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虚弱与醉酒

因为莉娅突如其来的疾病，原本龙爹特地为她俩安排的约会只能作罢。

        下午的宴会也一并取消，莫洛尼只能和莉娅的父亲就双地的商业往来与合作展开气氛融洽的正式会谈。

        而闻讯而来的宫廷医生辛苦折腾，也检查不出问题所在，只能推测或许是太疲惫了，建议莉娅卧床静养。伊恩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大骂他是庸医，又热心地自作主张要来照顾莉娅，照顾的方式是让厨房做了一大堆烤肉排，鼓励莉娅就着他偷来的烈酒大口干饭。

        但道具的效果切实败坏了她的胃口，往日爱吃的烤肉此时闻起来令人反胃，于是莉娅裹在天鹅绒被子对瓮声瓮气地对伊恩说：“你别在这里乱晃，看得我头晕。有克雷多斯照顾我就好了。”

        伊恩咬牙切齿地看一眼克雷多斯，又眼泪汪汪地看一眼莉娅：“你不能老让他来照顾你，虽然我们都知道他就是个小玩具，但你如今到了该考虑婚事的年龄，万一你以后的未婚夫介意呢？不如我现在把他剖心挖腹，然后把从龙脊山直接丢下去。”

        莉娅懒得听他啰嗦，直接躲进被窝里装睡，心道：真是好言难劝该死鬼。自己都把克雷多斯放在身边，使劲儿拉仇恨了，就是想走他的路让他无路可走，进而在未来搏出一条生路，怎么伊恩对克雷多斯老是有很大的敌意？我搞事情是因为有分可以拿，你又没有好处，怎么也来折腾他？

        伊恩聒噪了一会儿，看莉娅缩在被子里，又担心她是真的睡着了，便恨恨地看了克雷多斯一眼，自己静悄悄地走了。

        “不用装睡了。伊恩大人已经走了。”克雷多斯提醒她。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露出一张因为发热变得红扑扑的脸蛋。

        龙裔如此虚弱的样子非常罕见，克雷多斯怀疑，如果不是知晓她的本性，或许会被这幅皮囊欺骗，对她产生怜爱。

        生病的莉娅表现得和平时很不一样，道具的效果向来实在。她就像一个仗着父母宠溺，就趁生病的时候蓄意博取同情，索要宠爱的坏小孩，接连不断地向克雷多斯发号施令，只是比起命令，更像是孩童的胡闹。

        她先是吵着要喝蜂蜜水，接着要克雷多斯喂给她喝。

        喝了一口，她就又指挥克雷多斯帮她找出某本书籍，和她一起读故事。结果，中途就昏昏沉沉靠着克雷多斯的肩膀睡了过去。

        不久，被冷醒的她又去迷迷糊糊地去黏克雷多斯来取暖，清醒一些又抱着他胡言乱语，哭唧唧地喊着诸如“我才不要结婚！我不要生孩子！”“莫洛尼是个黏糊糊的触手怪物……怎么没有人发现啊？”之类的话在床上滚来滚去。

        而他的回应是：

        “您早晚都要结婚生孩子的。”

        “莫洛尼大人和您很般配。”

        “可是……可是……”往日跋扈的龙裔此时可怜巴巴地揪着他衣服的下摆，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我才不要给那个紫色八爪鱼生孩子！肯定只会生下来一堆黏糊糊的卵，好恶心……”

        这都什么跟什么……

        克雷多斯默然。

        下一秒，龙裔撩起被她捏在手中的衣服下摆，好奇地戳了戳他的腹肌，然后满意地贴脸蹭了蹭，然后仰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她说：“克雷多斯，和我结婚好不好？”

        她说：“如果是克雷多斯的话，就觉得可以接受。”

        她说：“克雷多斯，陪在我身边……”

        她说：“克雷多斯，给我生个孩子吧。”

        他想提醒对方，不要把幻想小说和现实混为一谈，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功能，但对上她满怀期许的目光，终究是又把话咽了回去。

        荒谬的话语像轻飘飘的、彩色的肥皂泡泡，明明一戳就破，但当他们飘得到处都是，总是有人为之驻足，因为目之所及，如此绚丽。

        他当然也曾经幻想过家庭。

        他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族人轮流照顾他把他带大。

        族长曾告诉他，最勇敢的战士，不是能杀死最凶残的猛兽的人，而是努力保护家人、让家人幸福的人。

        他也曾如此期盼着。

        期盼自己的力量能够保护至亲至爱的家人。

        在那个混乱的夜晚中，他的期望破灭了。

        他引以为傲的力量没能保护族人，甚至也不足以保护自己。曾经让他迷恋的，让他穿越大半个丛林去追寻的生物，那让他被深深吸引的力量，残忍无理地撕毁了他平静生活的表象，让他跌入泥泞不堪的另一种生活。

        从此，他不再渴望拥有家人。

        “克雷多斯，给我生个孩子吧。”

        陷入醉酒的龙裔扣着他的手，再次表达诉求。

        因为迟迟得不到回应，虚弱的龙裔直起摇摇欲坠的身体，像是确认自己的所属物一般，吻上了他的额头、眼角和嘴唇。

        她的手指虚虚地穿插在他的发间，因为失去力气，动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温柔。

        即使知道对方现在的状态极不正常。

        他也没有问出缠绕在他心底，像荆棘一样随呼吸刺伤他心脏的问题——

        “你爱我吗？”

        他没有勇气去仔细构思可能的答案。即使，即使傲慢的龙裔给出肯定的回答，那也必然是居高临下的爱、施舍般的爱、像逗弄玩具和宠物一样的爱、随时……可以收回的爱。

        生来高傲的神祇，怎么会忍受这样的，侮辱般的爱？

        流下的眼泪顺着脸庞落下的时候，也打湿了龙裔的嘴角。

        她忍不住舔了一下。

        “好苦。”她毫不客气地给出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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