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可可

医院走廊里空空荡荡，和白天的乌烟瘴气不一样，这会儿安静的可怕。

        林可夏端着水杯从水房跑到办公室，被自己的脚步声吓得够呛，关上门心脏还在砰砰跳。

        电脑桌面上的论文也没了看下去的心思，草草合上笔记，抓起一边的手机，手忙脚乱的给发小周璟发消息。

        周璟和她打小就一起长大，林可夏就是当了医生，还是没能摆脱对他的依赖。

        除了真害怕，也有一点儿属于女孩的隐蔽心思。

        “周璟，你能来接我吗？”林可夏说：“现在医院里好安静，我——”

        她按着语音，后面的那句话还没有发出去，一条消息弹了出来，周璟漫不经心的语气在安静的办公室里肆虐，他吊儿郎当地说：“拜托，姐姐，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凌晨两点。

        他话语里充满了戏谑意味，夹带着嘲讽。

        林可夏抿唇，有些艰难道：“可是，我真的很害怕。”

        白天还好，晚上大家都下班了，连病人似乎也都躲在病房里，安静的吓人。

        “害怕？”那边的人似乎是笑了一下，觉得很可笑，“害怕就找医生啊，姐姐，你找我做什么？”

        周璟垂眸看趴在他身上的女人，露出一个有些恶劣的笑，“对了，忘记了，姐姐你就是医生，你们医院知道，他们招的医生胆子这么小吗？不会是连拿刀都要哭一下吧。”

        女人咯咯的笑声顺着手机话筒传过来，林可夏心头一窒，她心里有股气顶上来，顺着头皮往下走，她很想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挂断电话，可是她最后只是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捏紧手机道：“你……在做什么？”

        颤抖的声音让对面的女人都有些不忍心了，拄着下巴对周璟抛了个媚眼。

        “行了，要不你给沈彧打电话，叫他去接你，反正他不是喜欢你吗。”周璟说完，烦躁地挂断电话。

        “等一下——”林可夏的话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她咬着唇角，眼眶里含着眼泪，几乎是同手同脚走到桌边坐下。

        她觉得自己就是周璟可有可无的备胎，仗着她喜欢他，所以他就欺负她。

        她不会给沈彧打电话，他才不是她的备胎，不该用这样的字眼，这样带着蔑视的词语配不上他。

        林可夏粗鲁地抹掉眼泪，趴在桌子上含泪记论文上的知识点。

        林可夏边哭边默念，生命里有那么多比爱情重要的事情，这算什么，人都会变，但读书永远不会背叛她。

        ……

        沈彧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她趴在桌子上，睡的很不安稳，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鼻子和眼角都红彤彤的，跟个哭花了脸的兔子似的，手里的笔在桌子上划出长长的笔迹。

        林可夏觉得自己睡的特别不好，整座医院似乎变成了以前中学时候看的鬼故事，那些恶鬼缠着她，怎么也不肯离开。

        刺骨的视线穿透她的脊梁，她动也不能动。

        第二天早上，林可夏被倒班的护士推醒。

        因为睡的不好，黑眼圈挂在她白皙的脸上，格外明显。

        “那个……”护士打量她，小心道：“林医生，要不要我帮你叫车，你回家休息一下吧。”

        因为熬夜加上做噩梦，林可夏现在脑子里好像有极细的针在扎着她的脑仁，细细密密绵延不绝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

        “没关系。”她撑起身子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您——”林可夏快走几步，把护士的呼喊抛在身后。

        走出值班室刚下楼梯，林可夏就被监控室值班的警卫拦住了，还对她暧昧地笑。

        “林医生，昨天晚上睡得不错啊。”他贼嘻嘻地笑了两声，林可夏不由的皱眉，离他远了一点，没有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王卓觉得这个新来的医生可真没意思，白瞎了这副好模样，一点儿玩笑都开不得，假正经。

        “别装了。”他说：“我都看见了，昨天晚上，一个男的来找你。”

        男的，找我？林可夏大脑空白了几秒，难道是周璟，这个念头让她莫名的觉得几分羞耻，还有对自我的唾弃感。

        “个子挺高，一套机车服，骑摩托。”王卓说：“别告诉我你不认识，监控里清清楚楚看到他上来找你的。”

        “啊。”林可夏干巴巴的答应了一声。

        是沈彧。

        是沈彧，来了就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衣服不给盖，被子也没有披，铁石心肠转身就走了。

        甚至，就连一句话都没有留。

        林可夏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被醋泡的臃肿的心挣扎般的咕咚咕咚冒着泡，他什么意思？来了招呼都不打一声？搞得像什么告别仪式一样，他要做什么？

        这么久不来看她，他到底想要怎么样，逼她做选择吗？为什么连他都要逼她呢？

        林可夏忍着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慌不择路的离开医院。

        坐上出租车，从医院上车，穿着白大褂，司机大爷本来兴冲冲想和她聊聊人生，感概一下现在人这各种各样的病，结果这丫头哭了一路，还没有声音，他不由得频频回头看她，最后递过去一张纸，沉声叮嘱：“当医生的，不能总哭。”

        林可夏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湿漉漉的触感，原来是我在哭，她低头看到自己忘记脱掉的白大褂，还忘记了换衣服。

        ˉ

        沈彧叼着烟，眯着眼睛看了眼手表，搭在桌子上的双腿又长又直，袖口婆娑中露出一截有力的手腕，他举着手，像是觉得阳光刺眼似的，“啧”了一声。

        “你没去看林可夏？”沈漾觉得这事可真他妈的新鲜，“你昨天晚上出去，干嘛去了？”

        看不惯他这副没个正形的样子，他踢了沈彧的腿一下，“坐起来，坐没坐样。”

        沈彧散漫地看他一眼，哼笑道：“怎么不说你做什么去了？问我干什么？”

        “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了。”沈漾嗤笑道：“我去哪都比你强，我出去是别人舔我，你出去是舔别人，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懂？”

        “再说了，我去办的是正事，我去面试找工作，赚钱养家。”

        沈彧活动筋骨站起来，懒得和他打这些没有营养的嘴仗，“是是是，您厉害，您最厉害，您宇宙第一厉害。”

        他弯腰，把沈漾抬起一半的卷帘门拽起来，大片大片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

        看来是个还不错的夏天。

        沈彧侧过头，对从楼上下来呆站在半路的沈宸招手，“傻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送你去上学。”

        沈宸噔噔噔的从楼梯上跑下去，拎着书包站在他身边，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委屈道：“哥哥，我要迟到了。”

        “哥哥会让你迟到？”沈彧挑眉，撸了一把自己这个弟弟的头，他双手一抄。

        “哇！”沈宸在半空中，露出一口正在换牙的破烂牙齿，发现自己笑的太开心，他赶紧闭上嘴，飞起来的感觉太好，他还是忍不住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咯咯咯咯的笑声飞扬，“哥哥，高一点高一点！”

        “好了，小鬼。”飞了一会儿，沈彧把他夹在胳肢窝，对着表情柔和下来看他们的沈漾摆了摆手，“店里就交给你了，我送这小鬼去上学。”

        沈漾脸色一变，“喂，什么叫交给我——”可惜沈彧已经大步迈了出去，只留下一地的阳光。

        摩托车一路疾行到学校门口，还有五分钟上课铃响，沈彧扬眉，用眼神问沈宸是不是还行。

        沈宸小朋友是个极度的颜控，对自己外表在意的不得了，自从开始换牙，就绷着张脸，严肃的像个小老头，生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缺牙会坏掉自己的形象。

        沈彧环着胸，长腿点在地上，看着他从座位上爬下来，一脸正经的和他说再见。

        “快进去吧。”沈彧扯了扯唇角，“小老头。”

        沈宸白嫩的小脸扭巴在一起，眉头一皱，最后狠狠地哼了一声，踩着重重的步子，跑进了学校。

        小孩子那种幼稚的书包在他背后，跟着上下一颠一颠的，直到看到他跑进了学校，沈彧扣上头盔，骑着车离开。

        大城市，就是这点不好，高楼林立，摩肩接踵，骑着车子，半个小时过去了，还像是看不到头。

        路上手机一直在响，沈彧听着手机的振动，开足马力。

        摩托声轰鸣而过，下了车，店里帮忙的阿强窜了出来，车一站下就笑着往前凑，“老板回来了啊！”他捧着沈彧扔过来的头盔，脸上的笑更真切了几分，“送小老板上学去了？”

        沈彧哼了一声单手插兜进屋，“我哥呢？”屋里没有人，穿过屋子，后面的楼里也像是有人的样子。

        “大老板说是出去有事，刚走没多少时候。”阿强年纪大概三十四五，一只耳朵不太好使，说话还要侧着身子。

        沈彧和他说了两句话，看他这副样子，垂眸道：“算了，你也出去玩吧，店里有我就行。”

        他转身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打火机。

        “玩？”阿强心想我能玩什么，上次他这么问，沈彧托着脸，有些不耐道：“出去在太阳下跑两圈，捉两只蝴蝶什么的。”这次他就不问了。

        阿强在他身边转了两圈，看到他眼睛都没抬，确实是不太想搭理他的样子，转来转去，把自己转到了门口。

        沈彧确实是没有什么说话的欲望，边抽烟边看手机，他眼皮耷拉下来，确认好几遍，确实是林可夏打来的电话，不是什么别的骗子，他扯着唇角，把手机又扔在了一边，叼烟枕着胳膊看天花板。

        除了他们家养的宠物大蜘蛛，天花板上白的发光，沈彧又是一声冷笑，表情不爽地把手机拿回来。

        叼了根烟在嘴里，给林可夏发消息。

        【？】

        ……

        没有人回，没有人回她打三个电话。

        手机的屏幕反光，看到自己暴躁冷厉的视线，沈彧顿了一下，哐当一下扔掉手机，“哈，做什么呢我这是？”

        他遮住眼睛，唇角嘲讽的笑容渐渐扩大。

        和沈漾说的似的，舔狗这种东西，沈彧真是八竿子也想不到，会和自己搭在一起。

        手指动了几下，他干脆利落的删掉了林可夏。

        又不是没人爱，他骑着摩托，绕着街道飞驰而过，街上的姑娘哪个不比林可夏好，听话又乖巧，说什么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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