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可

林可夏这一觉睡了好久，眼睛肿了，嗓子哑了，世界天旋地转，她被拌了两脚，磕磕绊绊下床，用力扯开窗帘。

        好像是尘封了一百年的阳光似的，午后的暖阳热情的释放着属于它的光芒，泛着金红色的光，就算是这样暖和的光，看着也刺眼的很。

        她干涩的眼睛没有水分，目眩神迷的走到卫生间，洗脸刷牙，出去喝了一大杯水，消失的水分终于补回来一些。

        在她睡的昏天黑地的一整天，几乎没有一个人联系她，不出所料，说不失望也是假的。

        林可夏拿着手机，头发乱糟糟的，背对着太阳，捧着手机看了一会儿。

        沈彧发过来的那个问号，让她本来就不美好的心情直接蒙上一层阴雾，她拧着眉头，想也不想的回过去一个：【？】

        红色感叹号。

        鲜红的颜色映在她瞳孔里，满腔的怒火被倾盆的冷水破灭。

        不敢相信……不能相信……沈彧？

        林可夏怔怔地看着手机，以为流干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她咬住手背，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骗子，沈彧。

        大骗子，她再也不想要看见他了！

        ˉ

        沈彧是林可夏的追求者，曾经。

        他喜欢她这件事，林可夏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

        她没有办法去回应他的喜欢，又不想失去他，只好这样不清不楚的不表态。

        她知道，沈彧或许也知道，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当断则断，又不是彼此多重要的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门铃在不要命的响，林可夏换了个方向，继续蜷缩在床上，门外面的人大概也摁烦了，开始敲门。

        “林可夏？林可夏？”是周璟的声音，“在睡觉？”周璟开始打电话，手机嗡嗡振动，林可夏盯着它，淡淡的垂下眼睫，明明她很想见周璟，很多时候她都好想见他，现在他就在门外，她却不想见他了，就让他以为我不在吧，她这样想。

        敲了一会儿，周璟踢了一脚门，“猪吗？这么能睡？”他发语音说，“林可夏，有种你就睡死吧。”

        林可夏呼吸轻了一瞬，目光从手机上移开，她设置的聊天背景是他们两个的合照，还是幼儿园的时候，一起坐在草坪上的背影。

        现在看来有一点儿讽刺。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里面。”周璟拍门说：“给我出来，出来听到没有！”

        门口出现了其他人的声音，住在这一层的邻居终于忍不住了。

        就当作我一直在睡吧，林可夏闭上眼睛，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堵住耳朵。

        周璟骂骂咧咧的走了，他的耐心一向不太好，林可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松了口气。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拿起手机看着那个红色的感叹号出神。

        ˉ

        隔天上班，林可夏跟着外科医生一起查房，默默拿着本子记笔记。

        “这个刀口是划伤的，看到了吗？”林诚对着病人刚缝合的刀口比划，“是横向过来的，但是对方用的力气不大，才会造成这样的伤口。”

        今年这里的实习医生只有林可夏一个，其他都是护士，和一群带着白色护士帽的实习护士比起来，她有些显眼，病房里的人总是喜欢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一个年轻的、貌美的女医生，总是会让人不太信任，林可夏对这种怀疑的视线已经自然的免疫掉了。

        她目不斜视的做着笔记，冷淡的神情将那些打量的视线一一击溃。

        周璟打电话过来，查房的间隙，林可夏听到手机的振动声，她停了一下，林诚马上注意到了，“有事？”

        “没事。”林可夏挂掉电话，笑笑道：“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我们继续。”

        林诚满意的点点头，虽然他一直觉得她不适合做这个，最近还是稍有些改观，医生就该这样，他道：“走吧，带你去看昨天送来的一个急性患者……”

        ……

        一直忙碌到深夜，林可夏疲惫地走回办公室，脱力的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迟疑着给周璟发消息：【白天一直在上班〔笑脸〕】

        【怎么了？】想了想，觉得有点冷淡，在后面加了个嘛，变成【怎么了嘛？】

        周璟隔了五分钟说：【哦】

        【没什么事】他说：【本来想约你吃饭的】

        本来的意思就是，现在不了。他惯会用这样的戏码，以前林可夏还会傻傻的求他，和他道歉说自己真的错了，希望他还能约自己吃饭。

        其实只要你醒过来，就能看到这个“本来”也只是他随口一说，他根本就没有真正打算过。

        林可夏停下正在换衣服的动作，平静地打字：【真可惜啊】

        我怎么说了这么冷淡的话，发出去之后林可夏慌张了一下，赶紧补救道：【下次有机会再约吧〔笑脸〕】

        她真的很累，一天基本都没有坐下的时候，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惫，痛苦的每一天都好像在地狱里，压抑的空气让她喘不上气。

        她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一句话都不想。

        就这样从医院走出来，林可夏坐车回了住处，有一辆摩托车从出租车旁边一闪而过，她不由的掀开眼睛看了两眼。

        带着头盔弓着腰的男人看上去有几分眼熟，记忆里也有一个人，总是喜欢骑摩托。

        那道身影一闪而过，记忆却一下被扯回好远。

        刚来医院上班的日子，比现在还要难熬一些，周璟像是人间蒸发，林可夏打电话从来都不接，她发的消息他也很少回。

        每天下班，林可夏拖着脚步从医院大门走出来，沈彧都会踩在台阶上，抬眸挑着眼角看过来，然后递给她一袋热乎乎的吃的。

        多半时候是在街边路过买的煎饼果子、烤冷面、涮面和卷饼那类东西，也有时候像是出来晚了，会从自己家里带过来一些，可能因为不是一个人做的，每次口味都会有些差异。

        然后他也不怎么说话，打车送她到家。

        “姑娘，去哪啊？”

        “安洞桥幸福街450号。”鬼使神差的，林可夏报出了这句话。

        她想开口挽救，又抵不过心里的真实想法，她想去看看。

        这是沈彧的地址，她记得这么清楚，在他面前却一次都没有承认过。

        下车以后，林可夏抱着衣服站在门口，夜晚的冷风让她离家出走的理智赶了回来。

        我在做什么？被发现了要怎么办？见了面要说什么？我能给他什么？一连串的反问，林可夏愣了一下问自己，我是要他继续做——我的备胎吗？

        怎么可能啊……太可笑了。

        林可夏抱紧衣服，转身要走。

        突然。

        “姐姐？”沈宸睁大了眼睛，疑惑出声，“哥，是可夏姐姐吗？”

        听到那声哥，林可夏整个后背已经僵住了，这时候走未免太不现实，她硬着头皮转身，感觉这辈子的面子都要用在这里。

        “是。”沈漾扯着唇角，凉薄道：“是你可夏姐姐。”

        “大哥？”沈宸抬头望着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副语气。

        林可夏松了口气的同时，脸颊烧了起来，小孩子不知道，她当然知道，她低着头喊了一声，“大哥。”

        “别，我可担不起。”沈漾嗤笑，看着她，眼睛上下一阖，“来这做什么？”他说：“别告诉我，你是来找沈彧的。”

        ˉ

        幸福街是这里一条有名的街道，不仅是因为地理位置好，周围交通便利，还是因为这一带住的都是老人家，以前的老房子，政府很多次想要规划，都被拒绝了，老人家们说了，就是想要有个偷闲的地方，不差那点钱。

        门市多是各种卖小玩意的店铺，沈彧开的设计工作室就在这里，门市后面跟着一间院落，穿过院子就是一栋二层的小楼。他们兄弟三个就住在这里。

        林可夏坐在桌子前面，看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沈漾人高马大的坐在一边，横眉冷对着看她，他身上还系着围裙，也完全没有违和感，这样的场景大概挺奇怪的吧，林可夏抿唇。

        “尝尝。”沈漾说：“特意为你做的。”

        刚才对峙中，林可夏肚子叫了一声，后来就变成了这样了。

        她拿着筷子放进嘴里一口，粗略的咀嚼几口就咽了下去。

        “不好吃吗？”沈漾探究地看着她：“你吃的有点少。”

        “不是。”林可夏低声说：“我只是……没有胃口。”

        现在就算是有山珍海味，她也吃不下。

        “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沈漾说：“你既然吃了我的东西，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也该听一听。”

        “沈——”

        “沈彧今天晚上有事，不会回来。”沈漾露出一个有些恶劣的笑，这个笑沈彧有几神似，林可夏目光停滞了一瞬，沈漾误会了，“不用这么看我，确实是我把他支走的。”

        他十分爽快地承认这件事，“他不知道你过来，如果可以，我希望他一直不知道。”沈漾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林可夏低着头，有些艰涩道。

        “我弟弟。”沈漾很少这么称呼沈彧，一来他不喜欢，二来如果他真的对沈彧这么叫了，大概沈彧也会流露出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

        他收起唇边的笑，继续道：“对人对事都比较轴，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我不知道你以前做了什么，让他对你这么死心塌地，我也不想知道。

        “你既然不喜欢他，就该拒绝他，林小姐，以后不要再和沈彧来往了。”

        林可夏的头已经低到胸前了，她咬着唇角，鼻子一酸，点点头说知道了。

        “我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到底是一个小姑娘，沈漾放软语气说：“这世界上比我弟弟好的人多的是，你不喜欢他，也是很正常的。”

        林可夏死死咬住唇角，猛地起身，也没有在意把椅子带倒，她弯腰鞠躬，胡乱说了几句，转身跑出去。

        安静了一会儿，沈漾叹气，走过去扶起椅子。

        门后面偷偷冒出一个小脑袋，一双大眼睛，谴责地盯着他看，被发现了也不躲不避。

        沈漾早就发现沈宸在那里偷听，他半蹲在地上，对他招招手。

        “不能告诉二哥知道吗？”沈漾摸着他的脸，柔声劝哄，“不然沈彧会难受的。”

        沈宸盯着他不吭声，沈漾眉头一皱：“你这小鬼——”

        “我才不听你的。”沈宸说：“你把姐姐弄哭了，我不告诉姐姐，哥哥才会生气。”

        小孩子的眼睛又黑又亮，大大的瞳仁，睫毛浓密纤长，漂亮的和个瓷娃娃一样，沈漾不敢硬碰硬，哄了半天，讲了一个晚上的道理，最后得到的是一个后背……

        “你好吵。”沈宸背对着他说：“我要睡觉了。”

        沈宸想到沈彧，如果这个时候他在的话，一定会仰起头，眸光顺着鼻梁，轻而薄的落下来，嘲讽道：“……啰嗦老大哥。”

        一句话就能把沈漾气跳脚，他的功力实在太弱，才会两个小时，还没把老大哥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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