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三生第二生(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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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残日渐渐沉入大海,银月悄然从天地的另一端缓缓升起,日月交替,迎着海风,倾洒着银色的温凉。
灯火将海月城的码头照亮,依稀可以见到来往行人略显冲忙的神色,挎着包袱,背着行李,或是急冲冲地赶路,或是有说有笑地谈天说地,热闹无比。
可热闹都是他们的,孤寂才是属于自己。
少年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前方,身子僵直,眼神呆滞,犹如木头一般。
许久以后,灯火渐渐微弱,黑暗缓慢蚕食着一方光明,码头的行人逐渐稀疏,江面上的船只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至了无。
少年僵直的身子微微颤抖,微弱灯火下苍白的面庞有些抽搐,一滴滴泪水无声地滑落。
忽然,寂静的江面上,有着一叶扁舟缓缓自远方驶来,有着微弱的渔灯的光亮,渐渐清晰,在这有着薄雾的江面上,隐约能够看见几道身影浮现。
孤舟渐渐印入少年的眼中,眸中顿时有着精光闪光,内心牵起几丝悸动,似乎从那模糊的身影中感受到一丝熟悉。
本就掉落的泪水更如洪水一般滚落,身子陡地射出,宛若一只利箭,冲向码头,探着头,竭力透过薄雾向孤舟那方望去,脸上满是希冀之色。
孤舟越来越近,在灯火照耀下,显现出舟上五人的面庞。
愁尘站在船头,微笑地看着码头上那道熟悉的身影,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孤舟靠岸,五人刚一上岸,少年便一下子冲了过来,抱住愁尘,滚滚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少爷,你终于来了。”
少年哭腔着说道,声音有些沙哑。
愁尘拍了拍李坚的肩膀,“放心吧,没事,路上出了点小状况,耽搁了些时日。而且我们这不是都回来了吗?大男人,别哭了。”将李坚的身子抬起,将其面庞上的泪水拭去。
“坚哥,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李奇揉了揉鼻尖,强忍着有些酸痒的内心,打趣道。
“是啊,坚哥,你这样子可实在是颠覆了我们的三观。”杨鼎州扶着李坚有些颤抖的身子说道。
李坚抬起衣袖,拂去脸上的泪水,看着两人嬉笑的面庞,抬手在两人的头上敲了几下,“你们两个臭小子。”
“嘻嘻……”
李奇和杨鼎州也不恼,摸了摸头,干笑了两声。
“这小子……”一旁的林渊上下打量了李坚两眼,顿时眸中精光闪过,点了点头,有着一丝诧异。
“咕噜……”
突然,一阵古怪的叫声响起,自李奇的肚子内传出,顿时脸上微红有些尴尬。
“那啥……坚哥……”李奇揉了揉肚子,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
李坚一拍额头,“哈哈”大笑,“走吧,我早就在映月阁订好了酒菜,估计也差不多了,若是你们再不来,我可就要去把酒菜撤掉了。”
作为少爷的书童,李坚早在过年之前便被愁尘提前放了出来,而后又收到少爷的飞鸽传书,提前便千里迢迢来到了码头等待。
这一等便是一个多月,算着日子,几乎每日都在映月阁定好酒菜,等待少爷的到来。
“坚哥,还是你最懂我。几天没吃肉了,馋死我了。”
一听到有大餐,李奇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头,在嘴唇上舔了舔,有些渴望。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对于两个天天大鱼大肉的公子哥来说,这几个月的生活可谓是苦不堪言,终日不是穿行于山林之中,便是游荡于江河之上,整日的伙食便只有干粮,或许偶尔还有着一些鱼肉,但对于这两人来说倒也实在太少,不能过瘾。
如今有着酒楼精致的美食可以饱餐一顿,怎能让两人不眼热。
……
海月天阁印银轮,泪江晓岸享肴荤。
这句话便是对于映月阁最全的叙述,坐落于泪江,也就是愁尘等人顺流而下的这条江流的支脉,被当地人习称为泪江,传说曾有仙女落泪,凝泪成江,享银月映照,受仙子庇佑,数百年来即便是上游山洪暴流,死伤无数,这海月城却也依旧平静。
映月阁坐落于泪江江岸,楼阁高耸,直插云霄,坐登高处,便可直视日月星辰,俯望江河大海。
再加上海月城生产海鲜,此处又是商贸云集之地,富商大贾数不胜数,各地的厨师也应有尽有。
食品佳肴倒也算是地区一绝,而映月阁则更是如此。
每日阁中的座位可谓是座无虚席,每一个餐桌都是抢手货,而高阁之中,靠窗户的位置则更是如此。
愁尘等人此时坐的便是这样一方位置,高阁之中,靠窗观海,端着酒杯,望着倒映在江水之中的漫天星辰,倒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大哥,我们接下来往哪走?”酒过三巡,杨鼎州借着些醉意向愁尘问道,今过这几日的蜕变,对于这所谓的历练已经隐隐有了一丝期待。
李奇同样将头偏了过去,有些疑惑地望着愁尘。
对于两人投过来的目光,愁尘就如同是没有察觉到一般,自顾自地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盯着倒映在杯中的那轮银月。
“往回走吧,我感觉也差不多了。”愁尘淡淡地说道。
“往回走?”
李奇和杨鼎州异口同声地疑问道。
毕竟这几个月来,几人是一直都在赶路,未曾停留,宛如急行军一般。
而今一到目的地,便被告知要往回走,这两人此刻的感受便可想而知了。
愁尘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否则我怎么会让李坚在这里订下这么一大桌子的酒菜,就是为了犒劳你们这些时日的辛苦的。”
李奇的神情顿时变得愕然,而杨鼎州则是哭笑不得,隐约间还有着一丝了然之色。
“我就说坚哥什么时候居然会想得这么周到了,原来算是大哥安排的,几个月的风餐露宿就换来了这顿饭……”李奇双目直勾勾地盯着筷子上的一块肉,神情有些无奈。
“好了,反正我们此行的目的基本倒也算是达成了,听说这海月城风景倒是不错,我们就在这修整几天,然后就可以返回了。”看着两人有些失望的神情,愁尘摇了摇头。
本来还有些失望的两人一听到还能在此地休整几日,顿时眉毛一挑,哭丧的脸上有了一丝喜色。
看着两人欣喜的神色,愁尘苦笑两声,不由得叹道:“看来这大棒加胡萝卜对这两个小家伙还真是管用。”
叹了口气,望着杯中那轮银月,突然一阵悸动涌上心头,似乎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召唤感。
只不过这种感觉一刹即逝,一瞬间笼罩又一刹那散去,就连愁尘也差点没有抓住。
神情一凝,转而舒展,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嘴角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混沌化物,万物生灵。看来这海月城倒也有些意思。”
目光直视着江水中的那轮银月,眉头陡然一横,举杯,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回头看了眼正喝得起兴的几人,愁尘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来,将酒杯放下,淡淡说道:“你们接着吃,我先出去转转。”
说着便走了出去。对于愁尘的突然离去,李奇三人并没有问什么,只是答了一声,而后便接着喝酒。
林渊和玲珑两个虽也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有多问,自顾自地享受着桌上的美食。
大街上,即便是半夜,街上的行人依旧是熙熙冉冉,身影在灯火地照耀下斑驳的交织着,街上时不时地传来行人的吵闹声和酒家的吆喝声。
愁尘独自一人行走,渐渐远离闹市,独自一人漫步在泪江边,四周寂寥无人,唯有几颗柳树随风摆舞。
望着那远处倒映在江水中的一轮银月,望着那漫天星辰映照下的江水,望着那江水之上,明月之中摇摆的游鱼。
愁尘不由得觉得自己的心变得空灵起来,刹那间,光线扭曲,波光粼粼的江面之上竟隐隐出现了一条不知是由什么搭建而成的,通体透明的小路,逸散着白色的雾气。
若是有识货的人在此的话一定会惊叹不已。‘碧雪仙玉’,那可是传说中用于打造仙器的仙料,常人得到一点已是了不得,只需一点,加入法宝中便可以凭空将法宝的威能提升不少。
而这里却是有这么多,还只是用于铺路,若是让如青元道人那般快要渡劫飞升的人看到肯定会大呼暴殄天物,气结不已。
而愁尘却只是感到些许有趣,走了上去,踏在透明的小路上,灵魂升华,似乎与天地融为一体,有了一种登高俯视的感觉。
渐渐的,越走越远,越远越走,这不宽的河面好似有些无尽的长度。原地远眺,却只能依稀看见前方还模糊存在的小路,却怎么也望不见尽头。
如果此时的泪江江畔还有行人的话,一定会惊愕地发现,今日的水雾比往日大了许多,而愁尘刚刚行走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不过这一切,愁尘都是没有丝毫知觉的,不管身在何处,不管前路何如。此刻的愁尘沉迷于那奇妙的境界,只想静静地走下去……走下去……
许久之后,这方天地没有任何变化,白雾依旧浓郁,四周依然平静,愁尘缓缓地行走于这条小路之上,神情淡然,动作依旧平稳有序,只是这平稳中却也不乏一些机械的停滞,显得稍稍有些僵硬,不过却也不太明显。
就这样走着……走着……愁尘的神情虽说是依旧淡然,但其动作却是渐渐缓慢下来,一步跨出,仿佛迈过天堑一般,有些艰难。
白雾依旧缭绕,冥冥之中似有着一道目光注视着,四周的白雾渐渐快速的流动,展现着这方天地激动的内心。
……
许久之后,愁尘无声地跌倒在地,虽说双目微闭,但诡异的是其神情却是依旧淡然,直到倒地的那一刻也依旧如此。
轰……
四周突然传来一阵闷响,迅速流动的雾气此刻更为激烈地运转,相互交错、融合,合为一股白色的巨流宛如神龙一般盘桓于这方天地之上。
巨大的龙目凝视着下方的愁尘,两根龙须上下飞舞,身子轻微颤抖,激动不已。
嗷……
神龙仰天长啸,身子陡然下冲,宛若一道流光,直扎进愁尘的身体之内。
而愁尘却是没有丝毫反应,依旧只是静静地躺在那儿。
咔嚓……
伴随着白雾神龙的逐渐融合,四周的空间之上渐渐有着一道道漆黑的空间裂缝出现,并向四周蔓延,蚕食这一没有白色雾气庇佑的空间。
愁尘的身躯就宛如一叶浮萍,在空中飘荡,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托住,凭空漂浮。
“唉……”
冥冥之中,似传来一阵女子的叹息声,有些哀婉与无奈。
一个窈窕妙曼的身躯缓缓自虚无处出现,那一刻,天地暗淡,日月都同时失去了光泽,洁白无瑕的小脸上尽是一股如女神般遗世独立的气质。
背后长长的秀发随着清风舞荡,有些飘逸,整个人都显得轻灵无比,似乎随时都会乘风而去一般。
一袭白裙着在身上,有些素雅,却也尽显高贵,修长的玉指伴着雪白的肌肤流露。
她的美似乎可以让天地窒息,让日月失去光辉,即便是如玲珑那般的女子,与之相比,也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她的美是天生地养的美,纯真无邪,有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味道,就如同是九天之上的仙子一般。
女子迈着罗步慢慢走来,看着那漂浮与空中,神情淡然的愁尘,黛眉微皱,而后舒展。
“没想到我忙碌了这么久,却还是空手而归,徒为他人作了嫁衣。
唉……
或许这就是缘法吧。”
女子幽幽叹了口气,拂起衣袖,一股精纯至极的灵力涌动而出,注入愁尘的体内,“罢了,既然你与它有缘,也就算是你的福气吧。万事不可强求,希望你以后会好好善待它。”
女子抬头望去,似望穿无尽空间,直视着空中那轮姣姣明月,神情略微有些复杂。
“百年如一日,如今的我倒也该到了离去之时。”
回首看了眼漂浮与空中的愁尘,嘴角露出一丝略带些苦涩的微笑,“今日种因,却不知他日能否结果。”
幽幽一声长叹,衣袖一拂,一个巨大的空间裂缝出现在女子跟前,女子面色平静,带着那股遗世独立的气质,缓缓走了进去。
裂缝闭合,风清云淡,只留下依旧随风飘荡的愁尘。
此时的愁尘正在作一个梦,一个很是奇妙的梦。
他梦到了自己化作大海,容纳百川,养育万物;他梦到了自己化作江流,顺势而下,奔流不息;他梦到了自己由水化雾,再化为雨,滴落人间;他梦到了……
这一刻,那一刹,他似乎梦到了很多,很多。有着无尽的体会与收获,但那些都是很出奇的与水有关。
……
清晨的曙光刺透黑暗,四周弥漫的水雾缓缓蒸发消散,露出其本来面貌。
愁尘的意识渐渐清晰,手指微动,双目缓缓睁开,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还是昨晚的地点,依旧是泪水江畔,万物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唯有时光的长河奔流不息,由皎月变成了红日。
双目打量着四周的一切,显得有些迷离恍惚。
摸了摸地上的泥土,感受到一丝湿润与凉意,愁尘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淡淡说道:“看来不是梦。”
双目再次望向身旁的江水,却是觉得有些亲切,就如同阔别已久的母亲见到自己的孩子一般。
不过这种亲切感却是一闪即逝,丝毫不给愁尘,疑惑思考的时间。
摇了摇头,拂了拂身上的尘埃,向着来处走去。
清晨时分,映月阁中,李奇五人正坐在另一张餐桌上,虽是面前摆满了大餐,却是丝毫没有动静,神情有些忧虑。
“大哥这到底是到哪去了,怎么会一夜未归。”李奇右手搓了搓眉头,有些担忧。望着桌上精致的美食,此刻却是食欲全无。
“放心吧,店小二不是说少爷有事出去了吗?让我们在这等他,少爷是个有分寸的人,一定没事的,可能就只是因为什么耽搁了一下吧。”李坚看着李奇担心的神情,出声安慰道。不过这安慰却是稍微显得有些勉强,因为就连他此时也是满脸的担忧。这阵安慰不知道是在解忧自己,还是在宽慰他人。
杨鼎州转动着手中的竹筷,把头偏向玲珑,“玲珑姐,你知道大哥在哪吗?”
虽是疑问,但却有着一种肯定的语气。
自从其师父青元道人传下法门,那一刻杨鼎州便知道了那传说中的修界修士到底是何等的神通广大。
与天通,与地通,与人通。三通灌顶,能洞世间奥妙。
玲珑无异于早就达到了这个层面,在杨鼎州看来,她要找到他并非什么难事。
玲珑柳眉一弯,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榆木脑袋,终于知道叫大姐了。
美目一闭,精神力一起一伏,有节奏地鼓动,磅礴的精神力正要散开搜寻之时,一道人影适时出现在了楼梯口。
面色平静,略微带着一些恍惚,鬓发之上还有着三两点露珠挂落。
“原来你们都准备吃饭了啊,看来我回来得还真是时候。”愁尘神情有些慵懒地望着坐在对面桌上的五人。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李奇三人的头陡然偏转,一口长气抒出。
“哥,你跑哪去了,大晚上的都没人?”
李奇略带些埋怨的声音响起,在愁尘的耳边回响。
“心有所悟,所以出去走走。”愁尘淡然地说道。
“心有所悟?”玲珑的眉头忽的皱起,双目直盯着愁尘,似乎要从中看出什么来。不过,又随即回头,继续漫不经心地吃着桌上的美食。
见愁尘无恙,众人也都真正安下心来,享受享受身前的美食。
只是,没等几人吃上几口,楼下便隐约传来一阵嘈杂之音。
“雷少爷……雷少爷上面真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没有?怎么可能,老子的人亲眼看见那个小娘们进去的,还想骗老子,滚开。”
一阵粗狂的吼声传出,四周的木桌似乎都被惊得震动。
餐桌之上,原本还在吃饭的愁尘六人手上的动作稍稍一顿。
只见楼梯口出现一名健壮如塔的大汉,凶神恶煞,手中提着一个较为瘦弱的男子,似乎就是刚刚那位店小二。
大汉身后站着一位手持折扇的公子哥,面色枯黄,略显苍白,一看就是那种常年留恋于烟花之地的人。双目微眯,眼珠如黄豆一般大小,很是猥琐地在四周打量着。
“坚哥,这人是谁?”李奇看到这两人,不由得眉头一皱,向着低声问道。
毕竟是早就来到这个地方的人,李坚对于城内的情况倒也打探得较为清楚。
“此人名叫雷蒙,乃是海月城中一大富商的大儿子,色淫成性,最喜欢干一些强抢民女的勾当。
不过这小子虽是纨绔,倒也识趣,从不去勾搭一些他招惹不起的人,再加上他父亲上下打点,这么些年来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李坚说着,话语中有着一股从骨子里透露的厌恶。
事实上也是如此,作为一个由平民出生的人,天生对于这种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人很是厌恶。前些日子遇见时,若不是考虑到少爷还没到,不想惹是生非的话,早就抓住他暴打一顿,出一出心中的恶气。
闻言,李奇的眼中也不由得露出一丝厌恶,虽说他也曾被称为是京都纨绔,但强抢民女这种事情他是怎么也干不出来的。
拳头紧握,正准备站起身来好好教训下对方,却是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道压在自己的手腕上,使得自己动弹不得。
偏头一看,却是见自己的大哥愁尘,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在这些小动作发生的时候,雷蒙的双目依旧在四周打量着,好似在搜寻什么。
突然,雷蒙的眼睛陡然一亮,双目直直地望向离愁尘他们不远处的一个餐桌上。
一个蒙面女子端坐着,身子修长苗条,长发乌黑亮丽,只看背影便不难看出是个美女。
“小娘子,终于找到你了,走,跟本少爷回府去吧。”雷蒙一把将手中的折扇折叠,搓着手掌,满脸淫笑地向着那个蒙面女子走去。
大汉见状,提手就将手中的店小二随意丢看,迈着稳健的步伐跟了上去。
“大哥,咱们不管吗?”此刻,李奇有些坐不住了,小腿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出手。
愁尘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的杨鼎州摇了摇头,笑道:“让那个小子去招惹吧,有得他苦头吃。”
“吃苦头?”李奇和李坚有些不明所以。
林渊抿了口杯中的酒,低声说道,“那女娃娃功力不浅,小小年纪便已经达到了后天二流高手的水准,即便是比起你们几个小怪物也差不到哪去。
以那小子不入流的功力,在加上一个勉强达到三流水准的护卫。居然敢去找那女娃娃的麻烦,那不是自找苦吃是啥。”
这边正在说话的时候,雷蒙已经来到了蒙面女子的身后,瘦弱的双手伸出,想要摘掉其脸上的面纱。
近了……更近了……
雷蒙脸上的淫笑愈发浓郁,好似预见到了那张在蒙纱下倾国倾城的面孔一般。而那身前的女子就犹如是被刚刚的场景吓傻了一般,呆呆地坐在那,一动不动。
就在雷蒙的手指快要接触到那面轻纱的时候,就在雷蒙认为自己快要成功的时候。坐在桌前的少女终于动了。
右手无声地抬起,拐臂成肘,有些慵懒地想后方打去,动作风轻云淡,好像没有用上丝毫的力道。
在常人看来这不像是肘击,倒像是一个意外崴脚的姑娘不小心跌倒的自然反应。
不过在愁尘这些习武之人的眼中却不是如此,他们清楚地看到了在那位蒙面女子手拐滑动是带起的震震残影,听到了那略显低沉的音爆之声。
杨鼎州眸中精光一闪,喃喃自语道:“这女子果真是不简单,单凭这一手,一个月之前的我也是拍马都比不上。”
“啊……”
一阵惨叫声从雷蒙的口中传出,只见在手肘与其身体接触的刹那,雷蒙的身子就宛如炮弹一般射出,接连打碎了几张桌子才稍稍缓了下来。
“噗……”
一口鲜血吐出,雷蒙躺在木桌的碎屑之中,神情痛苦,不时地发出哀鸣之音。
“哼!”蒙面女子一声冷哼,“算你运气好,本姑娘今天有事,刚刚只是小施惩戒,若是再敢冒犯本姑娘,那一定不会让你这么轻松。”
探手,从包袱中拿出一锭银子,放于餐桌之上。
身子轻轻一跃,如鸿雁般从阁楼的窗口跃出,施展身法,快速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望着少女那离去时惊鸿一瞥的身法,坐在桌边的林渊眼中顿时有着一道精芒散过,一段尘封的记忆涌上心头。
把玩了一番手中的茶杯,
“若是那个人的弟子的话,这下就有的玩了。”
想着,浑浊的目光瞥了眼那还处于木桌碎片之中的雷蒙,嘴角上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而李奇三人则是一脸吃惊地望着那位蒙面少女的离去方向,被其飘逸的身法深深震撼。
“这么俊的身法,坚哥,你能达到吗?”李奇偏着头,对着李坚问道。
李坚震撼的神情中闪过一丝苦笑,无奈摇了摇头,“或许许师说得是对的,江湖之上能人辈出,不是我们几个小辈所能揣度的,随意出来一个女子,便比之你我也都更甚一筹。”
李奇和杨鼎州尽皆默然,有些慨叹,“是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即便是就此返回,我相信此间的收获也足够我们体会了。”
“不过……”突然,李奇话音一转,一脸古怪地盯着愁尘,“大哥,你昨晚上不是说我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吗?那我们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见到李奇发问,杨鼎州同样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愁尘微笑,饶有深意地望了杨鼎州一眼,“这次出门的主要人物本就是你,临出门时二叔便嘱托我,让我好生好看着你。
你想当个好皇帝,但从前的你虽有帝王之姿,却无帝王之心。此之一行倒也确实让你明白不少,帝心常拾,紫龙隐跃。倒也算是功德圆满。”
三人了然,特别是杨鼎州,什么也没说,确实将拳头紧紧握住,很是感激地望着愁尘,在心中暗暗发誓:“放心吧,大哥。我一定会当个好皇帝,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愁尘四人说话的声音很低,以至于在一旁暗暗出神的林渊和玲珑都没有注意分毫。
就在愁尘他们交谈的时候,那名女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远处的时候,那位雷蒙少爷带来的下人们也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将摔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雷蒙扶了起来。
吃够了苦头的雷蒙倒也识相,捂住腹部,强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海月阁。
这一切,对于雷蒙来说,或许是场刻苦铭心的教训,但对于众人来说,这也不过就是一场大快人心的闹剧罢了。
肇事者离场,众人也都收回自己的目光,继续享受着桌上的美食。
差不多一刻钟后,众人相继吃完,当李奇几人提议出去逛逛的时候,愁尘摇了摇头,询问道住处之后,独自走进了早就预订好的客栈。
客栈不远,距离映月阁也就只有百来米的距离,门面虽谈不上太过华丽,倒也显得古色古香,别具一番滋味。
海月客栈四个大字挂在门梁上,醒目无比。
拿着预先从李坚那儿得到的房间牌号,一番询问之后便在店小二的带领之下,走到了厢房之内。
几乎是进门的一瞬间,愁尘便直直地找到了床铺的位置,直接扑了上去,没过一两分钟,便听见一阵平稳有序的呼噜声从其口中传出。
整个身子背趴在床上,衣服未解,双鞋未脱,就这样沉沉地睡去,不免显得有些不雅。
不过这也确实不怪愁尘,实在是近日以来确实是太累了,劳心劳力,还不能好好休息,特别是昨晚的变故,看起来愁尘似乎是受益匪浅,得到了天大的好处,其实也不过就是胖子吃秤砣,一下子被噎个半死,心神大损。
若非当时有着那位如仙女般美丽的神秘女子的那道灵力相救,现在的愁尘还不知怎样呢。
身子沉睡,意识昏迷间,好似跨越了万古,一刹即是永恒,有着千百个离奇的梦境同时涌现、交织。
和昨日的梦境何其相像,但其细微处却也有些不同,但都有着那个共同的特征那便是都与水有关。
化水成雾,愁尘似乎感受到了自身的飘逸与轻柔;
凝雾成雨,似乎有着一丝的轻快与力量;
甘霖落地,哺育万物,那是一种生命的萌发与摇摆;
滴水汇聚,结成溪流,奔腾于高山群峡之间,有着一股轻快与愉悦;
大水咆哮,山洪暴发,海浪侵袭,那是来自于水的怒火,那是他力量与强势的体现;
百川汇流,融入大海,波澜不惊,那是何等的宁静淡然,尽显博大与幽深
……
那一刻,愁尘似乎觉得自己有了很多感悟,似乎那一直阻碍着自己,凝气与道基之间的那道屏障已经变得微不可闻了,凭着这对于水的无尽感受,冥冥之中,愁尘便是知道:此刻,只要自己想,那么那道屏障便会轻易破除。
而那出于梦境之中,身子仅靠本能运作的愁尘也确实是那么做的,体内的灵气随着梦境的深沉变得愈发灵动,似乎有着一丝如水般轻灵的韵味。
灵气转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渐渐产生一道不算太强的吸引力,如同滚雪球一般逐渐壮大,吸扯着那弥漫于空气中的灵力,掀起一道道旋状的风。
此处的情景若是叫玲珑看了的话,一定会目瞪口呆,大呼妖孽,因为此刻愁尘对于灵气的吸收速度甚至都比得上一些已经修炼心法的道基期弟子了。
而愁尘则只不过是个凝气期的修界小辈,甚至是一个连心法都未曾修炼,只是凭着对于天地灵气的感应完成吸收的小辈。
话不多说,愁尘对于灵气的吸收依旧在继续,滚滚灵气入洪流一般入体,经过奇经八脉,完成一个大周天的运转,最终变成愁尘自己的灵力。
体内的灵力不断吸收鼓胀,宛若百川汇流一般,对于过往的灵力来者不拒,尽皆汇拢,盘踞在那道屏障之前,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石破天惊的一击。即便是那屏障在愁尘冥冥之中的感应中已经变得点而可破也依旧如此,没有丝毫的松懈。
灵力不断聚集,犹如猛虎注视着猎物,锐利而又耐心,稳稳的,虎视眈眈地盯着,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终于,那头盘踞的猛虎动了,似乎觉得自己的灵力已经足够强大,足以突破那道屏障的束缚一般。
灵力如洪流一般奔袭而出,一往无前,直接撞击在那道修为的屏障之上。
轰……
一声闷响从愁尘的体内传出,那被洪流轰击的屏障依旧健在,犹如一块独立海浪的礁石,只是这礁石之上,已经多了一些微不可见的裂缝。
一击未果,再来一击。
仅仅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那股强大的灵力洪流又一次汇聚,愤然向着那股屏障发起冲击。
一次次冲击,一次次溃散,一次次凝结,又一次冲击
……
如此往复,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原本牢不可破的屏障之上布满了如蛛网般密集的裂纹,一股股奇异的气息开始从拿到裂缝之中溢出。
大门摇摇欲坠,似乎只要再来一次冲击,即便不如先前那般猛烈,即便只有着先前三两层的力量,或许也都足够。
但此刻,一道念头划过,那积蓄在屏障门口的力量迅速退去,原本昏睡的愁尘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仰躺着,望着床顶的帘布,神情有些落寞,无声地叹了口气,有些自嘲。
“可惜,这不是我的道……”
愁尘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别人都是恨不得,拼了命的要突破,而自己却是在这临门半脚,强制压住,甘愿失去这份契机。
而原因仅仅是一个“这不是我的道”。
是的,仅仅只是因为那不是我的道。
在被那股从屏障裂缝之中涌出的灵力滋养的同时,愁尘便隐约预见了自己的道基,预见了自己的道。
那是水之道,那是包罗万象的水之道,或轻柔,或猛烈,隐藏着无尽的感悟,蕴育着汹涌的能量。
就这样的道,一个包含全部的水的感悟的大道,常人哪怕得到一丝已是庆幸,更别说是整个,那可是连那个神秘仙子都为之痴狂的存在。
但愁尘不这么觉得,性格似乎有些偏执,感受着体内那股对于水之道的无尽感悟,愁尘双目平静,没有丝毫的狂热,只是在心中暗自叹道:“这个道再如何珍贵又如何,终归不是我的道,不是我的道,不要也罢。”
慢慢平复下体内略微还有些起伏的灵力,缓缓走到客栈的窗前,望着空中的落日,看着那被余晖染红的天空,不时有着一两只海鸟略过。
金黄的日光透过窗帷滑落,将愁尘的影子拉得老长。
略显娇小的身影,配着火红的落日映照的云彩,不经显得有些落寞。
愁尘微笑着自语道:“看来这一觉还真睡得有些久,一觉从日出睡到了日落。”,用手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是时候下去吃点东西了。”
刚一下楼,便听见一阵嘈杂的吵闹声传来,一位青年,估摸着应该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剑眉星目,神情刚毅,手中握着宝剑,一脸戒备地望着身前的三人。
对面的三人,头戴斗笠,皆是一袭黑衣,面目全被黑纱包裹,浑身散发着一股阴鸷森冷的气息。
“臭小子,老子看你今天还能往哪跑,居然敢坏我们哥三儿的好事,老子们就教教你如何好好做人。”一股沙哑至极的声音从三名男子的口中传出,很是难听,如同是被人捏住脖子的鸭子一般。
另外两个黑衣人随声附和道:“老大说的是,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好好尝尝我们海月三煞的厉害。”
“对,揍他。”
两人叫嚣得厉害,那位老大似乎也受到了鼓舞,
旁人一听,顿时神情一边,连忙散开,就如同是避瘟神一般。
锵……
手中长剑陡然拔出,余晖的照耀下,隐隐泛着寒芒,夹着一股腥浓的血气涌现。
剑不算得太好,估摸着应该也就是一把中等的百炼货色,但那柄长剑上散发的浓浓血煞之气却是使得正在看热闹的愁尘眉头紧皱。
双目锐利地在三人的面上扫过,眼中有着一道厉芒一闪而逝。
见到老大出手,其余两人也尽皆拔出武器,展开步伐,成一个三角形,将那位青年团团围住。
早在两方冲突发生之时,四周的行人便早早散去,毕竟凑热闹虽好,但也不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
在被三人围住的刹那,青年握住剑鞘的左手不自觉的紧了紧,环视着三人,脸上闪过一丝凝重。
“你们这是准备以多欺少吗?”
青年双目盯着那个三人中的老大,冷声说道。
老大看着青年那副紧张的神色,却是料到了这句话的用意,哈哈一笑,
“是有如何,别给老子使什么激将法,老子们也不是什么正道中人,只要能够弄死你,那就行了。”
大手一挥,
“兄弟们,上,把这小子给老子做了。”
脚下一跺,身子陡然射出,长剑在空中挑了个剑花,直刺想青年的心脏。
与此同时,其余的两人也动了,双脚踩着步子,长剑挥出,带着凄厉地摩擦之音,招式狠毒,一剑割向喉咙,一剑刺向小腿,封住了青年所有的退路。
三柄长剑同时来袭,虽是凌厉无比,但青年凝重的面庞上稍稍有了一丝松展。
体内真气浑然一抖,一道锐利的剑鸣声传出,右手握剑,长剑陡然出鞘,一剑挑出,由下而上宛如巨龙升天,直接将那柄刺向小腿的长剑挑偏。
就在长剑挑偏的同时,青年的身子一下子伏下,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鲤鱼打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击。
甚至就在翻滚的瞬间,他还能感受到那股利剑刚刚擦过头顶时的森冷。
翻滚起身,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即便是在旁看戏的愁尘也不由点头称赞,这份反应,这份果断,断真是无可挑剔。
一招不成,海月三煞的脸上也都露出了一抹难得的凝重。
三人自称海月三煞,凭借其三流高手的水准倒也足够在这个虽然商贸发达,但武学不兴的城市作威作福。
却不想如今碰到了个硬点子。
手中长剑一抖,
“老二,老三,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这小子有点不简单,别大意了。”
其余两人没有答话,默默点了点头,满是慎重地盯着青年。
青年微微一笑,原本紧皱的眉头此刻近乎全数舒展,神情无比轻松,手中长剑挑了个剑花,手臂一抖,直指对面三人。
“三个小混混而已,看本少爷我今天把你们通通放翻。”
说话的同时,脚底真气顿时涌动,一脚踏地,整个人就如同是离弦的利剑般陡然射出,手中长剑挥出,宛若长虹贯日,带起一道雪白的亮光,宛若丝带。
海月三煞望着那飞奔而来的人影,一声冷哼,长剑抬起,三人相视一眼,暗自点头,一步踏出,迈着奇异的旋律。
锵……锵……锵……
电光火石间,青年手中的长剑上下飞舞,挑着剑花,施展着绚丽的剑招,阻击着三柄袭来的长剑。
几乎只是几个呼吸间,四人之间的交手便不下数十次。
在一旁观战的愁尘暗暗摇头,叹道:“骄傲自大,华而不实,看来要败了。”
当……
一声轻响传出,却是青年在三人狠辣的攻势之下乱了方寸,被对方抓住了破绽,将手中的长剑挑飞。
一步错,步步错。
手中的长剑被挑飞之后,此刻,青年的脸上早已没有刚刚刚刚躲过三人那波合击时的意气风发。
神志慌乱,满脸狼狈,身子摇动,艰难的躲避着三人的攻击。
战斗在继续,青年闪避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身上多出了一下大大小小的剑伤,鲜血透过伤口侵染衣裳。
嗡……
一阵细微的剑鸣声穿入青年的耳中,如芒在背,身子顿时僵直,一股寒气从心底直窜头顶。
似乎料到了什么,脸色刷白,此刻的青年脸上满是绝望和后悔之色。
剑光突兀,宛若一只徘徊于黑暗中的毒蛇,伺机而动。
一道剑光陡然出现在青年的背部,悄然无声,直刺向其后背心。
近了……更近了……
就在剑尖快要与青年的背心接触的刹那,就在青年魂飞天外的那一瞬间,
愁尘……动了。
身子跃起,宛如鸿雁,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纤细的手掌拍出,顿时一股猛烈的掌风涌动,吹向那柄突袭的长剑。
当……
无形的掌风与长剑相交,却是发出一道清脆的碰撞声,剑身的位置稍稍移了移,贴着青年的衣服刺过。
死里逃生,青年的身子近乎出于本能的紧绷,失魂的脸上浮现出一阵狠辣之色,手臂陡然向内紧靠,与身子一同将那柄长剑紧紧扣住,身体果断后移,体内真气翻涌,运至肘尖,一个肘击猛地向后甩出,丝毫不拖泥带水。
在其身后出剑的那名黑衣人则是被这突发的变故吓了一跳,心神震动之下,连带着身子的反应也慢了半截。
直到小腹处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时才反应过来。
一股巨力混着剧痛至腹部传来,手中长剑挣脱,整个身子如同炮弹般向后方飞去,接连撞到了几张桌椅才稍稍停了下来。
黑衣人爬起身来,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感受着那股从腹部传来的隐隐剧痛,双目死死盯着那突然出现在青年身边的愁尘,目光变得森冷无比。
“臭小子,刚才是你出的手?”
说话的是三人中的老大,刚刚的变故太过突然,再加上心神有些放松,以为那小子必死无疑,所以即便是他们也是知道同伴被击退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的。
愁尘一脸淡然地望着对面的两人,语气出乎意料的强硬,
“是又如何!”
“小孩老子又不是没杀过,我看你这个小兔崽子完全就是在找死,”两人中的另一位怒声叫道,眸中寒芒一闪,手中长剑一指,有些恼怒,“老子今天就送你一程,让你知道,小兔崽子就该在家喝奶而不是出来多管闲事。”
咻……
长剑划出,带着一道优美的弧度,宛若月刃一般打向愁尘。
“老二,不要……”似乎听到了自家兄弟出剑的声音,那位老大连忙出声叫道。
声音有些颤抖,略微带着一些恐惧。
真气外放,凝掌成风,那绝对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做到的。
至少……至少……至少也需要二流高手甚至更高的实力才行。
想到这儿,那位老大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看那少年的模样,也就只有十来岁的样子。一个十来岁的二流高手,那……
那位黑衣老大实在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单凭那个少年二流高手的实力,自己兄弟三人那绝对上前送菜的。
只是这声提醒稍稍有些晚了,因为就在他出声说话的时候,那位老二的攻势已经形成了。
真气灌注在剑尖,有着一抹厉芒涌动,配着老二脸上那残忍的神情,显得很是狰狞。
而那剑锋之下的少年,似乎被老二突如其来的攻势吓傻了一般,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如同失了魂一般。
长剑破空,传出刺耳的摩擦之音,握住剑柄的老二,看着那在自己恐怖气势下近乎呆滞的少年,望着那不断逼近的剑尖,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
他似乎预见到了一个幼小而鲜嫩的生命就这么无助地倒在了自己身前一般,有着无尽的快感。
只是,刹那间,老二嘴角的笑意凝固了,变成了惊恐,大嘴微张,脸上满是不可置疑之色。
在黑衣人老二的前方,愁尘面无表情的站立着,稚嫩如玉藕般的右手微微举起,小巧的食指和中指恰到好处的捏住了长剑的剑尖,灵力翻滚间,使得那黑衣人势如破竹的攻势消散一空。
黑衣人老二站在距离愁尘还有一米多的位置,握住剑柄的右手不断抽搐颤抖,一滴滴冷汗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
“现在,该我出手了。”
话语轻柔而稚嫩,对于常人来说或许很是好听,但对于这位海月三煞中的老二来说却无异于梦魇。
嘭……
只见愁尘夹住剑尖的食指和中指轻微交叉扭曲,轻描淡写的,似乎没怎么用力的样子,但一阵清脆的折断声却是从长剑之上传出。
愁尘右手捏住剑尖,身子陡然滑动,忽而恍若随风飘动的柳絮,忽而恍若变化无常,漫无型迹的云彩。
轻柔而多变,只是刹那,便贴近黑衣人的身前,右手抬起,体内灵力涌出,为捏在指尖的剑尖附着上一层纤维的厉芒。
陡然滑动,没有传出任何的声音,似乎已经将空气划破,在其惊愕的神情之中,留下一道纤维的缝隙于其脖颈之上。
双目圆睁,无声地到底,泊泊血液顺着缝隙处喷出,在夕阳的余晖下,侵染着脚底的木板,一个脆弱的生命,就这样无声的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二弟……”
“二哥……”
两人痛呼,一股剧烈如剜心的疼痛从心底传出,一位兄弟,一个整整相处了数十年的兄弟,就这样无声的去了。
愁尘旁的青年同样一脸惊愕地盯着愁尘,被其实力震惊的同时,更多的是被那股果断杀伐的震慑。
“这小子出手可真狠啊!”
青年在心底无声的叹道。
其实也是如此,在江湖中,有些恩怨是在所难免的,所以即便两者之间有些冲突,但若是没有什么特大的利益冲突或者是深仇大恨的话是绝对不会生死相向。
更不会如此前的少年一般,一出手便是索命。
事实上这是愁尘此生以来第一次杀人,他与这命黑衣人之间也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而让愁尘挥剑杀人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把剑,那把被海月三煞的老大握在手中的那把剑。
上面附着着浓浓的血煞之气与怨气。
那绝不是啥一两个人或者是一两个仇家所能凝结的,而只可能是由成百上千个无辜的普通人被屠戮后,怨念不消的结果。
在愁尘的眼中这种人是该杀的,满手的血腥只有用自己鲜血才能洗净。
所以此时的愁尘出手才会如此狠辣。
出招见血必索命。
愁尘冷眼看着满是悲痛之色的两人,将手中的剑尖随意跑出,冷声道:“接下来,该你们了……”
话音凄厉,宛自九幽传来,透着深深的寒气,此刻的愁尘就如同化身为地府的使者一般,言语间,有着一种勾魂索命的魔力。
金黄的余晖照耀下,反射着一丝温暖的红韵,映衬在剩下两人的脸上,不仅没有感到丝毫的温暖,反而绝得有着一股寒气自心底升起。
在死亡的恐惧下,冰冷蔓延,连带着那颗悲痛的内心也冻结不少,头脑恢复少许理智。
黑月三煞中的老大双目之中的血红已经退去大半,冷冷地盯着对面的那个少年,有些畏惧地吼道:“小子,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杀我二弟。”
吼声很大,带着一丝凄厉,显得有些狰狞。
愁尘面无表情,看着对面那吼声凄厉的汉子淡然说道:“杀人者人恒杀之。你们兄弟三人手上沾染了太多无辜者的鲜血,你手中那把怨气不散的长剑更是无时无刻不在陈述着你们的罪孽。”
一道厉芒从愁尘的眼中一闪而逝,
“你们……实在该死!”
话音一落,愁尘的身影便如游龙一般窜出,屈指成爪,一只龙爪直扣那名老大的咽喉。
犀利的指尖苍劲有力,就连漫无行迹的微风似乎都被扣掉了一块一般。
感受到那股爪印上的凌厉,那位老大双目微眯,手中长剑舞起,大力劈出,直斩向愁尘那袭来的手腕。
身后那位原本受了伤的老三也没闲着,似乎是被自家二哥的死刺激了一般,提起拳头便要冲将上来,却是眼前一花,被那个青年横身挡住。
“那边你就不要去了,刚刚打得我这么狼狈,也该让我找回点场子了。”青年满脸戾气地盯着身前的这位老三,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刚刚那一剑,若不是有着愁尘帮衬的话他可就真的死了,没有丝毫的悬念。
此刻也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青年没有任何废话,右手直接提起夹在左臂的原属于对面老三的长剑,直接挥去,招招狠辣,没有丝毫留手。
这边,愁尘看着那斩向自己手腕的长剑,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
原本向前探出的右爪陡然一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那劈下的长剑扣住,体内灵力瞬间涌出,带着些阴寒,透过剑身直接侵入那位老大的身体。
在那道灵力侵入的瞬间,黑衣老大脸上的神情顿时一变,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妥,握住长剑的右手直接放开,真气涌入掌心,拍向剑柄。
当……
一阵闷响传出,那柄被愁尘捏住剑尖的宝剑顿时四分五裂,碎片四散。
“哟,反应还不错嘛。”
愁尘一声轻笑,不知是讥讽还是赞叹。
身子不退反进,迎着那被炸碎的长剑,拳头紧握,几个闪身之间便到了黑衣老大身前。
灵光流转,一拳猛地轰向其腹部,没有丝毫的留手。
黑衣老大双目圆睁,从那轰来的拳头之上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内心凛然,体内真气疯狂运转,竭尽全力地运至双手,交互成盾,护在腹部,想要借此挡住那来势汹汹的一击。
不过这想法似乎有些天真了。
娇小的拳头猛地轰入,与粗糙的手掌将交。
轰……
一阵闷响传出,一道无形的气浪自两人身上扩散,直接将放于木桌之上的筷笼掀翻,就连木桌和椅子,也是颤抖不已,不停地发出咯吱之音。
眼见对面那黑衣老大居然适时出手挡住了自己这一击,愁尘一声冷笑,眸中愤然有着一道厉芒散过。
“垂死挣扎而已……”
此时的愁尘已经明显的感应到,即便对方的双掌抵御得及时,但自己的拳劲已经和着灵力成功侵入到其体内,肆意地破坏着他的五脏六腑。
啊……
愁尘一声低吼,右拳收回,而后接着击出,如风驰电掣一般,只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
每一次拳头的击打,都会形成一道近乎肉眼可见的气浪,四处冲击。
此时的愁尘没来由的显得有些癫狂,一拳接着一拳没有丝毫的停留反而越大越起兴,越打越有劲。
体内猩红的血液急速流转,四周,那柄已经破碎的长剑之上,一缕缕无形无色的阴煞怨气逐步向着愁尘靠拢聚集。
戾气环绕之下,愁尘的双目变得鲜红,就如同一个自地狱中浴血搏杀的恶魔,阴沉而癫狂。
愁尘拳头之下的那位黑衣老大,不知何时便早已死去,或许是在第三拳轰出的刹那,或许是在第四拳击中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看见,因为愁尘出拳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一拳接着一拳,虽是显得有些残忍,但却有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味道。
一股股鲜血如喷泉般自黑衣老大的口中喷出,瞳孔中的神采渐渐溃散,身子无力的下垂,有些瘫软的靠在愁尘那不断轰击的拳头上,腹前用于抵抗的手掌渐渐丧失温度,即便是骨头尽碎,但此刻也稍稍显得有些硬直。
许久之后,愁尘似乎也累了,动作缓缓慢了下来,直到最后完全停止,眼中的血红退去,双臂有些无力的下垂。
没了愁尘不断轰击的双拳的支撑,黑衣老大的身体轰然倒地。
嘭……
溅起几朵血花,那是刚刚从黑衣老大口中流出的鲜血。
看着自的老大倒地,这边本是和青年打得不相上下,难舍难分的黑衣老三,顿时一声痛吼。
“大哥……”
吼声满是凄凉,带着无助与悲伤。
一日之间,两位兄长接连死去,宛如梦幻。
往昔三人偶遇结拜,一起习武,一起抢劫,一起喝酒,一起玩女人,一起……
往日的目目涌上心头,自觉一股悲凉痛彻心扉,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慢了几拍,却被青年巧妙抓住,手中长剑如虹,猛地划出,在黑衣老三的大腿之上留下了数道伤痕。
剧烈的疼痛直冲脑部,黑衣老三却好似没有丝毫感觉一般,目光呆滞,沉浸在那巨大的悲痛之中。
嗤……
数招之后,心神大乱的黑衣老三自然不是青年的对手,被其抓住机会,从心口处一剑贯穿。
嘭……
又一个身体无力的倒下,鲜血自心口流出,侵染地面,嘴唇无力的张动,一道极其细微的声音自其喉咙处艰难传出。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者是不陪活着的,大……大哥……我们有错吗……”
愁尘无声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身子颤抖,抬起双手,看着掌心的鲜血,愁尘似感到有着一道惊雷直劈灵魂。
“我……我……我做得对……对……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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