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取药

“不错，”林鸢歌点了点桌上用辣椒拼成的网状模型，“不过，这个网可不是一般的网。”

        “网不就是用绳子编的网吗？还能有什么新花样？”玄羽耸了耸肩，一脸不解。

        “这还真有点儿新花样，如果是普通的网，光是放在沙面上都会滑动，是不可能固定住沙粒的。”

        “但！”林鸢歌卖了个关子，“诸位都知道，植物的根系可以固定住沙粒，所以，我们大可以将这张网想象成植物的根。”

        她立起桌面上的辣椒，继续说道：“我们这张网，不是由绳子编成的，而是像这样由许多植物一棵一棵插进沙漠里拼成的。”

        “难不成，小荷姑娘是想在沙漠中栽植树阵？”荣轩略有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这是不可能的，沙漠中的水分稀少，难以同时供给如此多植物的生长。”

        “不，不用活的植物，我们用死的植物！”

        “死的植物？”荣轩微微一惊，低头思索片刻，“可是用枯枝？”

        “差不多，我觉得干枯的麦草就十分合适。”

        林鸢歌一阵心虚，默默地向发明草方格治沙法的前辈们低头道歉，对不住了前辈们，后生借花献佛了！

        她继续说道：“枯麦草坚硬耐腐蚀，埋在沙中能维持数年，而且麦草数量众多，比枯枝更易获取。”

        她将桌上的辣椒一字排开：“如果我们能将麦草成捆地排成这样的网格状，网格间距约一步宽，再用铁锹把麦草牢牢地扎进沙丘里。”

        “如此的话扎进沙漠中的麦草杆岂不是就相当于能够固定沙粒的树根？”荣轩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仅如此，有了麦草杆围成的紧密屏障，大风就很难卷起近地面的沙粒形成沙暴。这成片的麦草屏障还能截留雨水，有利于后续在网格中种植植物。”

        “妙啊！”听完他们的解释，玄羽恍然大悟，突然站起身来连连鼓掌。

        蝶儿和吴师傅还有些发懵，但看到林鸢歌他们一脸喜色，便也跟着鼓起掌来。

        “小荷姑娘当真是胆识过人，竟有如此谋略。”

        昏黄的烛火下，荣轩的目光追随着林鸢歌的一颦一笑，他越发觉得这个神秘的姑娘可爱又特别。

        “哎呀，糟了！”蝶儿大叫一声打破了平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小荷姐姐你今日还没去师父那儿换药呢！”

        换药？荣轩眉头微皱，她脸上的伤还没好吗。

        林鸢歌摆摆手，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不打紧，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怎么行！”蝶儿拨浪鼓似地摇起了头，“师父都没有说停药怎么能随意停药，万一伤口又恶化了可如何是好？”

        “可是”她犹豫地看向紧闭的木门，门外的沙暴仍没有停歇，沙尘吹打着门窗不停地颤动，大风从门缝钻入，不时地发出可怖的怪声。

        也不是她不想去啊，现在外面沙暴这么猛烈，连门都出不去更别说去换药了。

        “我去吧。”玄羽顶着发红的双眼站了出来，现在不止是他的眼睛，连他眼下的皮肤都被辣椒刺激得有些泛红。

        蝶儿指着他那被辣红的眼睛说道：“你瞧你那眼睛还红着呢，要是出去再被风沙迷了眼可就坏了。”

        “还是我去吧，”荣轩站起身来，披上斗篷戴好兜帽，“顺便去看看师父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师父？”林鸢歌还以为只是玄羽和蝶儿认了师父，没想到竟连荣轩都叫师父。

        “正是，”荣轩顿了一顿，“在下年幼时曾向师父讨教过药法。”

        “没想到吧，”玄羽在一旁大笑起来，“一早还是我缠着二哥带我去拜师的呢，后面我又带着蝶儿去，到如今，又成了蝶儿带着你去，我们可真是轮番照顾师父生意啊哈哈。”

        这哪里是收徒，这是开了个托儿所吧

        荣轩找来了麻布在脸上层层包裹，只留下一双眼睛来看路，他又扎紧了袖口和裤腿，封住了皮靴的开口，没有放过身上任何一个可能漏进风沙的地方。

        “要不还是别去了吧。”林鸢歌还是不太放心，这么大的风沙，把人刮跑都是有可能的。

        “别担心，”荣轩温柔地看向她，“我去去就回。”

        他平静温和的声音像一池泉水，让人在听到的一瞬间就安定踏实下来。

        “我准备好了。”收拾完毕后，荣轩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玄羽和吴师傅。

        “四弟，你一会儿和吴师傅一道动手，将门拉开个供我通行的小缝，等我出去了就立马关上，一定要快，知道吗？”

        “知道啦，交给我们吧。”玄羽伸展开手臂简单活动了下筋骨，上前走到门边做出准备就绪的姿态，吴师傅也跟着走到另一边。

        “小荷姑娘，蝶儿，你们退后一点，小心被风沙刮到。”荣轩轻声提醒她们，起身走到门边。

        “听口令啊，我一会儿数三、二、一，二哥你就立马出去。”玄羽转头和荣轩再三确认，一边拉开门闩，和吴师傅用力抵着不停颤动的木门。

        “三二一！”

        玄羽猛地拉开木门，荣轩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动身，在门被拉开的一瞬间，他嗖地就溜出了门外。

        蝶儿和林鸢歌都还没反应过来，木门就已经再次被重重关上，玄羽迅速地拉上门闩。

        “二皇子走了吗？”林鸢歌上前走到门边，趴在门上细听，门外除了风声就没有其他声音，看来他是走远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已走了，别担心，我二哥武功高强，这点儿小风奈何不了他。”

        玄羽拿来扫帚，和吴师傅一起清理方才一瞬间从门缝中钻入的黄沙，细碎的黄沙渗入到木板的缝隙间，很是不好清扫。

        ——

        另一边，荣轩正艰难地在风沙中缓步前行。

        风沙太大不便骑马，他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到师父那儿，城中因为有围墙的遮挡，风沙还算小，刚一出城，这妖风大得几乎要把他吹上天。

        荣轩压低身子放缓脚步，在大风中摔倒了可就很难再站起来，他要十分小心。

        从绿洲走向沙地，他遇到的阻力越来越大，细小的沙粒在风中就像飞舞的利刃，从各个角度吹打过来，将他裸露的皮肤刮伤。

        还好他记得师父家的大致方向，为了躲避沙尘的攻击，他只得低头躬身前进，看着脚下流动的沙粒，荣轩陷入了回忆。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这片位置还是绿洲，那时候的燕兰虽没有现在这般强盛，但自然风光还是极美的。

        随着无度的放牧和田地的开辟，沙暴来得越来越频繁，每次沙暴过后，绿洲的面积就会缩小一点，沙漠的面积就会扩大一点。

        不知不觉间，燕兰就到了如今这副被沙漠围困的局面。

        父王虽已采取措施，将放牧和农田统一管理，但在治沙方面，仍没有好的方法。

        今日和小荷姑娘一番交谈，他心中甚是开阔了许多，这样治沙的奇妙法子，先前从未有人提出过，或许燕兰是真的有救了。

        思索间，他已不知不觉地走到了目的地，师父的黄土屋子在风沙中不动如山，他找到一处刻有飞鸟图案的沙砖，向里敲了敲。

        这是师父设计的提醒装置，能在沙暴来的日子提醒他屋外有人要进来，在他知晓屋外来人身份后便会放行。

        砖门打开，和先前林鸢歌她们来的那次不同，这次打开的是一扇双层砖门，是在特殊情况下才会开启的避险门。

        双层砖门有内外两道门，有客人来访时，外侧砖门先行打开，等客人进入后，外侧砖门关上，内侧砖门再打开，客人这时才能进入屋内，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风沙都被拦截在两道门的过道之间。

        身后砖门关上的一瞬间，世界安静了下来，荣轩在过道间拍打掉身上的沙尘后才踏入屋内。

        师父已在院中等候，院中先前敞开的屋顶也已合上，小院里点起了烛火，一片风平浪静。

        “师父，徒儿来帮小荷姑娘拿药。”荣轩摘下了遮脸的麻布，以便师父能够听清他讲话。

        “小荷？”齐弘道反应了一会儿，突然明白他是在说那个脸受伤的姑娘，“哦，她呀，她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这最后一帖药你且拿去吧。”

        “这大风天的跑来就为了这个？”

        胡子花白的老人察觉到了异常，眯起双眼神情复杂地看向荣轩，从袖中掏了盒膏药递给他：“哝，这盒膏药你也给她带去吧，平疤去痕的。”

        荣轩接过膏药，一股熟悉的气味从盒中散发而出：“这是”

        这股清香的味道他可太熟悉了，这是他年幼时跟随师父做出的第一种膏药，在原先平疤膏的基础上增添了一剂橘子味的清香。

        师父那时还笑他孩子气，没想到却偷偷保留了这个药方。

        “我记得你那时向我学这膏药是为了一个姑娘吧？那姑娘，如今怎么样了？”齐弘道悠悠地问道。

        听闻师父的话，荣轩的神色微微黯淡了下去，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师父，眼中有一丝迷惑和不解，似乎想在师父那儿找到答案。

        “我们马上就要成婚了，”他犹豫了片刻，缓缓说道，“但是，徒儿心中的感觉很怪徒儿总感觉有什么变了，但又说不出来，我们的重逢，似乎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开心。”

        “唉！”齐弘道冲着荣轩的脑门儿狠狠地敲了一记，“你这小儿，得到了还不知珍惜！非得像为师一样，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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