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蓦然变色

来者正是破军摇光，因为未及满月，此时的她少了一分少女的活泼，却多了几分成熟妇人的丰韵，静静而立，宛如绽放到极致的牡丹花，逼人的贵气迎面而来。

        “江鸩影，你不好好守着月离，到凤翔来做什么？”

        淡淡的口吻，像是闲话家常一般的随意，可有鉴于两人并不熟稔的关系，江鸩影警惕地思索着回答的语句。

        “我原本打算在家母坟前祭拜一下，无奈遗骸不知葬于何处，可能会在凤翔多停留一阵时日。”

        “哦，为了祭扫母亲吗？”摇光扬手，一声振翅声后，夜鹰飞落在她微张的手心里，偷偷地侧首望着江鸩影，猛禽圆溜溜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神色。“怎么和我听到的不一样？”

        江鸩影沉默，当他看到夜鹰出现在摇光手中时，便已猜到她之前的话语只是为了试探自己，可惜自己没有看穿，或者该说不打算坦白，如今会受到何种奚落，他有所预感。

        “星君既已知晓，敢问有何指教？”

        “你体内潜伏有我神族尊皇，我怎敢指教你什么，你太抬举我了。”

        “那么星君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摇光颦眉，她素来受到南荒众人的爱戴，从未遭到过此种待遇，胆敢无视她的不悦直言求答的人，这漫长的百年以来，也就只有江鸩影一个。

        “我来这里只有因为俞瑶的汇报。”或许是顾及着江鸩影体内神凤的存在，摇光即便心有不满，却仍旧耐下性子继续她的言语。“她说有人用我南荒中人的尸首做文章，此事可当真？”

        “确有此事。”

        江鸩影点点头，将如何发现那与之交手的妖兽身带异状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摇光。

        “铁器？单凭这么小小的一个疑点，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的推断？”

        听过江鸩影详实的言述，摇光心中其实已经肯定对方猜测，但因为这个猜测实在太过残忍，不自觉地想要驳回。

        江鸩影虽然不知摇光心中所想，可她明确的质疑态度他立时就能察觉，于是伸手入怀，将李瑞冰搜查到的乌黑铁丝递交给对方查验。

        “这是从那些尸体上搜集到的，会散发出这么强烈的邪气的东西，除了鬼奴，不做他想。”

        弹开战栗着栖在手心上的夜鹰，摇光伸手，只用指甲捏起那铁丝，早在江鸩影取出它们之前，她便已感受到某种不祥的征兆了。

        “没错，这是用来操纵鬼奴的工具，可是……”

        为什么这上边会残留着如此熟悉的气息？

        “可是？”

        摇光倏地收声，面色暗淡，江鸩影困惑着重复她的话尾，换来一记凛冽的瞪视。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我会多加注意的。”手臂一抬，那凝聚着让人不安的气氛的铁丝在半空中缩成一团落入摇光掌心。“鬼谷的人想在我眼皮底下做手脚，可没那么容易。”

        “如此，就劳星君费心了。”

        能够得到这具有无上神力的女子答应帮忙，江鸩影万分欣喜。他虽对这凤翔大地并无太多留恋，但若此地民众受苦难安，月离恐怕会心有所愧，因此能护得此地平安，免去她哀伤的可能，他为此而高兴。

        “好啦，既然这事已了，我们就来好好谈谈正事吧。”

        摇光收了那个由铁丝变换而来的珠子，本就没有多少笑意的面容显得愈加肃杀。

        猜想俞瑶已将自己此行目的告知摇光，江鸩影也就不再绞尽脑汁、浪费唇舌与她周旋。

        “星君是想问我火齐珠的事？”

        “没错。”

        “火齐珠为我月族圣物，我为了找到它而回到凤翔，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反倒是星君，你为何对此物这么上心？”

        一个在暴躁至极时能轻易毁去身边物品的人，忽然对不属于自己的某物有了不应该的关心，其中内情如何，江鸩影并不关心，他的直觉告诉他，摇光对火齐珠的莫名关心对他并不有利。

        难道星君也想要这火齐珠吗？

        “我会对它如此关心，还不是因为它可以封印神凤的缘故，说穿了，若不是担心月离再次受到神凤的伤害，我根本不想理会这事。”

        用无所谓的态度说着略带嘲讽的话语，却因为与自己的性情不合，而露出些许紧张的神色。

        尽管和摇光的接触只有为数不多的一次，而那一次还见到了对方不同的两面，江鸩影却能敏感地捕捉到她原本应有的性格。

        或者豪爽明朗，或者成熟沧桑，哪一种都和此时的嘲讽对不上。

        很想揭穿摇光的谎言，却由于她那一句怕月离再次受伤而在自己心中产生某种共鸣，反驳的话下意识改了口，成为一句肯定地承诺。

        “我绝不会再让她受伤。”

        太过恳切的言辞，令摇光收了戏谑的伪装，她定神看着眼前十四岁的少年，有种错位的感觉忽然萌生。

        这是名叫江鸩影的寄宿者的心情，还是来自神凤的执着？

        “你和他很相似，都对月离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这样的你能抗拒得了多久？你早晚是要成为他的替身的，何苦再去寻找那枚火齐珠，趁早投降吧，也免得这么辛苦。”

        “我一定要找到火齐珠，然后将他再次封印，我不会允许他再伤害月离半分。”

        江鸩影信誓旦旦的话语在摇光听来可笑之极。

        “你想封印神凤？月离难道没告诉你，神凤可是位及我神族帝王之尊，想将他封印，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别等你拿到那火齐珠，还没想清楚怎么将他封印，自己就先被他吞噬了的好。”摇光忍不住嗤笑连连，在瞧见江鸩影率真执拗的表情后，方才渐渐止了笑意，轻声说道，“当然，如果你只是想让月离不再受伤，这个还是有办法做到的。”

        “什么办法？”江鸩影急急问询。

        “那个办法就是……”摇光忽然出手，狠厉风刃将江鸩影团团围绕。“只要你死了，没了寄宿之躯，神凤就不可能再伤害任何人！”

        摇光的忽然变脸是江鸩影没有预料到的，他动作敏捷地闪避着风刃的袭击，但苦于陷入被包围的境地，逃离不得，只能狼狈受挫。

        “死吧，只要你死了，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摇光陷入癫狂的情绪之中，远远地指挥着无形风刃切割那个被神凤寄宿的少年。

        夜鹰嘶鸣着冲入包围圈中，试图把江鸩影带离此地，摇光斜眼，一个瞪视，瞬间让他石化着坠落在地。

        “谁，也别想阻止我。”

        冷厉的话刚一落下，某人叹息着自夜色山林中走出。

        “我也不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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