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你将来想留下还是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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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渊痛缩了一下,整个人完全懵了。头皮发麻,跟不上左扶光跳脱的节奏。
“诚实点。”左扶光强势地说,“是不是要我对你负责,你就不再闹了?”
沧渊一团乱麻的脑子里缓慢地浮现出了一个问号——他,闹了吗?
这是什么霸道逻辑?!
“左……扶光。”沧渊难耐地避无可避,“你松手,我……”
话音未落,厢房的门再次被敲响,沧晗将军在外面说:“渊儿,酒碗是军营里的,不是客栈的,落里面了——”
左扶光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有多荒唐。
他迅速收回手,心脏剧烈地跳动,大口喘息了两下,忙应道:“我给您拿出来!”
左扶光跑了,拿碗出去,就再没回来过。
沧渊缓慢地从墙角滑坐在地上,知道义父肯定是故意的。
沧晗看着他们俩的状态,起了疑心,才会在离开不久后再次敲门提醒、试探。
幸好他回头了,再这样下去,沧渊绝对把持不住心境。
他此刻还觉得燥血未消,隐隐作痛。左扶光每次招惹他,都会引起十倍百倍的反应,他真的难受死了。
乌藏血统有三好,身高体健、力大无穷、欲强阳壮。
这是每个男人都津津乐道的特殊能力,也是很多中原人追求不来的悍猛。
不少地方甚至有传闻说,纯血统的乌藏战士因为需求太旺盛了,连马都不放过。如果长期没被满足,他们甚至会依靠暴力来消解燥血。
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他确实禁不起撩。
比起寻常人,需要耗费更多精力遏制身体本能,乌藏人称其为“驯服内心狂暴的野马”。
沧渊此前没感受过“野马”的狂暴,他受先贤教化,懂君子之礼,就没遇到过能让他“立马”的人。
除了左扶光。
刚回来的那天,他就差点失控,想狂奔、纵横驰逐。
沧渊深呼吸两口气,有一瞬间甚至产生了这是一场修行的错觉。
他不想伤害左扶光,所以必须忍,驯服自己。
到了后半夜,血冷了,沧渊才入睡。第二天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骑马回炉城……
左扶光竟然也是一夜未眠的模样,不过一路上依然插科打诨,没个正经,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在他们的簇拥下,队伍先回了将军府。沧晗换了一身得体的衣物,才出门左转,去王府拜访。
左方遒在家丁通报以后迎了出来,步履稳健,面带阳光,一整年都没见他这么高兴过。
沧晗径直穿过前院走到后堂外,就像回了自己家一样,到了王爷面前单膝跪地行礼,粗重地说:“王爷,我回来过年了!”
固宁王大笑两声,躬身伸手,直接把住他的臂膀,想把人架起来。
沧晗却不动声色地退了一点,自己站起,避开了他有失礼数的手,笑问道:“王妃也快到了吧?”
固宁王妃就是左扶光的生母,常年久居京城王府,打理两边家业。
她也逢年过节才会回来,和王爷两地分居多年,是一位世家贵女、独女,明家和左家的顶梁柱。
“明姝月已经到阿里城了,我派了家丁去接。”左方遒引着沧晗往里走,大喇喇地说,“想府里的饭了吧?你路上一定饿坏了,不必等她!”
左扶光幽幽地小声说:“我还以为爹没去鹏城,是去阿里接娘了。”
“书院要挂牌匾,匾额上题字,几个先生找我讨字。”左方遒说,“忙不过来。”
左扶光嘟哝道:“平常忙得过来的时候也没见你对娘多上心。”
固宁王一阵眼风扫了过来,当儿子的立马闭嘴了。
沧渊跟在最后面,义父还是坚持要等王妃。于是几个人围坐在桌边,只喝酒不动筷,直到夜幕降临……
天色渐渐暗了,外面的侍卫终于大声通报,王妃的马车到了。
明姝月一身低调的黑缎暗纹,在丫鬟的搀扶下打帘出来,脸颊只略施脂粉,头饰也束得简单,插了一根筷子似的发簪,看上去竟有点男相。
她不是那种婀娜多姿的女人,身材很扁平,举手投足也格外利落,眼神锐利带有锋芒。
队伍里除了一个贴身服侍的丫鬟,就全是男人。从车夫到驼队,从下人到镖师,全都很服从她的命令。
左扶光“噔”的一下从桌边跳了起来,一阵风般冲出去,大声喊道:“娘——”
沧晗也沧渊也赶紧起身,准备出去迎接。左方遒却坐着把那杯酒抿完了,才慢腾腾地站起来,走到门口。
清冷月色下,左扶光像个几岁孩子似的扑在他娘身上,明姝月嫌弃得直推他。
沧晗和沧渊行礼,被冷冷扫视了一眼。明姝月看着王爷,开口道:“哟,难得。王爷还等着我呐?”
“可等死我了,我说我去阿里接,爹又说怕在旷野上错过了。”左扶光把他娘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娘每次都这样,出行就像寻常商队一样,都不好辨认。”
“好了好了。”明姝月挽起垂着的那一半的头发,“去吃饭吧,今天家里算是‘聚齐’了。”
固宁王指示侍卫去卸货,从始至终没对王妃正面说一句话。
沧渊分明记得,在他七八岁的时候,也这样过年。
王妃把义父当做王爷的亲弟,就像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只是有些排斥他而已,毕竟是不同民族的。
现在气氛怎么那样古怪?
他能察觉到他离开的日子里,王府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王妃在他进京后两年左右就也长居京城了,少年沧渊一听说就提着东西要去拜会,却吃了闭门羹,被拒绝。
左扶光能长成一个纨绔,也有没娘在身边教养的原因。
席间热菜终于上了,左扶光拉着他娘不断问长问短,左方遒一直转到这边,和沧晗说话。
沧渊独自吃着菜,不禁回想起五岁时的一桩事,目光落在明姝月那边,逐渐觉得味同嚼蜡……
沧渊从四岁那年来到雅州,正式跟着左扶光,做了他的伴读。
可是两个人都小,玩心很重,总是在先生留了作业却没时间看管他们的下午跑到城外去玩。
左扶光从来没有任何架子,他把自己的东西分给那些穷人的孩子,有了一群玩伴,还互相扔牛粪“打仗”。
沧渊力气大,丢东西也很准。左扶光甚至会给他打下手,或者端着装满了牛粪的簸箕,叫他扔。
可是有一天,他们在城门口打得正欢畅,被偶然出城的王妃看见了。
明姝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生下的尊贵世子,这片封地的继承人,居然脏兮兮地在城门下给那个乌藏来的野孩子递牛粪。
王妃把左扶光带回了府里,并且告诉他——
“你犯了错以后,娘总是舍不得罚你。如果下次你再做出这种不符身份的事,就算是你自己想去,那我也认定是沧渊教唆的。”
“他来了我们雅州,将来是要保护你的,该由我们来教化他,而不是他改变你。”
“若有下次,两个人的惩罚都要落在沧渊头上,你自己想想还去不去?”
左扶光没把娘的话当回事,他觉得惩罚也不过是去灵堂跪着,或者罚抄一些书本而已。
没过几天,有野孩子在王府外喊他们的时候,两个人又忍不住跑了出去,回来面临的就是一条家法鞭子。
王妃要左扶光亲自打沧渊,把两个人该挨的家法都降在一个人身上,每一鞭子都不能轻,否则就不计数。
左扶光没有办法,一边哭一边打。
五岁的沧渊在皮开肉绽里深刻地记清了那个教训,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带着左扶光和民间的小孩厮混,并且学会了时时规劝他。
小时候沧渊只理解为那是王妃教子的手段,他作为陪读有责任管好自己,也管好左扶光。
可现在的沧渊却品出了王妃作为世家贵女,是要让他记住主仆,不能因为左扶光眼里没有尊卑便忘掉自己身份的这层意味。
或许在王妃眼里,他始终低人一等。哪怕王爷和义父称兄道弟,他也只是个储备着、培养着,未来保护左扶光的工具。
如果就在雅州长大,或许真是这样。他受不到高等的教育,会成为世子的死侍。
但皇帝带他入京,无疑改变了他的命运。昨夜义父问的话再次盘桓在脑海里——“你将来想留下还是想回京?”
如果要留下,就得辅助左扶光,保护他的安全,甚至想办法接下固宁军的兵权,让他顺利继承爵位。
如果想回京,就要忠于皇帝。进京赶考参加制科,告别这边的危机和混乱。
沧渊在几个月前根本就没有犹豫,他想象着回来就能天天见到左扶光,他们还和小时候一样亲密无间,就很好。
但情况因为情感和欲望变得复杂了起来,左扶光既拒绝又游离的态度使他产生了犹疑。
少顷,王妃称累离席了,左扶光也像个跟屁虫一样跟了出去。
“真是稀罕他娘得很。”固宁王扯动嘴角笑了笑,转而对下人道,“你们都下去吧。”
屋里逐渐安静下来,桌上只剩了残羹冷炙。
沧渊请示地问他用不用走,义父却拉住他,叫他坐着。这才开始说路上遇到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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