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看不见了

“我没办法像你这样豁达！”孟襄略带些嘲讽的说道。

        李九娘皱眉望向他：“我知道这些年你不容易，但是你也要明白，要是你现在放弃了，那你以前的那些努力可就全白费了。”

        孟襄见她大大的杏眼认真的望着自己，一时间竟有些自惭形秽之感。

        也许有些人就是天生勇敢的。

        孟襄不敢与她对视，转开了目光，沉吟片刻道：“这次护驾有功，也许你有机会……”还未说完，便被李九娘打断了。

        “没边的事儿就别想了！”李九娘气恼的道。

        本朝长公主颇得先帝喜爱，因长公主喜欢骑马打猎，先帝就多次带长公主出宫围猎。长公主一身红衣骑装一马当先，笑容张扬，明媚得如夏日烈阳，那场面，引得多少京城才子拜倒在长公主的马蹄子下，至今还被京城百姓津津乐道。

        这也让本朝的女子不再困于闺阁，如今像李九娘一样带着护卫出行的女子不知凡几，但是却没有女子上战场的先例。

        先帝就一儿一女，当今陛下自小病弱，长公主才能不逊男儿，先帝那样宠爱长公主，皇位也还是传给了当今陛下。当今陛下曾夸奖过李九娘的枪法，但下一句就是这谁还敢娶，足以见得女子并不会因为世风开放，而被允许在朝廷和战场立足。毕竟骑马打猎只是消遣，若是女子上战场便是对男子权利的威胁。

        李九娘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也不想再谈这事让自己闹心，转移话题道：“你游街那天我看见孙小姐了。”说完揶揄的看了他一眼。

        孟襄看着她打趣的眼神，神色平静的哦了一声。

        看他脸上没有丝毫不自然，反倒让李九娘有些不好意思。可心里还是有点为他担心，踌躇的道：“那孙小姐的身体……”

        她话未说尽，孟襄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一暖，缓声说道：“我在云中书院这么些年，一直承蒙孙院长照顾，如今孙院长不嫌弃我的身世，愿意将掌上明珠嫁给我，我十分感激。孙小姐的身体不好，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

        李九娘听他说这些不像是娶亲，倒像是报恩，想了想还是直言问道：“你喜欢她吗？”

        孟襄一惊，低头看她，又是这双清澈的杏眼，好像是能看见他心底里，孟襄不敢再与她对视，慌忙看向前方，认真答道：“我……我是愿意娶她的，也绝对不会辜负她。”

        李九娘听了他的回答，心中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不太多，就像是被细针轻轻的碰了一下。

        她望向孟襄，孟襄的脸在朝阳的照耀下有些令人炫目，她一时竟看得有些呆，孟襄摆了摆手才回过神来，李九娘将手帕递给孟襄道：“擦擦脸吧，你这张脸还是遮一遮。”说完就头也回的走了，留下孟襄不知所措了半天，不知道哪儿得罪了她。

        孟襄回去的时候，李九娘正在与二殿下商量路线。

        二人见他回来，二皇子道：“思衡回来了，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众人行礼应是。

        李九娘带着吴阳等人在前探路，一路上都看着有些闷闷不乐的。

        二皇子不由对孟襄道：“你俩吵架了？”

        孟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直说没有。

        二皇子看着他一脸茫然，乐道：“虽说是已经能独当一面，打败倭寇，可这一发脾气还是个小姑娘！咱们都让着她些才好。”

        孟襄只觉得冤枉，从小到大自己都让着李九娘，只要她喜欢的东西，他都是捧到她面前。虽然两人长大之后见面不多，可送她的礼物却是从来没有断过。仔细回想了今天的对话，也没有哪儿得罪了她。

        众人行了一段时间，发现天气不如早上那么晴朗，反倒有些阴沉，还起了些雾气。

        从闽州府跟着来领路的小旗先是以为要和老虎拼命，没想到竟是救了个龙子，正觉得升迁有望，就看着这雾气，心里觉得不妙，赶紧跑到李九娘跟前禀报。

        “表小姐，这遮云岭中的雾气可能有毒，很可能是瘴气，还是小心为妙。”

        京城和营州都没有瘴气，李九娘只知道这瘴气严重起来会要人命，并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便虚心问道：“二位是本地人，管家既然派二位前来，想来是有些真本事，那这瘴气在空中，我们也没法躲，这怎么防才行？”

        两人本来心里揣揣，怕李九娘不听劝，一意孤行，听到李九娘谦虚问话，连忙回道：“咱们还是先用湿布将口鼻遮住，省的吸进去。”

        李九娘吩咐下去照办，大家准备好了之后便起身赶路，这山中雾气蒙蒙，总是让人感觉不安，还是尽早出去的好。

        走了一会儿，李九娘感觉有些奇怪，对吴阳说道：“你觉不觉得天暗了些？”

        吴阳也觉得暗了，便道：“可能是雾气太大了，咱们还是快些出去吧，别一会儿看不见路去了！”

        李九娘下令加紧步伐。

        可谁知越走天气越暗，最后居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一片漆黑。

        这怎么可能呢？算算时辰，才过午时不久，再怎么样也不会天黑啊！而且这也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倒像是……

        “怎么天黑成这样了！”不知谁仓皇的喊了一声。

        “殿下别出声，孟襄护好殿下！”李九娘出声喊道，“其他人都别动，违者立斩！”

        刚才一路走过来，李九娘带着护卫在前探路，禁军垫后，孟襄陪着二皇子走在中间。如今看不见，怕万一有人趁乱伤了二皇子，所以李九娘叫孟襄护着二皇子，却警告其他人不许动，那么只要二皇子不出声，就暂时安全。

        李九娘道：“吴阳，点火石。”

        “是。”吴阳马上摸索着拿出火石，打了几下却没见光亮，再一摸，火石却是热的，说明火石亮过，而他们却看不见。

        吴阳心下一沉，对李九娘道：“小姐，我们……恐怕是……看不见了。”这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显然有些惶恐。

        在这密林深处，若是看不见了，那离死就不远了。

        李九娘冷汗直下，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果然是看不见了，怎么办？

        “小姐”吴阳轻轻叫了一声。

        她不敢说话，一瞬间心思飞转，若是爹爹和大哥在这，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得先镇定下来，她用牙咬了咬舌尖，痛感传来，心中微安，至少是有痛觉的。

        “你们两个可听说过瘴气会让人失明？”李九娘对那两个闽州小旗问道。

        其中一个小旗答道：“我们闽州人家平日里遇到瘴气都躲的远远的，人若遇到瘴气确实是死过人，但都是冻死的，我等从未听说过会让人眼盲。”

        想来是因为眼盲走错了路，夜里温度低冻死了，李九娘想着。

        黑暗中虽然看不见东西，但听觉却会更好些，她能听见十几个人的呼吸声，衣服料子摩擦的声音。也就是说，若是有人乱动，她是能感知到的。连闽州府的那两个小旗都不知道瘴气会让人失明，那其他人就更没有防备了。既然大家都看不见，即使有人想动心思，也占不到多大的便宜。

        想到这，李九娘朗声道：“诸位，想必是那瘴气有毒，我们如今眼睛看不见，不宜走动，不妨在者等等。我临走时，给闽州总兵蒋大人留了消息，想来他也在赶来的路上了。”

        “九小姐，这瘴气既然能让人眼盲，怕是还有其他的毒性。我们现在已经离岭边不远了，不如我们慢慢走出去。”一个禁军道，虽是商量的话语，口气中却带着质疑。

        吴阳道：“我们家小姐说的没错！人一旦眼盲，连在大街上都走不了直线，又怎么可能走得了这林中的路呢！”

        “谁又能确定蒋总兵什么时候来！难道在这干等这吗？”一个禁军语气疾冲的反问道，“若是九小姐害怕，不如让我等先去探路。”

        李九娘带人救了二皇子，诛杀倭寇，虽然立了大功，却也让禁军丢了面子。这些禁军危机时自然对李九娘感恩戴德，现在却是要为之后着想，若是他们就这样被一个小姑娘救出去，怕是会被世人耻笑，而此时正是他们戴罪立功的好机会。

        “你！”

        “吴阳！”吴阳刚一出声就被李九娘打断了。

        李九娘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还是耐着性子劝到道：“这样未免太过冒险，更何况你们身上还带着伤。”

        “多谢九小姐关心，只是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说完便要分成两拨人，准备一拨里留下护着二皇子，剩下的一拨去探路。

        李九娘本就心中焦躁，又听这些人要一意孤行，决定冷眼旁观，反正她劝也劝了，既然不听，她就管不着了。只要二皇子无碍，这些禁军想作死，她也不想管了。

        “我看，就按小九说的做吧。”二皇子突然出声。

        忽听衣料摩擦和一声刀出鞘的声音，李九娘大惊失色。

        完了！真有人要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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