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风徇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所幸起身打开窗户看向窗外的星月，发起呆来。

        黄林晚的话在她的耳边回荡着，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于陈八的事情并不那么上心，反而更在意的是出去这件事。

        出天之岛这件事，风徇很久以前的确想过，还记得自己的爸爸很久没有回来，她每每在深夜之中哭泣，甚至有次夜里跑出村子，走到半路摔到了沟里，直到天亮了才被村长抓回去。

        风徇回想起那天晚上的天气似乎和今日一样，少许星星挂在天边，月亮隐去了身影，更多的是一片黑暗。

        楼下的黄林晚没有什么动静，若是仔细听只能听到规律的呼吸声。

        风徇的脑子里乱乱的，她翻了翻早晨一直在意的日记本，虽然每天只有一两句话，但风徇依旧从字里行间看出了自己对这样的生活的不满，她的每周的记忆都会清空，就好像自己的时间停止了。

        今日桥上听到的话风徇隐隐感觉，她们说过不止一次了。

        风徇拿出笔，找了个新的一页，写上：

        3029228阴

        今天去神树旁的强风带救了铁匠铺陈八，那小子居然想去里面采深海花。明天的祭典这天气估计也办不了了。今天还来了一个异乡人，名为黄林晚的大叔，他让我跟着他离开村子。

        风徇简单的写完了今天的内容，她向来不擅长写文字类的东西，更何况她对于自己记忆的消失并没有实感。

        出村子还是不出，出去之后做什么，这对于风徇来说俨然是个难题，心里怀揣着这样那样的困惑，风徇将行李收拾好，听着夜晚的虫鸣，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在梦里她在黑暗之中找了很久很久，嘴里喊着什么，但是自己却听不见，一不小心跌倒，沉入黑色的水中。

        第二天一早，风徇就早早起了床，路过客厅之时，黄林晚已经整装待发半倚在自家的沙发上，半睁着眼看了她一眼道：“昨日的留宿，谢了。我现在就离开，今天晚上七点我在村后门等你们。”

        说着就走出了风徇的家。

        风徇见状赶忙溜到了医馆的背后，在一面关紧的窗户旁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陈八，他紧闭着双眼右手紧紧护着那个袋子，看起来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

        “醒醒！给我醒醒！”风徇粗暴的将陈八叫醒，陈八醒来吓了一跳，但与此同时右手一直没有放松。

        “喂！你要被送出村子治疗了！”风徇故意加重了语气恐吓道，让本就吓出了了冷汗的陈八再次陷入了恐慌之中，整个人都颤抖着。

        “喂！跟你说话呢！”风徇有些生气的从窗户探进身子，试图用手拍拍陈八的脑袋，然而距离让她放弃了。

        “我不要……”陈八急得差点哭了出来。

        “别哭了，我一个大姑娘都没哭你哭什么，不就摔断了腿嘛？！我背你就是！”风徇拍拍胸脯，得意的说道。

        “你愿意帮我嘛？”陈八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风徇。

        “叫声姑奶奶，我考虑考虑帮不帮！我这也算是好人做到底了。还有别哭哭啼啼的，把你的泪水擦干净，把事情说清楚。”风徇抹了抹鼻尖，得意的说道。

        “呜呜呜！”没成想这么一说陈八哭的更凶了，风徇冷哼一声就要转头离开。

        “姑奶奶，帮帮我，我是真的想让我妈看到春天。”陈八将袋子里的花如数家珍的捧在手心中，明明已经过了一夜，这些花似乎回应他的期待一样没有一点枯萎。

        “说说看。”风徇趴在窗前问道，若是陈八说出无聊的事情，风徇可不会帮他。

        “回来之前我曾经头偷听我爸和我妈的聊天，我妈说想要看见我们村子里的春天和祭典，然而她的身子却一天不如一天，明明已经有回暖的迹象，她却几乎看不见了，更何况今年的祭典不会开了。”

        “所以，我想虽然我不能带来春天，却可以收集一些冬天和早春的花朵，摆在一起浓郁的花香也能让她闻到，或许这样会让她了无遗憾。”

        陈八说完这话双眼红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擦擦眼睛强作精神道：“姑奶奶，帮帮我吧，我现在就连走都不能走回去。”

        风徇趴在窗前，半做思考状道：“怎么办呢？要不要帮你呢？”

        陈八眼巴巴的看向风徇，小心的吞咽下口水。

        “我不认为有花香就算春天……”风徇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向陈八，陈八眼里的光芒缓缓熄灭，有些受伤的看向手上的花朵。

        “但是，你觉得对就行，这个故事不赖，你姑奶奶我，这个忙帮定了！！”风徇话锋一转，看着陈八的充满光芒的眼神再次看过来，风徇一时勾起了得意的嘴角。

        ”谢谢！”陈八两眼放光，再次展露出笑容。

        “哼哼！帮完再好好感谢我吧！到时候请我吃好吃的！”风徇笑道。

        说话间风徇已经飘了起来，她从窗子飘了进去，落在陈八的床旁，并将他一把背起，陈八是个瘦弱的小男孩，几乎没有什么重量，更何况她的能力加持，陈八和她变得一样轻飘飘，他们一起飞了出去。

        “风徇，你好厉害！昨天也是救了我！”

        “嘿嘿！这不是我的天赋能力嘛！”风徇笑着回答道，她从昨天就意识到这可能是她独一无二的能力，融入风的能力。

        很显然，这个能力她很喜欢用，但是为何村长要说不知道她的天赋呢？一个疑问缓缓在风徇的脑袋中诞生。

        风徇和陈八落在了铁匠铺的门口，她问道：“现在要去你妈的房间吗？”

        “不，就到门口就够了，我要把我们家的院子打扮漂亮。”陈八从风徇的背上跳了下来，一瘸一拐的走向自自己家中。

        “需要我帮忙布置嘛？”风徇问道。

        还没等陈八回答，他一瘸一拐的还没走了几步，一下摔倒在地，挣扎着从地上起身，风徇下意识想去扶，被陈五抢先一步。

        “小八！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该出去治病嘛？！”陈五慌忙从铁匠铺里跑了出来，扶起陈八。

        “姐姐？！我们这治不好的病外面不也治不好？妈妈出去结果呢？我不想出去。”陈八叫嚣着推开陈五，然而力气太小根本没法挣脱陈五的束缚。

        “你也想变成个残废嘛？！”陈五一冲动突然吼了回去，吼完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忙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风徇，是你把他带回来的？”

        风徇看见陈五那求救似的眼神，她轻微的叹了口气，道：“他想让你们的妈妈看见春天花朵满院的模样。”

        “不！”陈八惊讶的抬起头来，想要阻止风徇说出自己的目的。

        “都这样了闹误会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这是你的好心，没必要藏着掖着。”风徇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

        陈五惊讶的捂着嘴，一时扶着陈八的手抽了出来，陈八差点再次摔下去，这次风徇将他稳稳拉住。

        “帮帮他吧，在他今晚离开之前。”风徇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一把拿过陈八手中的袋子，并分了一些给陈五。

        陈五呆呆的接过花朵，看了一眼后面的铁匠铺的二楼，吞了口水道：“小八，你就在旁边看着吧！让你在离开之前看到妈妈露出笑脸。”

        陈八惊讶的看着陈五，风徇将他扶到了门口坐着，拍了拍头道：“真好，有本姑奶奶和你姐帮忙，你就偷着乐吧！”

        “好……”陈八眨眨眼迷茫的说道，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这就对了。”风徇勾起一丝微笑。

        铁匠铺门口的院子并不大，事实上天之岛很小，每家人都分不到多少土地。

        太阳逐渐西斜，院子里的花朵也逐渐摆出了一个造型，深海花放在最中央，其他花朵按照颜色放在周遭，围成了一个圆形，从中央开始的颜色是深蓝变成绿色、黄色、最后则是红色。

        夕阳挂在天边，染红了半边天，照在花朵之上显露出别样的颜色。

        “是时候去叫妈妈了。”陈八提议道。

        “的确，那就风徇去吧！我们在这里躲着制造惊喜。”陈五神神秘秘的走到陈八一旁，将他背起。

        风徇点点头，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二楼，他们的妈妈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看向窗外。她的窗子面向的是东边，所以并不能看见他们的举动。

        “出去走走吧。”风徇轻声说道。

        陈妈转头看过来，她的眼神再次穿过风徇，看向了她身后的什么东西，露出了一丝笑容。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风徇隐隐的感觉她或许已经看到了院子里的事也说不定。

        风徇小心翼翼的背起了陈妈，她的体重很轻，就像一根枯槁的枝干。

        她们一起来到了楼下，风徇将她放在了院子前，夕阳柔和洒在院子中的花朵上，一阵风吹过，小小的花海泛起一阵波澜，一大股花香随风飘来，风徇默默的退后了一步。

        “哇！”陈五和陈八从院子里的围墙外突然跳了出来，低矮的围墙刚好挡住了二人的下身。

        “妈妈！这是我为你做的！我听说你想看春天。”陈八支支吾吾的说道。

        有一瞬间，陈妈的目光聚焦落在了两个孩子的身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她轻声说道：“是啊，春天快到了，到时候一定百花齐放，只是，我看不到了……”

        “这就是百花齐放啊！”陈八大哭了起来他想要从围墙那边跑过来，然而他的瘸腿阻碍了他。

        “嗯，我看到了，傻孩子们，我看不到的是你们的成长啊，我一直都很开心，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村子里，我怕的是春天快到了，你们因为我留在这个寒冬，我的孩子们。”

        夕阳缓缓落下，只留下天空一角的余晖，整个天空都黑暗下来，只听的一阵抽泣。

        周遭响起了音乐声，祭典的时间到了，灯光同时亮起，取代了夕阳的位置，照亮了无垠的天际。

        人群吵闹声随之响起，村民们正围着神树唱歌边跳舞，欢笑声、吆喝声同时爆发出来。

        可就在这最热闹之时，陈妈停止了呼吸，星月之光洒在她的遗体之上，陈妈躺在花海里，嘴上还带着笑容，被夕阳温暖过的身体尚有温度，就算是夜晚的寒风也没吹走，大概，她留在了春天。

        陈八和陈五哭的不省人事，铁匠回来了然了发生的一切，沉默着将陈八背着带走，一路上大家都安静的不说话，而远方传来祭典的热闹的叫嚣声，但风徇却听得不真切，听错成了虫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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