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为他

三十里永州堤，自是永安城段最关键。

        程一凡带着《治水要略》亲自来了，秦长陵带着近卫去城外迎他。

        而肖炳章那头，自是由“太子殿下”与柳文翰陪着，进入了加紧补堤的事宜。

        紫鸢看着顾雪贞为此事算计查探奔忙，现如今听说程大人已经上堤，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如此，最为要紧的事可算解决了。夫人，你也好生歇歇吧，这些日子你几乎都没睡过一个整觉。”

        自从被山匪劫走之后，顾雪贞便一路探虚实，定计策，与人来去迂回，着实没怎么歇过，紫鸢看在眼里，自是心疼自家主子。

        萧渐鸿闻言，脸色也变了：“竟连整觉也没睡？你不知道自己伤势未愈，需多加休养吗？”

        不由顾雪贞辩解，他扭头便吩咐紫鸢：“去，把楚凌风叫来！”

        顾雪贞隐约觉得眼前这个“柳文翰”有点不对，但也没细想到底哪里不对。

        她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无碍。眼下却不是能放松的时候。内忧虽已暂缓，可南楚拜月既有联军之势，想必也不会坐看我们顺利补堤，如此，便要提防外患了。”

        “我已让人提防了，你暂且不必操心这些。”萧渐鸿皱眉打断她，并往她的方向略微倾声，“这些时日身上的伤好的如何了？听说你被劫匪带走后便风藏露宿，可有按时吃药？”

        顾雪贞往后稍了稍。

        “这些紫鸢不是都与你说过了，那劫匪还指着我发财，自然不会太过薄待我，后来秦侯爷接我入侯府，我成了他客卿，自然也是被格外关照的。柳先生，现下也无外人，你不要总是学殿下说话，弄得我怪紧张的。”

        萧渐鸿一怔，便问：“你紧张什么？你很怕他吗？”

        “当然怕啦。”

        萧渐鸿闻言心口一窒，但听她又说：“肖炳章那藏在山里的五万兵马虽可说是乌合之众，单但若孤注一掷，也足以颠覆整个永州境内的局势。朝廷大军是假，若殿下不在那边坐镇，我怎能不怕不紧张？”

        萧渐鸿失笑不已：“我却觉得，若谋略得当，他是否真的在那也不重要。”

        顾雪贞道：“此间看似容易，却有很多需随机应变之事，他若在别处等消息做反应，总归是慢了。”

        “可永安城也很重要。”萧渐鸿有心逗她，便端出一脸凝重来：“三十里永州堤，大半都在永安范围，若有什么想破坏大堤的势力在，此处必是最危险之所在。难道不需他随机应变？”

        顾雪贞瞥了他一眼：“先生，您觉得自己是吃干饭的，还是我是吃干饭的？”

        她神色严肃，语气也冷了下来：“若连几个毁堤的细作都拦不住，要你何用？我又为他守什么太平？”

        “为他”二字如有千钧，似一道闪电，以劈山分海之势斩入了他的识海。

        原来，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么？

        取《治水要略》是为他，杀萧渐玄是为他，算计秦长陵也是为他。

        这一刻，萧渐鸿就像是走在永夜的人忽然看见了光，眼睛因承受不住那乍然出现的光亮而泛红起雾，胸口更被莫可名状的情绪塞地满满当当。

        但归根结底，还是难以置信。

        他无法相信，自己几辈子求而不得的东西就在眼前，那是一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心绪。

        顾雪贞却不知他心中的百转千回，只觉得他发怔又眼圈微红的神情，终于没那么"萧渐鸿"了，并且，她将这种神情当做了委屈。

        她心里有点无奈，怎么柳先生竟还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可毕竟后面还要用人家，她暗叹一口气，又软了语气来哄他。

        “先生，我并非责备您的意思。您的能力，我们有目共睹。只是，你既已选择在我和殿下手下做事，便要对我们二人多些信任与信心，不要怀疑这个，好吗？”

        萧渐鸿原先只觉得柳文翰讨厌，对顾雪贞将自己认成柳文翰一事，心里颇有微词。但现在，他却忽然发现了这个身份的“好处”来。

        “夫人教训的是。”他从善如流心甘情愿地装起了“易容成太子的柳文翰”。

        顾雪贞御下有术地点点头，浅笑道：“你呀，其实还是和殿下接触地少了，待此间事了，你们好好相处一番，便知他是何等可靠之人。”

        顿了顿，她又道：“罢了，眼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生，你手里目前还有多少潜渊卫可用？”

        “林子带的三十多人，皆在侯府外埋伏着，除此外，还有城中盯暗哨的十几个兄弟。夫人可是有什么安排？”

        柳文翰临走之前，将这些人直接交给了萧渐鸿，此时他自是如数家珍。

        顾雪贞眨眨眼问：“兄弟们打鸟抓人的本事如何？”

        萧渐鸿略一犹豫，便道：“俱是好手。”

        “那太好了，请兄弟们去城里抓人吧。把企图靠近大堤的细作都揪出来，把飞往对岸的信鸽都打下来。”顾雪贞嫣然一笑，“能做到吗？”

        “能！”

        这一招，算是能断永州与南楚之间的耳目，便是顾雪贞不吩咐，萧渐鸿也打算让人去办了。

        顾雪贞点点头，“行，那此事便交给先生了。”

        “此事？”萧渐鸿听出了她的画外音来，“夫人还有旁的事要办吗？不如一并说了，由我代劳。”

        顾雪贞当然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永安城内的事情，看似容易，其实也复杂，否则这永州的僵局也不可能一僵经年。但她不打算给柳文翰派别的任务了。

        “先生负责的事最为紧要，务必要做到一个细作都不能漏，一只鸽子也不能放，四十多个兄弟即便神通广大，要想事无巨细，还是不宜再分心了。其余的事，你不必理会。”

        萧渐鸿不太赞同，“你这身体才见好转，实在不该费心力。今日你若不说要做什么，我不会让你离开此地的。”

        顿了顿，他也绝此言太过霸道，不似柳文翰所言，于是又补了句：“我是你的护卫，断无在在有余力的情况下，让主子涉险的道理。”

        顾雪贞脸上又露出了几分无奈的表情来。

        良久，她叹息一声，“罢了，反正你捉不得细作也打不了鸽子，不如就跟在我身边吧。我做的事情其实没多大风险，不过是想把萧渐玄之前安插在此地的暗棋揪出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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