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哦，你是‘杨姐中介’的？你们老板还没回来吧。我这两天都去看了。一直没有回来。”说完，张姐又吃了一大口面。她是真饿了。没想到这不起眼的狗食店做出面的味道还不错。感觉比林大厨手艺差不了多少。

　　“你找我们老板什么事？”坐近后，她发现张姐左手上戴的这个手表要好十几万一支，右手手腕上戴的那个翡翠玉镯一看成色就知道是上上品。虽然她是一个每天混日子，完全没有拿过提成，每个月只拿2000基本工资的咸鱼中介，耳濡目染下，她一眼就能看穿顾客的身价。对面这个老太太穿着中国风的真丝绸面及膝连衣裙，漆黑亮丽的头发一看就是经常护理，皮肤白皙，抹着淡淡的口红，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贵气。

　　这种客户来他们店里是要被所有人追捧的。

　　前天她拎着那么名贵的烟酒，一进门大伙眼睛都亮了，以为来了个大客户，争先恐后去打招呼。她在后面也偷偷看了几眼。

　　“对了，你怎么称呼？”张姐没有直接回答，她低头吃面，淡淡地问道。

　　“我叫毛金敏。您叫我小毛就行。您贵姓？”毛金敏客客气气。

　　“免贵姓张。”张姐近距离认真地观察了一番毛金敏。

　　近看还不如远看。远看只觉得累赘，胖。近看才发现她一身油。大早上，脸上就是油油的，尤其鼻翼两边，很多油脂从粗大的毛细孔里挤了出来。她出门不洗脸，不护肤的吗？

　　头发也是油油的，尤其头顶周围。不过刘海那里倒是清爽。是不是早上起来光洗刘海了？

　　脖子和胳膊有明显的黑白分界点，白的地方应该是衣服盖着的，没有被晒黑。

　　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个俗气的金戒指。

　　她身旁的那个包，看着像是真皮的，不过包包的一面磨损得厉害，露出了难看的一大块。

　　张姐突然觉得自己饱了，没有胃口。

　　“张姐，您找我们老板什么事？”毛金敏的面也上了。张姐扫了一眼，她吃的是大份的，用的碗比自己的大一倍。上面的牛肉分量也是自己的两倍。

　　只见毛金敏往自己那份面里倒了很多辣椒酱和醋。

　　“我是她的一个老朋友。听说这几年她生意做得很大，想跟她谈生意，我打算投资。可是她一直没回来。所以我在这里自己到处转转，看其他中介公司怎么样，实在不行，找找其他家。我一直看好中介这个行业。”张姐说完后，递给她一张昨天打印的名片，然后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毛金敏的表情。

　　那张名片完全复印之前白明月出去工作时的名片，只不过把白明月的名字改成了张姐的名字。

　　白明月之前投资了好些个项目，虽然都已失败告终，但是她的名片拿出去还是很好看。

　　果然不出她所料，毛金敏看了张姐的名片后，一听说她要来投资，立刻来了兴趣。

　　她快速吃完嘴里的那一大口面，还没完全吞下去就直接问道：“怎么投资？投资多少？”

　　张姐半眯着一双丹凤眼，看着毛金敏不客气地说道：“这个跟你说，没什么用吧。我要找也是找你们老板。”

　　“我们老板是我嫂子！我们是一家人！当年我嫂子来汉北的第一笔启动资金还是我妈妈辛辛苦苦每天养鸡，靠着卖鸡蛋卖菜攒的钱。没有我妈妈，我嫂子的生意做不了这么大。你别看我嫂子在外面那么威风，到家里她什么都听我妈妈和我哥的。”

　　“哦？”那个虎背熊腰，蛮横泼辣的杨树琴受制于老公和婆婆？张姐不信。

　　毛金敏似乎看出了张姐眼神里的怀疑。

　　“我嫂子小时候过得苦。她是大着肚子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我哥的。她之前嫁的那个男人是个杀猪的，总打她。下狠手打啊，我嫂子的牙齿都被打落过好几个。最后一次打得发狠了，打得她身上没一块好肉，怀孕了都打。听说当时嫂子衣服都被扒没了，一身是血护着肚子逃到山里，正好被我妈妈看见了，带她回了家。我哥哥和我妈妈对我嫂子很好，还一起赚钱攒钱支持我嫂子出来闯，全力支持她的一切决定。所以我嫂子现在都很听我妈妈的话。”

　　没想到杨树琴也是个苦命人。

　　怎么每个人的一生，往回看，都或多或少有一段不忍回忆的血泪史呢？

　　所以才会有一帆风顺、十全十美、万事如意这种美好而又遥远的祝福词吧。

　　她之前觉得白老太太一生富贵，是有福之人。可是到底她也经历了被娘家轻视，被手足歧视，与亲戚朋友反目成仇，丈夫外遇，老年来孙子孙女死于非命等一系列痛苦的事情。

　　十全九美都是绝大部分人的奢望。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才是人生常态。

　　“听你这么说，你妈妈对你嫂子很不错。很少有这么好的婆婆。”也许杨树琴才这么听婆婆的话，也许她才这么容忍毛金敏在自己店里浑水摸鱼。

　　“岂止不错！我妈妈就是偏心！眼里只有媳妇，没有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太太精明得很！当年杨树琴要出来闯荡，我妈妈二话不说，把家里所有积蓄全给了她，还为她借了一笔钱；我后来想找我妈借点钱，我也想自己开个中介店什么的，我妈妈一口咬定身上一分钱没有。一分钱都没有给我支援！还说我不像杨树琴能吃苦，让我给杨树琴打工，每个月拿着两千多块钱。”

　　张姐看着她满脸横肉，每天穿同一套衣服，睡到自然醒，还不洗头的懒散样子，很想说她妈妈最了解自己的女儿。

　　很好，毛金敏对自己的妈妈和杨树琴都颇有微词。张姐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杨树琴真的很能干！我记得之前她没有店铺，就自己在家里摆几张桌子拉客人。你看看现在发展规模多大！还是她有能力！要不然你妈妈给的那点钱，怎么够她开这么大店的。都是她自己奋斗得来的。”张姐故意百般赞许杨树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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