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只有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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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涉把尾巴从身后绕过来,搭在两只前爪上,以免它沾到地上的泥泞。之后他就蹲坐在帐外安静地等,等自己的法术逐渐奏效,如同编织一个巨大捕网,把这间小帐包围。
他虽然被那蛮横天雷惹怒,却也还是能够沉住气来思考。从最开始,这整件事情就显得没那么可信。
一个凡人是不可能在挨了天雷之后面不改色的。
一个凡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就挨了天雷这种重罚。
即便他是太子辛,比宝剑还刚硬。
即便他是太子辛,身负命债无数。
肉体凡胎终究脆弱,那股疼痛都能从狐牙传至涂山涉体内,一个年方二十的孩子又怎么受得起?
况且掌管雷雨的是龙王,掌管龙王的则是天帝,龙和天帝都忙得很,是没空去管那么多凡人恩怨的。对地上千千万万的妖怪,他们也只会管管那些最猖狂的,免得哪天有妖怪杀上天界,搅乱他们在九重天上独享的威严与清净。
也许很多凡人不懂,但这道理在妖界可谓是妖尽皆知,因此每当妖怪们看见凡人忧心自己做了坏事会遭报应,会被老天挥鞭一般甩下一道惊雷直直劈开天灵盖,总觉得非常可笑。
就拿涂山涉自己来说吧,他在还没长出象征狐狸成年的那圈丰厚颈毛时就被涂山准卖给各路奇人,去帮他们解决各种奇怪的目标。他天天杀妖杀人杀鬼,过着他的无聊日子,还杀过一只在青丘到处捉狐狸吃的红纹白虎,杀完才知道这长相异样的大家伙是哪路神仙溜来凡间的座骑,叼着狐狸尾巴把狐狸甩来甩去不过是人家神虎的游戏而已。
而神虎死在他手下,被他挖了眼睛。
总之他干过多少老天看不惯的事,怎么从没遭过雷劈?
对狐妖而言,只有修满了九尾准备飞升成仙之时才会被那雷鞭纠缠,而涂山涉本就无意升仙。即便他有得天独厚的九条尾巴,他就喜欢终日无所事事,浑浑噩噩,自由自在。
他也不像其他狐妖那般,总是妄图通过修炼成仙来品尝七情六欲的味道。
那种东西明明只有人生来就有。
天上的神仙不是据说早已放下一切执念?恐怕比他们妖精还无情无欲。
所以,为了情和欲去苦苦修仙,这是一种多么勇气可嘉的白费力气!包括涂山允在内,傻狐狸们必然是听了红巫的谗言才去修那自相矛盾的功法。
而涂山涉从小就不把红巫放在眼里,也把狐王也视作草芥,他从第一次杀妖开始就在等一个把他们一并杀死的机会。
所谓的得到成仙在涂山涉眼中,不过一缕轻烟。
话又说回来,只能说这位太子辛太过倒霉。
涂山涉想,八成是有一只比自己更加十恶不赦的妖怪方才停留此地,连累了太子。
还连累了自己的宝贝牙齿。
这老天降雷怎么也不看准一点,劈错了人要不要赔礼道歉?
那只鬼祟妖怪也是一样招人厌恶。涂山涉的两只耳朵又立了起来,他早就精神抖擞,就等着将那妖困住,与之一战!
然而他紧紧收束的大网却未能捕捉到任何一只妖怪,抑或任何一丝妖怪逃跑后遗留的妖气。
他只看到太子缠好药纱又穿上红袍,之后就抱剑独坐灯前,冷冰冰地喝酒。
是方才上药之前往伤处倾倒的那一坛烈酒。
烈酒也喝得很审慎,很克制,洗伤口用了半坛,饮用却只一盏,太子喝一口就停片刻,默默看着樽中某处,幽幽黑瞳淹没烛光,淹没所有神情。
涂山涉这才有些惊讶。
倒不是因为作乱的妖怪从他天衣无缝的网中逃跑,也不是因为老天劈错了凡人。
因为这里确实本就没有妖怪,也没有凡人。
太子起身系甲时,曾用剑尖挑亮灯烛。只有那么一个刹那,他完全转过身去,裸露的半边肩背正对着涂山涉所在的角落。
也就在那个刹那,涂山涉看到了绝不会在凡人身上出现的东西。
那是一列鳞片,细小且细密地顺脊沟而下,到了腰后就隐在太子堆积腰际的战袍里,颜色清浅,像种透明的银。
也只有这种颜色能在刚刚侧看时骗过涂山涉的眼睛,与太子肤色接近,让他错觉那只是血流一侧的反光。
一个……一个什么,他不是妖,也不是人,难道是仙是神?
涂山准这老东西好不阴险,要他这么罪孽深重一只妖,再去一头雾水地杀一个神仙?
可是神仙也会这样流血吗?
涂山涉当年剜去虎眼的时候可是一滴血都没有见到,他之前也只遇上过这么一位能跟神仙搭上关系。
神仙又怎么会被天雷不由分说一通狂劈?
涂山涉全都搞不明白。
他现在唯一掌握的就是,要杀死眼前那个成谜的少年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打开他的心,再弄碎他的心。
而这一切都为时尚早。
涂山涉在帐外等到太子放下酒樽,心跳也完全平复。
之后才抬步朝帐门走去,他在掀起那面烧得破破烂烂的帐帘时化为人形,当他撩开帘角又露出脸庞,他已经听到再度激荡起来的心跳。
太子哗的一下站起来,一手还按着剑柄。
“是你!”
“是我。”
太子又哗的一下坐了下去。
“怎么穿了这么一身?”他抬眸看着涂山涉的一身戎装,先遣骑兵有一套特制战袍,铠甲下是黑底红绣,编纹细腻,衬在涂山涉身上,有股旧朝漆器般的独特妖异。
“这样会更好看吗?”涂山涉摇身一变,累赘的铠甲消失了,只余那套束腰束袖的战袍。
“怎么想起来到这儿找我。”太子却不回答,只这么说。
“美玉遭了雷劈,解钏当然要过来看看。”涂山涉走到他身前。
太子扬起脸来,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也不知耳垂是被灯烛照透,还是被绛衣映红。
他的目光不全是惊喜,确切地说怀疑更多,剩下的还有重重思虑与深不可测。
但确实也有惊喜。
涂山涉笑道:“你在我的牙齿上打了个孔,佩在颈上,不就是把它当作宝玉?”
太子也笑了,目光就仿佛是突然铺展开来似的,变轻了不少。
嗓子却依旧冷若冰霜:“你都看到了。”
涂山涉问:“你觉得我看到了什么?”
太子仍旧笑着:“从落到我身上的雷,到我的后背。”
涂山涉诚恳道:“确实。”
太子又问:“你没想到我和你一样不是凡人?”
涂山涉道:“但我知道你和我不一样,你不是妖。”
太子眉心一蹙。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他凝望涂山涉,轻轻地说,“也没想过会被你看去。”
涂山涉想,你当然会被我看去,无论是哪种模样。
谁叫我日日守在这军中冒着长蘑菇的风险淋雨,也只是为了看一看你。
但这种话放在嘴里念叨总觉得有些奇怪,解释不清缘由,只觉得莫名其妙。
他对太子说:“这应该不是你第一次处理伤口,也不是你第一次因为这种原因受伤。”
“当然,”太子下意识抹了一把嘴角,咳出的血痕擦净了,另一只手却依旧按在剑上,他的语气就像在叙述一种寻常的天气现象,“从我第一次带兵出征开始,那些东西就在我身上冒了出来。天雷共有七次,每次都是在行军路上,每次都是夜深人静时,每次雷击过后又会长出新的。否则我也不必离开营中,躲到此处。”
“你怕别人察觉每次劈的都是莫敖的营帐?”
“我怕别人说我这是遭了天谴,认定我楚军就是传言中的妖兵,再不能入主中原,使人信服。”
话毕太子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他的话已经说完。
涂山涉也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未曾想到,太子会对自己如此不同。
一向城府深沉,言辞严谨,却将这于楚国于太子自己都如此致命的秘密轻易诉出。
“疼吗?”最终涂山涉问。
他知道这是废话。
太子却依旧认真地答:“第一次痛极,如今我已习惯。”
涂山涉身后忽然现出九尾。
那颗心跳得太快,让人不得不怀疑,心脏的主人是否是在说谎。
他背过手从一尾之中拿出一粒纯白丹药,递到太子面前:“这是我从一条蛇妖那里抢来的,包治人间百病还能抵百年修为,就算你这不是生了人间的病,应当也能有所缓解。”
太子却推开他的手:“不必。”
涂山涉不解:“太子是不是忘了,天一亮还要上战场。”
太子却倏地起身,拔剑直指他咽喉:“解兄还是趁开战前离开此地吧,也不要再回宫寻我,我放你去行走天涯。”
涂山涉不禁发笑:“临阵脱逃?太子是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太子摇了摇头:“在你之前撞破此事的还有几人,现在都早已变成了死人。”
哦,原来你还在说这件事。涂山涉想。
看来对于自己身体的不同,你也没有表面上那般轻描淡写。
“可是不达目的我是不会罢休的,除非太子现在就把我杀死,”涂山涉握住喉前剑刃,垂睫看着那颗夹在手与剑之间的丹药,“对于狐狸来说,这就像不走完路就不能回家一样理所当然。”
“你的目的是什么?”太子的剑还是一样的稳。
涂山涉松开五指,指间鲜血淋漓,他直视太子的眼睛:“让你爱上我。”
这是实话。
因为不抱希望,本也是随便说的。
然而,数月以来的第一次,他的惑术好像起效了。
他好像听到“铮”的一声,就像这剑尖弹上了太子胸中的那颗金石,使得它不再触不可及。
当太子的目光扫过脸颊,涂山涉好像还听到了余音。
血滴上地面焦土,太子放下宝剑,全身紧绷地收剑入鞘,他死死盯着涂山涉手中的白丹,以及迅速把它染透的红。
“抱歉,擦擦吧。”他拿出自己贴身的手帕。
却也就在这时,涂山涉收了那帕子,周身陡然溢出万缕妖气。他二话不说就变出原型,比当年的神虎还要大上两番,通身雪白,有着威风凛凛的颈毛,以及竖瞳漆黑的眼睛,眼底赤金流溢,如火焰燃烧。
烛火被压灭了,可再多的烛火都亮不过这样的一双眼。
九尾拖在身后,挤挤挨挨地蜷曲着,铺满全部地面,若是一并翘起,定能将这营帐撑破。
一只大妖就这样蹲坐在太子面前,垂眼看着他,全身的毛都乖顺。
无需开口就能讲话,嗓音也与先前无异。
“我在军中结交了不少朋友,我问了其中一个最有人味儿的,要怎么才能让一个人爱上自己?”涂山涉慢慢说道,“那人最爱耍大刀,一向对这种儿女情长嗤之以鼻,但听到是我这么问就来了点兴趣。他问我是不是在郢都有了看上的姑娘,告诉我说爱需要执手与共,需要肌肤相亲,还告诉我说真心只能用真心来换。”
他用狐爪托起太子方才握剑的手,托至自己胸口:“可我是妖怪,我这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你会愿意同我交换吗?”
太子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探入他蓬松柔软的颈毛,触到其中冰冷,一秒也不落地仰脸看着他,看入迷了。
“这就是我真正的样子。因我比青丘其他狐狸都大上许多,眉心这一道黑任我怎么修炼也修不成白,我觉得这样难看极了。和太子一样,见过我这副模样的都是死人,”涂山涉又低下额头,把那道箭伤形状的黑色胎记抵在他面前,“所以现在,我们都看过对方最难以示人的样子,就算难看,我也想让你看到。这就是我这个妖怪能拿出的所有真心了。”
太子的那只手刚刚焐暖涂山涉胸口那一小块,又覆上他的额头。
涂山涉感觉得到,和他为人时摸到的相同,太子手中有许多茧子,指缝与手心却格外柔软。
涂山涉被这熟悉触感弄得不小心晃了几条尾巴,差点把这帐子掀翻。他闭上眼,在那手心缓缓蹭了两下。
“真心,”他听见太子哑声道,“阿钏,你说那些所谓的‘人’,又能比你真上多少呢。”
“他们找我要珍珠,要金玉,要世世代代为官为相,富贵荣华,”太子又一次笑了起来,自嘲似的,带了些腼腆的鼻音,“你怎么回事啊,问我要爱。这真心我可只有一颗。”
涂山涉就在他掌下转回人形,刹那之间连妖气都被收了个干净。
他半跪着,额头还抵着太子的掌心。
“那你愿意把真心给我吗?”
他问。
他拿下太子腰侧的黑剑,太子没有拒绝;他卸下太子的腰带和围甲,太子没有拒绝;他解开他的红袍,太子仍是没有拒绝。
他感觉到那副筋骨正在极其微小地颤抖,被控制得很好,极其难以察觉。
他也看到少年平坦的小腹、烧红的心口,触到那串碎冰似的鳞片在尾脊处分叉,一直绕过腰肢,绕到两边骨锋嶙峋的胯骨。
“你会爱上我吗?”
涂山涉最后问道,单膝跪地,亲吻这对仿佛被碎冰冻红的胯骨。
而太子双手交叉在他脑后,缠绕发丝轻抚,眼眶竟有泪水坠落,烫了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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