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青州一时粮草贵

慈母手中，游子身上，勿时时相念也！

        方母杨氏何尝不是在对自己说，劝慰自己不要整日思念离家千里的女儿。

        于梓抚摸着被自己搁在一旁的淡粉色棉衫的白兔毛领，她本来还奇怪于母刘氏为何要给自己寄一件女式的衣服，事实却总是来的如此的猝不及防又情理之中。

        她虽然早有猜测方贞兰参与甚至谋划了那次陷害，但方贞兰的死却是她始料未及的，就像她想不到一次漏洞百出的诬陷会差点要了她的命一样，她也想不到方贞兰会因此葬送了性命。

        她始终以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丈量这个与自己所受的教育格格不入的世界，如同一只习惯了风吹草低的牛突然被赶到了红绿灯路口，再按照草原上的规则行走，轻则万车齐鸣，重则被撞的头破血流。

        于梓正在房中“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她暗恼谁在这时扰她清静，慌忙擦拭了脸上的泪痕问道：“谁啊？”

        “是我。”门口传来于谦的声音。于谦读阿泰写来的家书时也注意到了那封江西府寄来的信。他不由得想起于梓离家那一路上不言不语的消沉模样，因着心中担忧，便草草敷衍了孙玉晴两三句，来于梓这边看看。

        于梓打开门，看到一身朗月清风的于谦站在门外，更觉得鼻子发酸，说道：“三哥。”

        于梓现在虽然是男儿装扮，于谦到底知道她是个女孩子，他不便进她的房中，因此只站在门口，看到她脸上仍未干的泪痕说道：“怎么哭了？”

        于梓低头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只是有些想家了。”

        于谦比她高了一个头，恰好能看到她低头时露出的一段雪白的脖颈，被暗蓝色滚银的衣领包着，在月光下更衬得她的肌肤雪白。于谦连忙像被烫到一样移开视线，轻声说道：“你想家时，不妨抬头看看月亮。”

        于梓闻言抬头看向天空，十六的圆圆的月亮透过柳梢挂在黑穹般的天空上，只听于谦轻声说：“就算隔着千里万里，你母亲此时跟你一样，都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下。这样想着，便觉得家乡也不算遥远了。”

        于梓喃喃念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她走出门去，指着院里的老柳树说：“我想爬到那棵树上面去，这样就能离月亮更近一点了。”

        于谦挑眉道：“好。我拉你上去。”

        于谦说完三两下就爬到了老柳树横出的一个大枝桠上，蹲在树枝上将于梓拉了上来。

        于梓还是嫌不够高，于谦又把她拉到更高的一个树枝上，这上面没有柳树枝叶遮挡视线，于梓才终于心满意足了。

        于梓害怕掉下去，两只腿骑在树枝上，语气中一扫之前的伤感，取而代之的是第一次爬到这么高的树上的兴奋，说道：“三哥，你爬树的功夫真厉害，竟然能爬这么高。”

        于谦语气中也带了几分得意：“小时候练出来的。”

        “你是去树上掏鸟窝吗？”于梓问。

        “不是，是我闯了祸被母亲追着打，窜到树上母亲就打不到我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后来母亲一气之下，下令把院里所有的树都砍了。”于谦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哈哈哈……”

        于谦转头看她笑得肆无忌惮，嘴角也忍不住含笑翘起，眼中嘴角俱是笑意。

        于梓看着他清瘦俊美的侧颜，想起上辈子某个电影的情节，有心戏弄他，装作深情款款的说：“这地方如此浪漫，来都来了，不如……”

        于梓身体前倾，将脸缓缓靠近于谦。

        于谦顿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脸皮染上几分薄红，连忙将身体向后仰躲着她。

        于梓看到他脸上的薄红，正要再调戏他一番，忽然听到树下一声吼：“你们在干什么！”

        于梓被这么突然一吓，身形不稳差点要摔下去，幸好被于谦抓住了衣领，扑到了于谦怀中，才堪堪稳住身形。

        树下又传来一阵吸气声：“嘶—”

        于梓挣扎着从于谦怀中坐起来，看到树下一身黑衣的黑展堂嘴巴张大望向树上，生气的说：“你吓得我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那你们脸贴那么近干啥？”黑展堂在下面抱臂问道。

        于梓总不能实话实说自己一时兴起要对三哥耍流氓戏弄他，理直气壮地说谎道：“三哥眼中进了东西，我给他吹吹怎么了？”

        黑展堂拖长了音说：“奥—所以你的嘴要撅那么高—”

        于谦也挑眉看了于梓一眼，于梓偷鸡不成蚀把米，对着黑展堂恶狠狠地说：“滚滚滚，要你管！”

        黑展堂两手交叉枕在脑后，踱着步子慢悠悠地回房了。

        于谦在树上给了于梓一个暴栗：“阿梓，敢调戏哥哥我了。”

        于梓捂着头感觉自己这个始作俑者真是万分的委屈，捂着头欲哭无泪的说：“我错了，三哥，再也不敢了。”

        孙玉晴向来自恃甚高，任凭刘家的一众表兄弟对自己百般讨好，也不怎么搭理他们。昨晚她温声软语的向于谦讨教晏殊的词，于谦却不过说了两三句就说自己有事走开了。

        孙玉晴派丫鬟跟着于谦，看他是否真的有事，丫鬟却回来报告说表哥去找那个矮个子的五弟了。

        孙玉晴看着于梓越发的不顺眼，等到吃早饭时，她看到于梓指着远处的一盘菜点了点，于谦就自然而然地帮她夹到前面的碗里。

        孙玉晴笑着指着远处的一盘卤凤爪说：“谦哥哥，能不能帮我夹一只凤爪？”

        这是她精心选的一道菜，离她很远，离于谦又较近，而且凤爪也容易夹，实在是最合适的一道菜了。

        但是有一点她算漏了，离这道菜最近的是黑展堂而不是于谦。

        黑展堂闻言使用自己优秀的腕力一筷子给孙玉晴夹了三个大凤爪到碗里，只是一直到这顿饭吃完，孙玉晴都没碰一下碗里的三个大凤爪。

        待到孙玉晴离席了，黑展堂皱着眉头咬着筷子问道：“她不是想吃凤爪吗？怎么不吃呢？”

        于梓幸灾乐祸的说：“大概是嫌弃你的口水。”

        黑展堂哈了一口气自己闻了闻：“我嘴不臭啊，不信你闻闻。”说着就要在于梓面前张开血盆大口。

        于梓连忙赶他，说：“我才不要闻，你让玉晴表姐闻去。”

        吃罢饭于梓拉着于谦出门闲逛，来到了济南名景大明湖，不过如今是冬季，既没有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也没有四面荷花三面柳的美景，湖面全都结了冰，唯余湖面上几点枯萎的残荷。

        两人漫步在结冰的大明湖畔，也生出几分“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的宁静与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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