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并非无害

林氏以前极少出村子，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去镇上赶个集。

只是在闹灾最厉害的时候，家里有自家儿子撑着，平日里她跟二妹的汤药，也是儿子买回来的。所以，哪怕她听说过外面到底世道艰难，可实际上也并未有过太大感触。

可现在，看着外面那些神态麻木，皮包骨头一点人气儿都没有的人们，又听着柳儿说了许多，林氏心里可不就忍不住生了心酸。

“就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过冬的时候，都要发愁攒柴火，发愁攒粮食。他们这样可怎么熬过去啊......”林氏唉声叹气一番，视线就不由自主的转到了车厢角落被乡亲们塞的满满当当的吃食。而后，她皱着眉头看向林秀秀，商量道：“秀秀，要不咱停下车，给那些可怜人分一分你钱婶子几个送的馍馍跟干粮？”

左右她们现在手里不缺钱，若是到了下个城镇，也能重新置办干粮食物。

她想着，自家儿媳最是心善，且不是吝啬的人，定然不会眼看着那些人忍饥挨饿。

可是林秀秀却没有贸然应下她的话，而是撩了撩车厢上的窗帘，看着外面那些面黄肌瘦的人。

却见那一个个虽然神情麻木没有异样，眼神一直盯着她们的马车。哪怕是往后看一眼，都能看到渐渐落到车尾的一些难民跟乞丐，在见到马车没有停留后，露出几分凶狠的表情。

哪怕只是一瞬，甚至看的不够清楚，可她就是觉得，这些人并未眼看的这般柔弱无害。

林秀秀多了个心眼，目光投向护在马车两侧的张老.二几人，却见几人神情肃穆，后背紧绷像极了蓄势待发随时拔刀的样子。这与先前经过几座太平城镇时，几人说着闲话闲闲散散的模样，相差实在极大。

若说这里头没有说道，她自然是不信的。

林氏见林秀秀不吭声，反倒是在瞧过外面之后，露出几分凝重的神情，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秀秀，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林秀秀摇了摇头，“就是感觉有点不对劲，也说不上哪里不对。”

按着柳儿说的，她见过的灾民跟乞丐，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眼前这些，虽说身形干瘪，可是却都是正当年的岁数，并没见到年老体弱的人。

就算那几个女人，目光虽然呆滞，可给林秀秀的感觉也并不是很好。

这实在有些诡异......

只是她到底没亲身经历过逃难的事情，所以一时看不透到底哪里不对。

“娘，这样吧，咱们进了城要是遇上乞丐或者是灾民了，就把东西分发一下。不过这荒郊野外的停车，既不方便也不安全，万一再被心思不纯的贼人盯上了，那就不好了。”

林氏一听这话，心里就发了毛，再不提说让林秀秀把东西分出去的话了。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叹口气，“娘就是觉得，这些人太可怜了些。要是寻不着个地当过冬，谁知道再开春，他们在不在啊......”

但凡是正常人，谁不知道，衣不蔽体又没有能遮挡风雪的住处，只要一下雪一上冻，这些人肯定就有活活被冻死的。

还有那些体弱的，或是累年有疾的，许是都等不着下雪时候。

大概被柳儿的话跟外面的景象影响的，原本还算热闹的车厢里，气氛瞬间就低沉下来。

倒是韩二妹没有那般大的反应，她虽然心里也不得劲，可却下意识的觉得那些事，跟自家没有关系。

但是听到大嫂抽冷气的声音，再看到自家娘亲哽咽的模样时，她本能的也觉得自个这心态好像有些不对。

韩二妹偷偷看了一眼自家大嫂，心里羞愧的厉害。想到要是大嫂知道自己是个狠心肠的人后，许是就会嫌弃了自个，她就忍不住难过起来。

林秀秀还没劝说林氏几句，就看到坐在一旁的韩二妹咬着嘴唇难过起来，唯恐是柳儿说的事儿，引得她想起了过往的遭遇。

当即，她就拍了拍韩二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柳儿不也说了，现在外面那些零零散散的灾民跟乞丐已经少了许多了......可见大伙儿的日子，都在转好......”

可她越说，韩二妹心里就越焦急。她不知道自个是什么了，明明该同情那些人的，但是心里就是感觉干巴巴的，就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同情一样。

尤其是在看着大嫂关切的眼神以后，她内心的煎熬更甚，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外面的陈老三忽然听到韩二妹的哭声传来，赶忙勒了勒缰绳，收了浑身冷冽的戾气凑到马车跟里。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又不好在那么多人前头，就撩车帘问个究竟。所以，只能忍着担忧，小声的问道：“大嫂，怎么了？是不是韩家妹子，被道边上的人给吓着了？”

要不然怎么好端端的走了一路没事儿，却在遇上这些个乞丐跟难免以后，就哭起来了？

林秀秀不好细说柳儿说的那些事儿，只能含糊着说道：“没怎么着，就是见着那些人可怜......”

陈老三听了这话，知道没什么大事儿后，一颗心才踏实下来。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说道：“大嫂，韩家妹子，你们不用太过可怜这些人。现在各地官府都提倡以工代赈，就算官府没有活计的，也能靠着替官府开垦荒地，挣个口粮。反正但凡是有手脚肯吃苦的人，总不会干躺着等饿死的。”

要不然，一路上的流民又怎么可能就这么些个？

一个个没缺胳膊少腿儿的，哪个值得人同情？

许是觉得说的不够，陈三接着说道：“就他们这群人，我跟二哥五弟，在来的道上没少见。一开始也觉得他们可怜，可真见着他们凶残的抢夺过往车辆的时候，就觉得他们还不如土匪呢。”

最起码，土匪从头到尾都是让人厌恶恐惧的。可他们一个个的拿着可怜当幌子，先引的来往不知内情的车辆同情，若是对方给的少了或者给的没让他们满意，那直接就能成了狼心狗肺的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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