娇见识见识。
  雷娇娇讪笑着躲开了。
  在征得芸娘和书生的同意后，丹娘担下了保护尸骨的重任。
  叶伤槐叹息：“大姐，你不必如此！欠下罪孽的陈林母子，与你何干？”
  丹娘笑笑，手上细心地收拢起尸骨，回答道：“我不是为他们，我是为了芸娘和书生。他们太苦了，能为他们做点事，我很高兴。”
  如此，叶伤槐便没有再劝。
  对比起那时刚小产后躺在床上流泪的丹娘，叶伤槐显然觉得眼前这个大姐更好！这次能顺利治下葛全的罪，丹娘的功劳不可磨灭。
  看到丹娘嘴角勾起的笑容，叶伤槐觉得自己此次下山，收获还不错！
  至少，收获了一个比以往更鲜活的大姐！
  雷娇娇带来的马车不小，和丹娘一上车，叶伤槐就找了个角落舒舒服服地半坐半躺了。
  车外，冷练如和那名叫误冬的丫鬟驾马。
  冷练如的声音透过门帘传了进来。
  “我们先去找下语春的哥哥家。住址恰在我们去苏州的路上。”
  马车里的人应了一声，没有人反对。
  语春家在舒城东南面的龙泉山。因冷练如前期在县衙调查了解得详细，所以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地方。
  见到从马车下来的一溜女子，语春的哥哥谨慎地后退了一步：“找谁？”
  冷练如上前说明了来意，递看了六扇门的腰牌。“你是周平？”
  周平点了点头。知道她们是为自己妹妹的死来的，忙摆凳招呼她们坐了。
  说起自己妹妹的死，周平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抹忧伤来。
  “……隔三差五地她就托人给家里捎银子送衣服的。我们都以为妹子是遇上了好主家。没想到，那一晚，她竟向我托梦，醒来我越想越害怕，就收拾行李去了苏州。没想到，等找到罗家的时候，妹子的尸身早被府衙拉走多日了。”
  冷练如和叶伤槐交换了一个眼神。
  叶伤槐开口问道：“梦里，语春和你说什么了？”
  “语春是她当了丫鬟后改的名儿。她在家我们就叫她小春。”周平喉头一哽：“小春她满脸都是伤，哭着让我救人。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谁的名字？”
  “赵婉宜。”
  雷娇娇面色凝重起来，想开口，却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
  冷练如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周平摇了摇头，咬牙切齿：“她只是向我求救。我知道，她是被赵婉宜害死的！可怜她受了那么多的苦，想让我去救她，我这个大哥还救她不得！”话到最后，已经哽咽出声。
  冷练如悄悄地拍了拍雷娇娇的后背，然后看见塌着肩膀的女孩抬起头冲自己勉强一笑。
  叶伤槐问道：“后来，有再托梦给你吗？”
  周平摇了摇头。“自我怀疑小春可能出事后，我就日夜不歇地赶路。等见了她的尸身，我、我夜里常常悔恨，根本睡不深。就不曾再梦见她了！”
  叶伤槐点头。鬼魂托梦，是要耗费自身的魂体的。如果想要托梦的对象睡得又不深，托梦就难以实行。
  “我听说，语春的尸身还放在苏州府衙。你为何不将她领回来安葬？”这是冷练如告诉叶伤槐的。
  一说起这个，周平就气愤：“我就不领回来！那个赵婉宜虽然自己认了罪，但她那个丈夫叫罗闻彬的，几次三番去找知府大老爷求情。我看他们家财万贯的模样，若是真的疏通起来指不定会没事！若是我将小春领回来安葬了，那就遂了他们的心了，尸身一埋进土里，日后他们要翻案，我们就少了证据了！”
  雷娇娇咬牙，忍不住道：“那语春姐姐就那样摆在那里吗？”两个多月前发生的命案，到现在，语春姐姐她……
  雷娇娇转过脸去，正见她的丫鬟问夏和误冬皆是一脸不忍。
  想起小的时候，她和表姐，并语春、言秋、问夏、误冬四人一起，冬天打雪仗、夏天夜观星的美好，雷娇娇双眼都红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表姐和语春，会变成现在这样？！
  自周平家出来，雷娇娇肉眼可见的情绪低沉。冷练如倒也没安慰她，和问夏、误冬三人轮换着赶起马车来。
  雷娇娇累极就在车子里睡着了。
  丹娘看了看雷娇娇，凑到叶伤槐耳边，轻声问道：“她，她背上趴着的那个……”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又往雷娇娇那处看了一眼，下一瞬，丹娘话音一顿，脸上现出一抹恐惧来。
  叶伤槐笑了笑，抬起手，冲着雷娇娇那头招手唤道：“来，到我这里来！”
  丹娘用眼角余光去看，只见一个手掌大小的婴儿正瞪着一双眼圆溜溜地看着她们这头。小婴儿没穿衣服，身上皮肤白嫩嫩的，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扒在雷娇娇的脖子上，整个身子几乎是吊在雷娇娇的脖子上。
  眼见叶伤槐冲它笑，那小婴儿也咧嘴一笑，露出没有长牙的牙床来，看起来憨态可掬。唯一可怖的，就是它的嘴唇，不是人的那种红润，而是黑紫色，好似吃了什么染色的紫色浆果般。
  “来！给糖吃！”叶伤槐继续哄道。
  那小婴儿似乎听懂了“给糖吃”，吸溜一下，把自己刚刚流出来的哈喇子又给吸回去了。下一瞬，它就直直地往叶伤槐这头飘了过来。
  叶伤槐伸出手，恰恰接住了小婴儿。小婴儿的双手灵活地盘上了叶伤槐的手臂，对着叶伤槐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来。
  丹娘此时面色惊怖，已经是连眼角余光都不敢乱瞥了。她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看，心里告诉自己：没事！没事！有妹子在！
  之前为了方便办事，她让妹子给自己开了天眼。不是在棺材山那里只开短暂时候的天眼，而是长久的。所以，这两日，她和芸娘、书生交流毫无障碍。
  但此时，她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了。
  鬼不鬼的，她跟在妹子身边，也算见过几个。
  只是，相较于那些或哭泣或凶狠或丑陋的大人鬼来说，小婴儿鬼总是让人感觉浑身麻麻的！
  就如她此时，浑身都在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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