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可可

陶西子很喜欢看严歌苓的短篇，看书里那些被时代裹挟着的人们。有的人是浪潮尖尖上的，更多人被淹没在浪里。

        与那个时代的人们相比，陶西子现如今的被裹挟实在是不值一提，但仍旧使她感到措手不及，一筹莫展。她知道她完全不需要有道德上的负担，但人就是这样，没办法做到全然的理性。

        她端着一杯热可可坐在飘窗上，放下手中的短篇集往窗外望去，12月还不是下雪的时候，楼下叶落凋零的树光秃秃得立在那里。

        她回想起以前。

        “你要喝一口吗？”25岁的陶西子也端着一杯热可可问凌迹奇。

        凌迹奇摇摇头，一点点抱怨地说道：“不能喝啊。”

        陶西子端起杯子遮住自己脸偷偷笑了起来，“那真可惜~”

        凌迹奇等她抿了一口，突然凑上前去吻住她，短暂地接触后又离开，“不可惜~我这不就尝到了。”

        陶西子的脸慢慢浮现红晕，十足的娇憨模样，又不服输似地说：“偷袭可耻！”

        “啊？那怎么办？”凌迹奇厚脸皮的样子说道，“不如……我让你正大光明地亲回来吧。”

        “谁要亲你！”陶西子赏给凌迹奇一个白眼，转身就朝客厅走。

        “宝贝宝贝，你不亲我那我亲你嘛。”凌迹奇跟在她身后，边走边斗嘴。

        陶西子将脸埋进披肩里，放弃抵抗记忆的侵袭。

        他们实在有太多回忆，不需要她刻意去回想，那些过往不经意就能浮现眼前，但她以前总是用百般力气克制住。从不去想到遗忘需要走多久，她不知道，至少三年是不够的。

        好友的求婚仪式上，陶西子看着vcr里记录着的好友爱情之路，流下了热泪。

        晚上，凌迹奇一进家门，陶西子就跑到玄关挂在他身上。凌迹奇搂着她换鞋，问她今天进行得顺利不顺利。

        “可好了，你不知道，他们可好了。”陶西子感觉自己眼泪又要流下来了。

        不等凌迹奇说什么，她从他肩上抬起头来，双手扶着他的脸，问道：“现在，急智问答环节，请问凌先生打算怎么跟我求婚。”

        “啊？”凌迹奇有些诧异，“现在想啊？”

        “现在，立刻，马上。”

        “嗯~，”凌迹奇抬头望着天花板，一副思索的模样，“一个早上吧，外面下着雨或者雪，但是屋里很暖和，我起床做好了早餐，你还在睡着，然后我走到床边单膝跪下，唤醒你，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陶西子想像着那画面，觉得很幸福，又将头靠回凌迹奇的肩上。

        凌迹奇没有说的是，这哪里是什么急智问答，这个画面他已经想了很久了。

        过了一阵儿，陶西子还沉浸在想像里没有说话，凌迹奇假装不满地说：“诶，亲爱的，你都不回答我一下吗？

        “回答什么？”陶西子有点懵。

        “回答你愿意啊。”

        “哦~只能回答这个啊？”

        凌迹奇瞪大了眼珠，“那你还想回答什么！”

        陶西子调皮地拍拍他的脸，“等你真的求婚的时候我再看情况咯~”

        本以为这辈子再不会有他的求婚，没想到如今竟是这个样子，也没想到，她竟真的没有回答“我愿意”。

        从墨尔本到北京，从夏天到冬天，要经过12个小时的飞行。

        凌迹奇习惯选择在香港经停的航班，那里就仿佛是起承转合中的“转”，无数次提醒凌迹奇他将要抵达哪里。

        什么时候下雪？凌迹奇看着窗外的树在想。看过那么多城市的雪，还是北京的雪最有意思。

        “啊，下雪了。”陶西子拉开窗帘，阳光下的雪色有些刺眼。

        凌迹奇跑到窗边来，看到雪色的惊喜转瞬又成了失望，“怎么总是在你上班的时候下雪呢……”

        陶西子知道他在失望什么，顿时歉疚盈满了心间，“对不起亲爱的，这次都没能好好陪你，唔……”

        凌迹奇吻了她，“不用说对不起。”

        陶西子捧着他的脸，有点心疼这个总在家里等自己的男人，“还有答应要带你去看下雪的故宫的，也对不起……”

        凌迹奇只好再次吻住她，“不许跟我说对不起！”

        一吻尽了，两人在窗边相拥，看着窗外的美景。

        “我们下楼玩会儿吧。”陶西子突然说。

        “嗯？”

        “不吃早饭了，我们去楼下打雪仗，去不去？”

        凌迹奇有些犹豫，陶西子抱着他摇了摇，“去嘛去嘛，再迟一点阿姨就把雪扫干净了。”

        那就去吧！凌迹奇拿了两人的大衣，拉着陶西子往楼下跑，果然看到小区的清洁工已经在打扫路上的积雪，还剩草坪上的没有清理。

        两个大人在雪地里撒泼，凌迹奇怕陶西子冷着，雪球扔得都是擦着她身体往远处走，陶西子打他却是百发百中，不出几分钟就抓住了他，将一捧雪扔进了他的领子里，冻得他一个哆嗦。

        静悄悄的小区里只有偶尔路过的学生，背着书包的样子有些少年老成，沉默地看他们一眼又沉默地继续走着，仿佛在嘲笑大人的幼稚。

        不远处铃声响起拉回了凌迹奇的思绪，他走过去拿起来一看，竟然是教练打来的越洋电话。

        詹姆斯用有些气急败坏的语气在电话里絮絮叨叨了一堆，原来是因为凌迹奇迟迟没有回复他发来的邮件。

        “如果再不接电话，我都要以为你已经进手术室了！”

        “冷静冷静，我的身体一切如初。”凌迹奇安抚着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

        “哦？又不用捐了？”

        “倒也不是……”

        “嘿，兄弟，”詹姆斯已经平静下来，“虽然你昨天通知我们的事很突然，不能参加这届澳网大家都有点失望，但那是助人为乐的好事，他们都要我转达对你的问候，我们都在支持你。”

        “谢谢，我很开心我们始终是一个团队。”

        结束与詹姆斯的通话，凌迹奇手指在手机上拨弄几下，叶景峰的电话出现在屏幕上，手指在点下去的那一刻又犹豫了，最终还是锁屏放下了手机。

        再等等吧，凌迹奇心里一声叹息。

        血液科的病房里，小彩虹坐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带着欢快的笑意，很久没有这么多人一起聚在她的房间里陪她玩了，小姑姑还带来了她最喜欢的布偶。

        小彩虹抱着她大大的玩具熊跟傅晴撒娇，“妈妈，你就让熊熊留下来陪我睡觉嘛~”

        傅晴拍拍毛熊的脑袋，温和地说道：“可是熊熊太大了，宝贝的床这么小，会不舒服的。”

        小彩虹知道妈妈这是在拒绝她，有点不乐意地撅起了嘴，想反驳又找不到理由，有点着急起来，“可是，可是……”

        “这样吧，”叶菁菁不忍心看孩子难过的样子，“小姑姑答应你每周都带熊熊来跟你玩好不好？”

        经历了很多病痛已经很懂事的小彩虹不像有的孩子那样难商量，想一想觉得可以接受，就点了点头继续跟毛熊玩起来，很快又恢复开心的样子。

        傅晴看有叶菁菁陪着女儿玩，就起身走到外间找叶景峰，果然看到他在喝茶。

        “少喝点浓茶。”傅晴坐到自己老公身边。

        “医院不能抽烟，就喝点茶解解瘾了。”

        傅晴看他这样有点抱怨地说道：“等女儿的病好了，一定盯着你把烟戒了。”

        叶景峰拍拍她的手，“好，女儿的病好了我一定戒烟。”

        “凌迹奇那边还有发消息吗？”

        叶景峰摇摇头，“就昨天中午说了一句。”

        “诶，”傅晴突然想起来上次吃饭的事，“那天说让你给他拿点茶叶过去，你送了没有？”

        “懒得折腾了，也不是送点东西就能解决的事，能做到他提的要求就行了。”

        傅晴感觉有点累，将头靠在叶景峰的肩上，“你说他怎么就想到提这个的呢？”

        “哼，”叶景峰端起了茶碗又放下，恼怒地说道，“我怀疑这小子就是故意的！”

        傅晴忙提醒他小声一点，别让女儿听着了，“我就是奇怪，有好多可以用来为难我们的，怎么就想到要娶陶家的女孩子了。”她停顿了下又说道：“不会是还爱着西子吧？”

        叶景峰下意识就觉得不可能，“怎么会，他那些绯闻你还没听过啊？”说出口后想了想却又不敢确定，“也不是不可能，唉，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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