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寿宁宫中（上）

连同苏子规在内所有人都被皇帝突如其来的斥责惊住了。

        皇后柔声道：“皇上息怒，容臣妾再问问，赵才人，这是怎么回事，陈贵嫔到底帮了你什么？”

        赵才人听皇帝的意思，自忖陈贵嫔恐怕并不会刺绣，自己不过是顺口给贵嫔说上一句好话，未想却被皇帝戳破，如今，若实说此图与贵嫔无关，恐怕自己多日来的心思白白浪费，还落个欺君之罪，只得道：“贵嫔虽未上手刺绣，但多日来，臣妾在令德宫内，贵嫔十分照顾臣妾，若无贵嫔的照料，臣妾也实难完成这副绣品。”

        皇帝笑看了一眼皇后道：“这话不虚。”

        皇后道：“皇上惯会吓唬这些新来的妹妹。赵才人起来吧，皇上吓唬你们玩呢。你也是，好好的绣作，明明是自己的作品，怎么还要生生把功劳生生的让与旁人呢？”

        赵才人见气氛见缓，故作撒娇似的语气道：“回娘娘，臣妾所说的也是实情，是您误会臣妾了。”

        皇后有些疑惑：“哦？”

        赵才人道：“臣妾只说若无贵嫔，臣妾一人之力不足，并未说是贵嫔参与刺绣了，是您误会臣妾的。”

        皇后亦笑道：“是啊，是本宫误会你了，这百花让春图，本宫很是喜欢，多谢你了。”

        赵才人道：“皇后能喜欢，臣妾的功夫便没有白费。”

        皇后又对皇帝道：“皇上，赵才人虽然言语有些莽撞，说到底也是臣妾一时大意，臣妾的意思，女红原是女子正经事，赵才人这般手艺，却只是个才人，是不是有些委屈她了。臣妾想着，是不是给她抬个美人或是贵人。”

        皇帝道：“后宫的事，听皇后的，不过现下贵人满着，就先美人吧。”

        赵才人在底下按礼向帝后二人谢恩，叩首道：“臣妾谢皇上恩典、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帝道：“免了。”

        皇后道：“皇上，时辰不早了，咱们还得去太后那呢。”

        皇帝道：“好，皇后，咱们走吧。”又对众妃嫔道：“你们也都退下吧。”

        众妃嫔再次给皇帝皇后行了大礼，方告辞。按离宴的次序。苏子规要等得靠后。

        在人群中，看着夕阳下的宫墙，苏子规有些落寞，往年，不管如何，这一日，总是要和师傅回明月洲的，如今，她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回去，若说寻常女子嫁人，也很少能再回娘家，可自己这等情形，又当算什么？不在明月洲上，也已经三个多月没在江湖上露面了，他们会不会以为“妙手摘星”苏子规已经死了？

        玉儿见苏子规看着夕阳出神，担心着凉道：“才人，咱们回去吧。怪冷的。”

        苏子规道：“回去便不冷了么？走，咱们窜门去。去给贵嫔娘娘拜年去。”

        玉儿道：“才人，您不是说就快开春了，不怕了么？”

        苏子规道：“你没听赵美人说么，能断得了炭便断得了别的。走，去令德宫。”

        却说帝后二人携手去往寿宁宫，去给太后请安，依着往年的例，这一日，帝后二人皆要在太后宫中度过，皇后要如同民间媳妇一般侍奉太后，也是彰显孝道。

        寿宁宫中一团喜气，帝后二人郑重其事的给太后请安，未及二人跪下，早有宫女拿来蒲团放在二人足下，生怕二人有了跪疼了膝盖。

        太后与帝后二人说了些闲话，道：“皇上，宁太妃那边你去了么？”

        皇帝恭敬的道：“还没。”

        太后道：“你去那边陪着吧，留你媳妇在这伺候就是了。”

        皇帝道：“谨遵母后命。”便退下了。

        太后不是皇帝生母，皇帝的生母是先帝的宁嫔，先帝宁嫔出身不高，不过是当时陆贵妃的宫婢，被皇帝偶然看上，封了才人，后来，皇后病故，陆贵妃被册立为皇后。才人也因为命好，生下了皇子被封了宁嫔。

        先帝嫔妃众多，直到先皇病故，却只有一子，便是如今的庆元帝。而先帝的那些妃嫔，除了皇后、和宁嫔这个新帝生母位，大都随着先帝的一道遗旨，随他而去了。

        皇帝来到寿宁宫西侧殿，见到太妃正在小憩，轻唤了一声：“母亲。”

        太妃睁开双目，抬头笑道：“皇帝来了。”

        皇帝道：“是，朕过来了，朕今日陪着母亲好不好？”

        太妃道：“自然是好。你从哪儿过来的？”皇帝道：“给太后请完安便过来了。”

        太妃道：“那便好，可千万别乱了次序。”

        皇帝道：“母亲很怕太后么？”

        太妃道：“皇上，我不是怕她，是怕你，是怕将来史书工笔，给你留下一个不敬嫡母的恶名。”

        皇帝笑道：“母亲太过小心了。母亲的意思，朕都明白了。”

        太妃道：“况且，这些年，便是先帝在时，太后她待咱们母子不也是极好的么？”

        皇帝低着头道：“是，极好的。只是，朕有时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朕是皇帝，朕的母亲却要向别人低头，可是朕也明白，太后向来不曾薄待过朕。”

        太妃道：“这又有什么不甘心的，说句不好听的，真到了百年之后，有再见你父皇的日子，咱们的太后也是扶正上来的，不是一样要向你父皇前面的惠昭皇后面前行礼低头么？又有什么差别？皇帝，我知道你是为人子的心意，可是这人伦大防，皇上你不能有一点点的污点。”

        皇帝道：“母亲的话，朕都明白。”

        太妃道：“你明白便好，有皇帝在，是我最大的福分，你看先帝旁的妃嫔，都已经随他去了。想想那些人伺候了他一世，也是可悲。”说着，竟拿帕子拭了拭泪。

        皇帝道：“母亲莫要伤心，是儿子不该提起此事的。”说着，也有些伤心。缓了缓心神，又道：“朕有意免了殉葬之事，母亲看如何。”

        太妃道：“如此，自然是好，这事，等出了正月，你回头和太后、皇后商议。”

        皇帝点了点头，又像孩子一般蹭到太妃身边道：“过年了，儿子给母亲说个笑话罢。”

        太妃笑道：“别，皇上可别说笑话了。让别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

        皇帝道：“朕有那么不会说笑么？”

        太妃点了点头道：“有。”

        皇帝见气氛缓和起来，便也放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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