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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欢迎加入黑手党


月见白下了桥,走到河岸边,趁太宰治顺着河流从眼前漂过,眼疾手快地拉住对方的手臂。

        谢天谢地,太宰治身材清瘦,她将对方拉住没有什么难度。

        正当她准备将对方拉上岸时,那个被拉的死鱼样的家伙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腕,相对来说他的身材比她还瘦些,力气却比她大上不少,很轻易地将她拉了个趔趄。

        幸亏月见白早有准备,才不至于被对方拉到水中。

        她面无表情,看着一边笑容恶劣一边站起来的太宰治,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用自身的体重压迫对方再一次倒在河水中,说道:“去吧去吧,大家同归于尽吧!”

        这回轮到太宰治吃了一惊,来不及躲闪,被逮了个正着,月见白压着对方的肩膀一起倒在了水中,激起了好大水花。

        本来月见白只是裤腿有些湿,这下全身跟着湿透。

        这个季节的河水十分冷,月见白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但这些都比不上心中报复太宰治的快意。

        反正她今天可能会死,至今受了不少太宰治的毒舌关照,而且对方想要将她拖下水在先,就不怪她不仁不义了。

        月见白将对方压倒水中后就松开了手,爽到就行,她也没准备真的做点什么。

        没了月见白的压制,太宰治从河水中坐起身来,吐出了一嘴的河水,蜷曲的头发紧贴着苍白的脸庞,看起来像是水鬼,看不出往日的俊秀。

        他吐完水庆幸地说道:“好险好险,差点被这么浅的河水淹死了,我的梦想是和超级大美女殉情,而不是和只会傻乎乎笑的丑女同归于尽。”

        月见白看着眼前半张脸都缠着绷带的脸,她身上缠了那么多绷带,是因为绷带下方都是可怖的伤口。

        她在港口黑手党不过一天,身上的伤口就撕裂了愈合,愈合了撕裂,以后会留下难看的痕迹,太宰治叫她“丑女”根本打击不了她。

        早上照镜子的时候她就有了以后都穿不了裙子的预感,甚至可能连稍微短一点的衣服穿不了。

        她能面对自己满是缝补痕迹的身体,但是吓到别人就不好了。

        当然,前提是她能活过夏天。

        太宰治看着月见白冷漠的面庞,她那双蓝眸笑起来如晴空万里,但冷漠起来便如冰山般冷峻,看多了对方傻笑和装乖的模样,这副表情还蛮带感的。

        他轻笑了一声说道:“你现在这个表情可比你装乖或者假笑有趣多了。”

        “是吗?让你觉得有趣有什么意思,让你觉得无趣对我来说才有意思。”月见白说道。

        太宰治坐在冰冷的河水中,这条河水清澈见底,能看见他黑色风衣的衣摆随着河流缓缓摆动。

        说对方是水鬼有点不对,就凭对方这张脸这副身材,怎么也得说是“滴着水的新鲜美男”。

        太宰治朝她伸出手来,看起来想要月见白将他扶起来,月见白没有立刻扶他,而是左看看右看看,看到一根树枝顺着河流流到她的身边。

        月见白拿起树枝,将它伸向太宰治,用意很明显,让太宰治拉着这根树枝起身。

        “喂喂,也太过分了吧。”太宰治口中抱怨,伸手拉着树枝起身,衣服上的水顺着衣摆“哗啦哗啦”往下流淌,看起来狼狈到不行。

        相比之下,月见白看起来状况要好多了。

        当然这只是看起来“好多了”,她为了方便行动,衣服穿得比较轻薄。

        淋了一趟冷水,白皙的皮肤被冻的发紫,结了疤的伤口处皮肤崩得很紧,只要一点外力,伤口免不了又会撕裂,又冷又疼又流血,光想象那种场景就感觉极为酸爽。

        太宰治低头看着月见白的倒霉样子,刚准备说些什么,结果一个喷嚏先飞出来。

        太宰治露出来的那只眼睛红通通的,眼圈也红了,他现在不作怪不气人,柔顺又乖巧,看起来就像只黑色的兔子。

        月见白自认她已经不会被眼前人的表面形象所骗了,她晴空蓝的眼睛里是冰冰凉凉的嘲笑。

        她从口中掏出一包纸巾,朝太宰治递过去,太宰治一边接过纸巾,一边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月见白不再管他,转身返回岸边。

        她现在浑身是水,现在距离集合时间还有点空余,她可以趁这个空余时间赶紧把湿透的衣服换掉。

        至于太宰治,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事,她才不要向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释放善意,然后到头来发现是浪费感情。

        “今天你可能会死,你不害怕吗?”太宰治在背后说道。

        “如果害怕有用的话,我可以表演‘嘤嘤嘤’表演到你反胃。”月见白站在岸上回头说道。

        “因为知道今天可能会死,小白白你对我的态度一下子变得不客气起来,你这女孩也太现实了吧。”太宰治絮絮叨叨地抱怨。

        “喂,你们,在做什么?”桥上传来声线沉稳的声音,月见白和太宰治抬头看过去,是织田作之助,对方双手撑着桥的栏杆上,俯低了身体朝他们大声疾呼。

        月见白刚到这里,发现织田先生不在,心里“咯噔”一声。

        她不认为织田先生是会临时爽约的人,应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拦住了他,对于他人的帮助她已经看开了。

        别人帮助她是应该对对方感激的福,如果别人不帮忙那也不是祸,放弃对他人的依赖才能成长更多,如果死了,那就是命该如此。

        “我刚才到了集合地点,发现太宰你的部下们都在,就你们两个不在,太宰你的手机关机,月见你又没有手机,我打电话给安吾,安吾说我被太宰你耍了,通知给我的集合地点肯定和月见的地址不一样,我按照直觉找到这里,果然看到了你们。”

        织田作之助对于好友的一贯恶作剧行径一直很包容,但这次牵扯到了其他人,他看向太宰治的表情有些不认同。

        太宰治装作无事地吹了两声口哨,但又觉得不甘心,他说道:“小白白,拉别人的好友当外援太犯规了。”

        语气里满满的指控,听起来像是小孩子撒泼。

        “我和安吾是自愿帮忙的。”织田作之助回答,眼神澄净,语气认真,在这样的目光下,正在执着扮演烦人的小孩的太宰治也败下阵来。

        月见白觉得这个画面有点超现实,没有想到太宰治也有没有办法的人。

        “你们快回去换衣服吧,最近受伤躺在病床上的人已经够多了,人手本就紧缺,不要再多两个感冒发烧的人。”

        织田作之助看着两个人身上还在滴水的模样,像是幼儿园老师一样耐心劝说。

        月见白看了看太宰治的水鬼造型,又看看自己的落汤鸡模样,说道:“我走了。”

        走了两步,她转头接着说道:“如果我迟到了,就是太宰先生你的错,大清早的一定要拉人玩水,小鬼吗你。”

        织田作之助一向宽厚的眼神变得有些严厉,太宰治不爽地鼓起了嘴巴。

        看到太宰治这种想毒舌回去但是织田先生在旁只能被迫住嘴的表情,实在是令人暗爽。

        月见白转回头去,露出了真心真意的笑容。

        拿起武器战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月见白从小出生在一个相对和平的国家里,偶尔会在新闻上看到伤人和杀人事件,但新闻为了避免民众的恐慌,不会展现出太多真实可怕的内情。

        她只在电视剧、电影等作品看到更大规模更恐怖的战斗,知道是艺术作品,害怕的感受又冲淡了一些。

        她虽然有过九次濒死的体验,但是没有什么机会拿起武器抗争,唯一一次反抗是拿匕首捅食人鬼童磨的胸膛,结果被对方当作玩笑一样轻佻对待。

        其他八次还没有清楚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倒在地上苟延残喘或者瞬间毙命。

        这是她第一次正式拿起武器战斗。

        四周不断有子弹飞过,炮弹的爆炸声几乎震碎耳膜,耳边不断传来惨叫声,分辨不出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

        月见白现在连鼓起勇气观察四周的战况都做不到,明明眼睛没有问题,眼前大部分视野都漆黑一片,她只能看到正前方的事物。

        好疼,她没有在战斗中受伤,还是觉得全身传来剧烈疼痛,她仿佛又回到了几日前趴着的围墙下,还有其他几次临死前的场景,往日受过的所有伤痛此时都加诸在她的身上。

        她知道她看到的只是幻觉,感受到的只是幻痛,她在返回宿舍换下湿衣服的时候顺便服下了止痛药。

        按理说她连龙头战争时遭受的伤痛都感觉不到,为什么她现在觉得疼得快死了?

        她的手指在扳机上颤抖,连扣下扳机的力气都没有,她麻木的看向地面,想要找到一点能支撑她度过眼下时刻的事物。

        她看到了满地的尸体,这些尸体全都是死不瞑目的样子,双目圆睁,眼神空洞没有一丝生气。

        她觉得这一双双的眼睛都在看向她,仿佛她是他们的同伴一样,都是早已死去的人。

        她忍不住地想象她九次濒死时的眼神是不是也像他们一样,当下是不是就是她的又一次死期?

        “月见,月见?”身旁传来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声音里满是焦急。

        他们的交集本来只有昨晚上的陪练时光,那时候的她原以为自己会有些进步,现在却连开枪的勇气都没有。

        她完全是在耽误这个温柔善良的人的时间,而且还害对方也上了这个凶险的战场。

        她真是没用,死前还要拖累别人,一颗子弹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了一道血痕,鲜血立马沁出,一滴滴地流过脸颊,她还是没有清醒过来。

        织田作之助忍不住了,用没有拿枪的那只手抓住月见白的肩膀晃了晃,嘴里正在不住地呼唤着什么。

        月见白只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什么也听不到,她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刚才那颗子弹为什么不干脆打死她?

        她的脑海中也一直有个声音在回响,声音浑厚残酷,像是打击、像是洗脑、又像是在判刑。

        她从来没有见过有着这样声音的人,但这样的声音从小到大都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不管是她开心的时候,还是在她难过的时候,都出现在她的脑海中精准地伤害着她。

        她渐渐地变成了软弱讨好型人格,压抑真实的自己,努力成为一个“乖巧懂事的好女孩”。

        与其是为了让身边的人认同,不如说是一直想要让脑海中的这个声音认同。

        「你真是没用。」

        我真的很没用。

        「你这样没用的家伙就该死去。」

        我应该死去。

        「你身边的这个人会因为你的懦弱而死去。」

        不要。

        「他会被你连累而死。」

        不行。

        不可以。

        这个声音不住地说着什么,之前一直浑浑噩噩附和对方话的月见白不住地否定对方的话,这是自这种声音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的第一次反抗。

        她从小就努力和别人处好关系,这只是为了“人见人爱的好女孩”形象,只能和别人维持礼貌性关系。

        别人一旦想要更靠近她,她立马就退缩了,主动疏远对方,对别人的好意只觉得畏惧。

        因为脑海中的这个声音的存在,她一直觉得她配不上美好的东西。

        以前她没有别人的好意也能活下去,但这一年半里的境遇太过凄惨,别人的一点点的好意都是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之一。

        邻居阿姨的“哎呦,你怎么穿这么少,不冷吗?”的温和提醒,楼下独居老奶奶送给她满是香气的刚烤好的饼干,公园里小孩子对她投来的单纯笑容……

        她在这个世界珍视的一切都在龙头战争中失去了。

        她清醒过来,在她清醒的一刹那,在脑海中不住打压她的声音消失了。

        月见白听到了织田作之助的担忧声:“月见,这里很危险,你赶紧去安全的地方。”

        她的脑中突然有种预感,像是警钟直接在脑中敲响,她的视线掠过织田作之助的肩膀,看到了他身后出现了一个神情狰狞的人,正举着枪,瞄准织田作之助的后背。

        织田作之助的杀手直觉也感觉到了,赶紧转身,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射击前,“砰!”的一声枪声响起。

        子弹穿透对方没被防弹衣覆盖的脖颈中央,对方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血窟窿,鲜血迸溅出来,那人应声倒地。

        织田作之助震惊地低头看向月见白,只见月见白手上举着枪,动作十分完美,她的身上的伤口再一次撕裂,沾有血色的绷带在她身边飞舞着。

        月见白此时的眼神如冰刀一样凌厉,让人的心仿佛在瞬间也结成冰,那是真正的杀手眼神。

        月见白蜷缩起身体,躺在宿舍简陋的床上,房间里空无一人,现在漆黑一片,只有屋外的月光照射进来。

        月光不似平日里的浅黄柔美,而是刀刃一样泛着惨淡的白色。

        屋内寂静无声,月见白的脑海中不断传来太宰治有些烦人的声音:“哇,好厉害,原以为你只是炮灰,没有想到你这次的战绩超过了我的那些笨蛋部下们,不错嘛,试炼通过,本来你能杀掉一个人就能算你通过,谁知道你直接破了我们小队的记录,恭喜你哦,小白白。”

        在杀死意图偷袭织田先生的那个敌人后,她的大脑就处于宕机状态,她不记得她做了什么,只知道战争落入尾声后,她身上的备用弹夹都射空了。

        她只记得她的精神一直很紧绷,害怕再次失去和害怕再次死去的感觉压迫着她,直到太宰治的小队开始清扫战场,她才得到喘息。

        “太宰,不要这么说了。”织田作之助在旁边劝说,月见白和太宰治、织田作之助同乘一车,在战斗结束后她就一言不发。

        织田作之助有些担心,这个女孩一开始在他眼中就是脆弱模样,就像饱受伤害的流浪小奶猫。

        本来她在战场上就受到不少冲击,太宰治还在不断地拱火且火上浇油刺激她。

        “小白白,我说过,死了要比活着好吧,对你来说,自杀要比杀人容易,救你之前我好心劝你你不听,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哦,欢迎来到港口黑手党~”

        嗯。

        月见白躺在宿舍床上,在心里重复着她在车上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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