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方如许说完话,很不负责任地睡着了。周维没有选择抱她回公司,而是给她的司机打了电话。他陪方如许等了半个小时,看着那个精明干练的小伙子将她确实送回了公司，才自己打车回家。

        对于方如许的酒后吐真言,他尚不能完全消化,只能生生吞下去。这对他来说并非坏消息，有那么稍纵即逝的一刻,他想：试试和方如许交往吧，反正黎佳布说的对,不管是她的相貌还是性格，自己都很喜欢,这样注意力就能从黎佳布身上分散开了。但紧接着,良心告诉他不能这样。确实像方如许说的，如果他如此利用了方如许，那么他是个渣男，而如果继续对黎佳布感情不减，那他不仅是个渣男而且还是变态。

        他和方如许在酒吧里的时候，下了一场短暂的雨。北京的秋天，天气凉爽且多晴天，下过雨之后空气更为怡人，太阳下山以后天上的墨蓝色显得很透亮。周维在家附近下了车，没有回家，而是顺着路边的盲道散步。他想，还是应该联系黎佳布的，至少让她不要再胡思乱想，生活步上正轨。

        他握着手机想了半路，终于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切入点，便靠在路边的栏杆上开始发短信。

        “黎佳布，今天对你态度不好，抱歉。”

        黎佳布回复得很快：“老师么么~没有啊，我确实说话没分场合。”

        她这回复绝对不是她平时的风格。周维急切地解释起来，他之所以态度不好，是因为最近心情不好，至于心情不好……周维想了想，决定告诉她是因为开学测验十一班成绩太差，他被领导骂过之后，压力一直很大。为了解释得通，他也不顾形象了。

        然而就在他按下“发送”之前的一刹那，手机从他的手里滑了下去——所谓手滑，正是如此。手机不偏不倚，正掉进了路边的引水槽，随着水流漂了半米，然后横过来被卡住了。

        这是时运不济？？？

        北京晚上出来遛弯儿的老大爷大都喜欢看热闹。周维蹲在水槽边捡起盖在手机上的烂叶子的时候，他身边就已经站了一个老人，在他强迫着自己不要去想手机上面沾着多脏的水和泥，把黑了屏而且一身狼狈的手机拎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两个老人。

        “哟，你这手机是诺基亚的吗？诺基亚的肯定没事儿，别的估计就折了。”一个老大爷这样评价着。

        另一个老大爷掏出一团皱巴巴的卫生纸塞给周维，“还滴答水呐，用这个包着回去吧！”

        周维接受了卫生纸，看着被卫生纸包裹着的HTC，他知道它确实“折了”。天知道他为什么不直接回家躺在床上给黎佳布发短信！手机坏了其实不要紧，他想，只是也许注定了他发不出去那个短信。

        与周维想象的有所不同，黎佳布在这一个月里，过得其实很滋润。上半月她几乎一直住在齐玥玥家，自从被齐玥玥怀疑喜欢周维之后，她就找借口回家去了。回家的第二天，房东刘奶奶就带了两大兜子水果去看她，然后一直和她共住到现在。

        最开始的几天，黎佳布仍然会在遇到不会的作业题时到隔壁去破门而入，然后看到活用老花镜看书，或做着针线活的刘奶奶，挠着头笑一笑。

        今天黎佳布因为和方如许以及周维见面，回来得晚了一些。进门的时候，桌上放好了一叠水果，并不是她最爱吃的猕猴桃。虽说猕猴桃确实已经有些过季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回想周老师为她切的猕猴桃小块。

        正惆怅着，刘奶奶坐到她的身边，有点忧虑地问：“布布，你写的那个小说，是真事儿不？”

        黎佳布差点呛住，“不是！绝对不是！怎么可能是！”

        “哦，那就好。”刘奶奶长出一口气，“我就说啊，小维是挺好的孩子。但是布布啊，你怎么在网上写那种情节啊？是现在的小说都那么写吗？”

        黎佳布只剩下干笑。

        让一个老人观看自己的师生恋而且带有H情节的小说，这是黎佳布有生以来做的最羞耻的一件事了。但她这样做，毕竟是有目的的。

        “那个，刘奶奶，您忘了我跟您说的了吗？把那些不好的东西都略过去啊！”

        “啊！唉，我老人家能学会用电脑就不错了，略过一点儿我会觉得接不上啊！布布啊，你别自卑，虽然内容并不是很好，但是写得不错！你刘奶奶我就永远写不出那么多字！”

        黎佳布觉得跟一个六十多岁的人探讨网文这样的事以后还是少做。

        “不是啊奶奶，我上次不是问了您一个问题吗？就是，如果现实中真有这样的师生，哦哦，把不好的那段东西去掉啊！没有那段！您觉得，怎么评价？”黎佳布内心忐忑。

        刘奶奶皱着眉头认真想了好久，说：“布布，就比如你要是跟小维在一块儿了，布布你别瞎想，奶奶就是举个例子！”

        黎佳布猛点头，心说您举得例子不能更恰当。

        “要是你们的话……哎呀我想象不出来啊！”

        黎佳布紧绷着一口气，一泻千里。“奶奶，您就说您讨不讨厌师生恋就行了……”

        “其实在我们那个时代啊，学校里边的女学生跟男老师搞上的也不少。”

        “对嘛，鲁迅大神不也——啊哈哈您接着说。”

        “我接着说什么啊？我不讨厌啊！我家对门，原来那一家子就是，女的是学生，男的是老师！不过，现在的小年轻，没有我们那时候那么纯那么清白了，大家讨厌也是因为这个吧。布布，你问这个到底要干什么啊？”

        黎佳布得到了这个答案，内心已经开始欢呼雀跃。这些天她常常在质疑自己的三观，尤其是受到了玥玥的怀疑之后，与女神三观不合这一打击实在太大。现在，如果连一个老奶奶都同意她的想法，那就说明她的三观还在，可喜可贺。当然了，她自动忽略了关于“纯”和“清白”的方面。

        “我其实是怕，如果哪天小说被我哥或者老爸看到了……会受到批评教育啦……”

        “还是要批评教育的！就冲你写的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奶奶就也要批评教育你！”

        ……

        第二天，黎佳布的精神头和心情好得超乎寻常。见到周维的时候居然说：“周老师好！今天也那么帅！”这举动把周维吓得一头冷汗。

        第二个惊吓到周维的举动是在中午出现的。

        这已经不是周维第一天错后吃午饭的时间了。最近他一直将午饭时间错后半小时，这样就可以保证不会在食堂与见黎佳布。而今天，在办公室的老师们全都去了食堂，只留下他一人的时候，黎佳布敲门进来了。她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笑嘻嘻的。那样子在周维眼里简直毛骨悚然。

        黎佳布在他身边站定，看准了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如释重负地把藏在身后的一个菠萝包放在周维面前，“我观察过了，老师你最近经常不吃饭。”

        “你观察过了？”

        黎佳布略带骄傲地点点头，她脸上有点热，不由得用带来的作业本扇起了风。

        “你有题要问？”

        黎佳布一愣，意识到他的意思，笑说：“没有。我是怕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如果有别人的话，我就是来问问题的，没有的话，就是送吃的咯。”

        周维对她的转变感到惊讶。是的，今天她在课上的表现也十分令人满意，用经常出现在学生们口中的话来说，就是——这不科学。但是秉着以不变应万变的原则，周维也不过是说：“谢谢——”

        “咦，老师你换手机了！”

        周维家里的备用诺基亚现在正躺在他的手边。

        “恩，昨天手机掉到水里了。”

        黎佳布若有所思，“哦，我说你怎么不回我的短信呢。”

        “短信？”周维突然明白了，大概是在他的手机坏掉后，她给自己发了短信。可是迟迟没有等到回音。

        “没关系啦，过几天就知道了。”黎佳布很神秘的样子，“老师，你还有我的手机号吗？”

        “恩，我——是存在卡里的。”

        “那就好。”黎佳布灿烂一笑，离开了。

        周维等着办公室的门在她身后关闭，一下子靠在了椅背上。他太紧张了，生怕从自己的言行中泄露出什么。他看着自己的手机，里面的号码所剩无几，黎佳布的却已经被写在里面。他不会告诉她，他的电话号码并不是存在卡里的，只不过是不知不觉中竟然背下了她的号码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至于方如许童鞋，我并不打算让她当备胎或者炮灰，她……有其他的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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