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老婆......”
　　她忽然听见头顶有动静，抬头发觉那人的眼神逐渐改变，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获得了自由，在混沌与清明之间找到了一瞬间的融洽。
　　沈淳下意识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还被人禁锢在怀里，她想开口叫那人松开她，又被人反搂得更紧。
　　头顶响起的声音带着缠绵悱恻的意味：“我时常在想，是不是只有喝醉了，才能现在这样把你抱在怀里。”
　　沈淳不说话。
　　她不否认她有些贪恋现在的温暖，但也不否认她内心的愤慨并没有因此消减下去。曾经的误解和辜负凭什么被他这一句想念轻松化解。
　　好在秦顾没有纠缠，他还有些醉醺醺，松开手仰在沙发上，大脑有一瞬间空白。
　　“你今天来，是要离开我了吗？”
　　原本沈淳是想和他坦白说清楚自己的心意，想着或许两个人可以循序渐进慢慢试着在一起看看。但是听他这么一说，沈淳忽然有了个坏念头。
　　她用力挣脱秦顾以爱为名的枷锁，站起来给他倒了杯温水，声音轻柔又坚定：“我为我觉得不值。”
　　秦顾眼神飘过来，不再是从前满怀恼怒，反而带着些哀愁。
　　沈淳心尖儿一颤，差点没说出来拒绝的话，又硬生生咽下去了：“你永远都会利用我的感情，像这样看着我，我差一点就心软了。”
　　其实秦顾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层面，他甚至不认为他还能影响到沈淳多少。
　　“我或许还喜欢你，”她看着秦顾陡然明亮的眼神，“但我暂时......或者说，我还没有想和你复合的打算。”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很难有安全感，也很难摆脱从前你带给我的阴影，不顾及望望，重新为你奋不顾身。婚姻失败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我会承受不住。”
　　秦顾忍不住强撑着混沌的脑子坐起来：“那都是误会，我承认我有不对的地方，我会改的，我会给你安全感，只要你需要我，我随时都会在你身边......”
　　看着他昏头昏脑还拼命解释生怕自己离开他的样子，沈淳忽然就有些代入了真实的感情：“你现在的样子好狼狈......和我五年前一样。”
　　“那个时候你想要的我都愿意给你。”
　　“其实我最难过的从来就不是你不爱我，是你甚至不愿意给我一个眼神，连看我一眼都觉得浪费时间。”
　　“我每天做好饭菜等你回家，做了一桌子都是我不爱吃的。”
　　她这次直视着秦顾：“一开始我也不会做那些美味的饭菜，只会做家常菜。我就去买了一个机器人，它说一步我做一步，后来我做得比他说的还快。”
　　“秦顾，这么多年来我学会了害怕，学会了不属于我的不去妄想。我承认我是爱你的，但我已经不愿意为你准备每天的早餐晚餐了。”
　　沈淳倒豆子似的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才想起来自己原本的目的只是想气一气秦顾。但现在她又改变主意了，她想让秦顾自己想明白他到底为什么喜欢自己。
　　秦顾眼眶都红了，像被人抛弃以后无家可归的大狗狗，他语序混乱笨拙的安慰：“你别这样......我想弥补你，我爱你......你别难过，我会心疼......”
　　“你真的爱我吗？”
　　她却不领情，看着秦顾的眼神很复杂：“其实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觉得你爱我，无非是你从来没被真心以待，现在有一个人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来爱你，你觉得感动。”
　　“秦顾，你只是被我感动了而已，如果换一个人这么爱你，你也是一样的，并不是非我不可。”
　　沈淳字字珠玑：“难道不是吗？如果换一个人也愿意为你做这么多事情，你就不会选择我了，我在你心里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你对我充其量就是占有欲。”
　　“可是爱一个人才会有占有欲，”秦顾垂着头，“沈淳，没有人会像你一样爱我了，再也不会有了。”
　　“那你是觉得如果错过我了就没有别人了所以才珍惜我吗？”
　　面对她的逼问，秦顾猛然站起来，他的眼眶彻底红了，眼泪沉浸在眼底：“沈淳！我说过了，不是！”
　　他扶住沈淳的肩膀：“就像当初我对你的意义一样，你说我在你眼里是发光的，是与众不同的，那如果当初这么优秀的是另外一个人呢？”
　　“难道还会有第二个太阳来照耀你吗？”
　　沈淳愣了愣，她掰开秦顾握着她肩膀的手，伸手擦干他包不住流下来的眼泪：“爱与喜欢的界限很模糊。”
　　或许他们都不知道爱是什么。但爱一定不是让人无数个夜晚孤枕难眠，让人一次又一次坠入失望的深渊。
　　“我高中时喜欢你，所以希望你眼里有我，想让你只和我在一起，我们逃离这个杂乱无章的世界，在另一个幻想国度重逢。”
　　她有些诗意的笑着说：“可是我后来爱你，我希望你站得更高，但别太累。我还希望千千万万人都爱你，希望你永远闪耀。”
　　“占有欲可以是喜欢也可以是爱，”沈淳终于把他的眼泪擦干，“但尊重我的意愿，理解我的选择，这才是爱一个人最应该具备的条件。”
　　“你现在想把我关起来只按照你意愿活着，就像喜欢所有和你心意的小物件，那当然是喜欢。”
　　“可如果有一天，你想和我平等交流，设身处地为我着想，然后尊重我的职业，读懂我的文字，拥抱我的未来......那才是真正的爱啊。”
　　沈淳看着他：“你现在能给我回答吗？”
　　“......”
　　秦顾沉默下来，他看着爱人含着泪花的眼，才发现她十年如一日的温柔，连此刻像自己的心口捅刀子也是。
　　他松开了紧握着的拳头，亲吻她沾着自己泪水的手：“我没学过怎么爱一个人，但爱一个人是不需要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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