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浮云：怪物

“不好了，村长，出事了！”

        第二日一大早，我和小师叔便被这一句喧哗声吵醒。我还有些困意，边起身边揉着眼，只听院子外那人依旧在喊：“来人呐，村长！快来人呐！”

        地上的小师叔已经彻底醒了，他急忙翻身起来，卷了地上的铺盖，披上外衣便走了出去。我心生好奇，便跟在他后面一起出了门。村长已经从堂屋出来了，看到来人后，连忙上前询问：“怎么了？发生何事了？”

        院子里来的是个农户，见到村长连忙扑上前，大概是心焦，跑的又急，说话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他喊：“二娃，二娃早上在村口那被混灵抓伤了！”

        “怎么回事？他怎么被抓伤的？！”

        那人还有些喘，小师叔便安抚他，道：“不要急，你慢慢说。”

        那人缓了几口气，镇定了些，继续说道：“早上天刚亮，我和村里的几个人便去赶早市，想把自家的那几只鸡鸭给卖了。走到村头，林子里突然窜出一个黑影，把老李家的二娃给掳了去，我们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最后还是老李在村口那条小河旁找到了他儿子，孩子已经昏过去了，脖子上，脸上都是血。”

        村长急道：“有性命之忧吗？孩子现在在哪？”

        “孩子一直没醒，老李和剩下的人已经把孩子送去秦姑娘那了。我想着给你们报个信，村长，小仙师，你们快去看看吧！”

        村长没了主意，拉着小师叔，“这好端端的，这混灵怎么又跑出来了？小仙师啊，你快随我们去看看吧。”小师叔应了声好，几个人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我满是好奇，便也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去了，一行人转了几个弯，最后到了一处茅屋。这茅屋似是个医馆，因为门前的廊檐上挂着个牌匾，写着：妙手回春。见小师叔和村长来了，屋内出来两个人将他们迎了进去。我尾随着，也悄无声息的进了屋。

        屋子里人不少，大概是村民都来看热闹。我从人群的缝隙里好不容易挤上前，只见一个穿着素布衣的瘦弱女子正坐在床边施针，床上躺着的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脸上，脖子上都带着鲜血，面容模糊。旁边站着的大概是那孩子的爹娘，正在一脸焦急地盯着那女子。

        女子施完针，那孩子的爹娘连忙走上前，“秦姑娘，我家二娃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被叫秦姑娘的女子转过头来，一张素净而又平平无奇的脸，面庞很消瘦，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她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

        孩子的娘似是不信，“那这血，这么多血呢…”

        那姑娘笑了下，她虽面容普通，说话的声音却很婉转好听，“那不是他的血，怕是被那怪物带着跑时，不小心蹭上的。”边说边拿了块布巾给那孩子擦脸，她擦过的地方果然没有什么伤口，孩子的皮肤依旧完好。

        那女子仔细的给孩子擦完脸，又擦了胳膊，孩子身上除了有些轻微的蹭伤，并没有更严重的伤口。一切妥当后，她说：“都是些皮外伤，擦些伤药便好了。孩子受了些惊吓，有些心神不宁，我再开一副安神静气的草药，你们带回去煮给他喝吧。”那对夫妻连连称是。

        小师叔从人群里走出来，上前问那女子：“姑娘，不知这孩子几时能醒？”

        那女子闻声抬眼看了小师叔一眼，好似有些吃惊，笑问道：“你便是浮云山来的小仙师吧，都说浮云山上是些神仙般的人物，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啊。”

        我透过人群去看小师叔的脸，只见他耳根泛了些红，他挠了挠头，回了句：“正是。”

        那女子接着道：“这孩子没事，缓一缓，不到半个时辰应该会醒。”

        小师叔又问：“不知我可否在这等他醒过来，等这孩子醒了，我有些事情问他。”

        女子淡然一笑，“当然可以。”

        村长见孩子无事，松了一口气，然后叫上屋里其余的人便回去了，只留下了孩子的爹娘和小师叔。我看众人都走了，自己留在这也帮不了什么忙，便也想跟上。

        刚要走出门口，衣领却被身后的什么东西给勾住了，我反手回头去扯，发现原来是小师叔，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正在把我向后拉。我挣开他的手，回过头去看他。

        他斜睨着一双明亮的眼眸，略偏了下身子，问我：“你怎么在这？外衣呢？”

        我才想起来，刚才出门急，连外衣都忘了穿，身上只套了两件薄衫，现在是夏季，清晨虽然有些凉意，倒也不觉得冷，我冲他傻笑：“我有些好奇，便跟着你们看看，衣服嘛，忘记穿了。”

        他脸上带了些责怪，伸手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套在我身上，他比我大六岁，身量高我许多，所以衣服披在我身上也显得极大。他把衣服的袖口叠上去了几层，然后在两侧的衣摆，各打了个结，这样我穿着衣边不会坠地。

        他说：“念念，浮云山的规矩你都忘了吗，不得衣冠不整。”

        我看着他这一番动作，不服气道：“你给我这么穿，才是衣冠不整吧，我不冷。”

        他瞪了我一眼，“女孩子要多穿些，你若是个男子，我才不会管你。”一边说一边给我合着衣领，他的衣服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很像雨天刚摘下的薄荷草叶那种味道，凉爽爽的，我觉得很好闻。

        那秦姑娘原一直坐在床边，看到我后，说道：“好俊俏的小姑娘。小仙师，这是你妹妹吗？”

        小师叔已经帮我整理完，他转过头笑着回她：“不是，她是我师侄，是我掌门师兄收的女弟子。”

        一旁那对夫妻听了，男子叹道：“这么小就进浮云山修学了吗，她还没有十岁吧。你们浮云人真是人才济济啊。”

        我听了男人这话，突然想起师父没给我开新课业那回事，再听他夸我，心里更是不堪，我小声回他：“我九岁了，不是人才。”

        那男人听了，哈哈一笑，“小小年纪，能进浮云山就很是不错了，我们这些穷苦普通人，这辈子都进不去呢！”

        我低了下头，脑子里还在想着师父的话，“念念啊，你容我想想，我想好了再来找你”，这么想着，心头就涌上了一股子的怆然，师父收我为徒，大概是让他这辈子最挫败的事。

        小师叔看出了我不高兴，便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他附在我耳边轻声说：“念念啊，没事的，你是浮云山上出类拔萃的弟子。”我抬头看他，他冲着我笑了笑，面上满是温柔。

        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床上的小孩突然动了下，醒了过来。那对夫妻连忙跑到孩子床前，孩子的娘扶起孩子半个身子，“二娃，二娃你怎么样？”

        那孩子见是自己母亲，哇一下哭了出来，身体都在哆嗦，“娘，有怪物，我害怕！”

        男孩的娘亲便拍着孩子的背，一声声的安慰：“不怕，不怕，娘在这呢。”

        过了半晌，男孩冷静了些，小师叔走上前去，问道：“二娃，你还记得带走你的是什么吗？”

        二娃还有些慌张，看了他娘亲一眼，最后磕磕绊绊的说起来，“是个…大怪物，长得很高，有好长的毛，会跑，会爬，眼睛…红红的，它吃肉，它把我的小花咬死了。”

        小师叔疑道：“小花？”

        身旁二娃的爹，回道：“小花是二娃养的一只柴花鸡。今天出门的时候，二娃把它装在笼子里，自己带着玩的。”

        众人了然，小师叔又问道：“它只吃了你的小花吗？把你带走之后，他还干什么了？”

        二娃偏着头想了想，“他…提着我一直跑，最后把我扔在…河边，抢了我的小花，然后就咬它,呜…呜，小花一直…在叫,我上去抢，怪物就用爪子…拍我，呜呜…我害怕，然后我就…不记得了。”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大概是心疼自己那只柴花鸡。

        小师叔听了他的话，蹙了下眉，自顾自小声念叨：“只是异兽吗，那白影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混灵？”

        二娃还在哭，那夫妻见没什么好说的，便抱着自家孩子回去了。我和小师叔也跟秦姑娘告辞，出门时，我看到秦姑娘茅屋门口旁有一盏黄纸灯笼，灯笼底座上还沉了些蜡油，像是刚用过的。原想再细看看，小师叔却已经走出了门口，我只能跟上了他。

        回去的路上，小师叔没说话，那混灵的事一直让他思索不清。

        我来回甩着穿在身上的他那件外衣的大袍袖，问他：“小师叔，这个混灵能抓到吗？”

        他皱了皱眉，不看我，像是还在思索，“现下还不能，这是不是个混灵都未可知。”

        我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山上啊？”

        他转过头来，“当然是等抓到这个怪物喽。念念，你不要来回甩我的衣服，会甩皱的。”

        我看了看系在衣服两侧的那两个结，指着它们，“这衣服本来就皱了啊！”

        他敲了一下我的头，“那也不能甩，你给我弄皱了，我洗起来很麻烦的。”

        我摸了摸他敲过的头顶，有些疼，便气急败坏嚷起来，“小师叔，你真小心眼，借给人家衣服穿，还这么多讲究！”

        他偏过身来，抬手拽住了我头后的一束辫子，“哎，我就小心眼，你能拿我怎么样？”

        他拽的我的头皮有些微微的痛，我扬手要去打他，但脑袋被他扯着，上半身行动不得。我又想用脚去踢他，奈何腿有些短，他身量高，胳膊又长，只要一躲闪，我就够不到。最后他松开我的辫子就跑，我来回的追着他，同他打闹。最后还是他心甘情愿的低下头，让我扯了好几下头发，我才算消气。

        我们往回走着，快到村长家门口的时候，我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女子，便同小师叔说：“昨天晚上，我好像见到秦姑娘了？”

        小师叔有点惊讶，“昨晚？你昨晚不是一直在村长家吗？”

        我回道：“对呀，我在院子里玩烟花，你们回来之前，我看到她在街口那里走。虽然披着斗篷，但身形很是相似。现下村子里有怪物，秦姑娘怎么晚上还出来呢？”

        小师叔问：“你看清楚了吗？光看身形，也不能断定是她啊。”

        我仔细想了想，继续说：“我们从秦姑娘家出来时，我看到了她院子里的一盏灯笼，黄纸兰花的，就是昨晚那女子挑的那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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