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点心意

今天高府来过信了，明天是三月十二，卦象星宫南移，是南府的良辰吉日，命韩墨薇多做准备，准备出嫁。

        当夜，丞柏看着韩墨薇又呆呆地坐在房顶之上看着弯月村。丞柏不敢打扰她，悄悄地站在房下守候着。

        “明天他们就来了，”可韩墨薇突然说：”小柏还不休息吗？“

        ”你不休息，我哪敢休息啊？“丞柏见她已经发现自己，也只好直白地回答。

        ”唉……“韩墨薇说：”我怎么睡得着？“

        ”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若是精神不好，也不合适啊……“丞柏说。

        ”我还想看看村子，再不看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啊。“

        ”唔……“

        ……

        一夜无话，丞柏已经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回到床上睡下的了。清晨之时，远处的鞭炮声突然炸响，丞柏惊醒过来，翻身下床，仔细听着声音的来源。

        远处传来了喜庆的音乐声，人声鼎沸欢声笑语。丞柏明白了，这是迎亲的队伍到了。

        他迅速跑到药堂，只见韩墨薇正端坐药堂之中，韩平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听到动静，韩平转头看向丞柏：“你醒了？”

        “他们来了。”丞柏说。

        “我知道。”韩墨薇点点头。

        丞柏这次顺手捞起那柄刀，这把原本粗糙锈迹斑斑的钢刀如今被他仔细打磨后，重新寒光逼人。韩墨薇用柔韧的芦草和皮革做了一个粗糙的刀鞘，以至于丞柏再也不用一直粗野地攥着刀柄，可以把刀挂在腰间。

        韩平没有阻止丞柏，丞柏把刀背在身后，简单洗漱了一下，也站在了药堂之中。

        “韩先生……我起晚了……”丞柏略有歉意地说。

        “无碍，你昨天也辛苦了，而且也没有耽误什么，不必道歉。”韩平心平气和地说。

        远处的礼乐声越来越近，丞柏心脏也随着鼓点慢慢紧张起来。外面会来谁，都有谁，韩家三人都不知道。

        “……是这儿吧，是这儿吧，潘大人？”外面有个女人念叨着。

        “就是这儿就是这儿，快，鞭炮，鞭炮呢？”

        “来啦，这儿呢。”

        炸响的鞭炮从外面极近的地方传来，丞柏只闻到外面传来一阵难闻的硝烟味道，而耳朵却已经慢慢适应那种惊心动魄的炸裂声，反而还觉得没有什么了。

        一声锣响，几个红红绿绿的女子进来就是一拜。领头的潘予更是踏着无比欢腾的音乐声走入韩宅，顶着绸帽红花，俨然一副喜庆之相，和他之前在弯月村被打的死去活来的死猪样子完全不同。

        “贺喜韩老爷，贺喜韩夫人，良辰吉日，郎才女貌，小可奉命迎亲，喜结连理。”

        潘予又是一拜，丞柏只觉得这人是不是不跪着就不会好好说话。而且哪儿来的韩夫人，真是好不长眼色。

        外面的音乐声太吵了，刚刚醒来的弯月村村民都惊诧地从家里出来，一齐围在了韩家药堂门口。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少夫人梳妆打扮啊。“

        ”好嘞——“

        那几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女子一齐起身，丞柏这才发现她们虽然衣着花艳，而每一个居然都是年迈妇人，顿时心中作呕，不想多看。

        她们就是红娘，是专门负责给新嫁娘梳妆打扮的。穷人家的女儿没有侍从，出嫁的时候都会请几个红娘来做这件事。那几个红娘也是经验颇丰，一个红娘挽起韩墨薇的衣袖，细细看了一下韩墨薇的脸。

        ”唔——眉若黛柳，瞳似秋水，少夫人若不是穿着粗布衣服，只会让人还道是云宫仙子呢。“

        ”少夫人，我们给你换上嫁衣，请吧。“

        韩墨薇看着这几个红娘，粉唇轻咬，笑道：”那就麻烦各位婆婆了。“

        ”不麻烦不麻烦，少夫人天生丽质，说是化妆，其实都成我们几个俗人的拙劣修饰了。“

        红娘围着韩墨薇左右夸赞不止，韩墨薇款款起身，在她们的搀扶下回到了房内。

        丞柏看着她进去，想说什么，却忍住了。

        而此时，潘予又向韩平磕了一个头。

        ”公子未来，嘱托我代替他向您行礼，韩先生在上，请受我一拜。“

        ”快起来吧，搞得好像是我女儿嫁给你了似的——老大不小了，羞也不羞？“韩平厌恶地说。

        可潘予才没管那么多，磕了一个头，起身，又跪下磕了一个，就这样反复，真的连磕了九个头，代替高府五公子把这个大礼尽了个足。

        韩平鄙夷没有看这个小人，可潘予也浑然对于韩平的表现熟视无睹。当着全村人的面给韩平行此大礼，他居然还能做到面不改色，也真是奇人了。

        潘予起身走向门外，朗声道：“高府大喜，诸位见者有份——”说着，潘予向同行的几个壮汉大手一挥，说：“来啊，与各位乡亲同喜！”

        那几个壮汉本来抬着红轿，此时从怀里取出铜钱糖果，随意地往人群抛洒着。

        丞柏看在眼里，只觉得有些眼熟。村里人饲养鸡禽的时候，也是这么抛洒饲料的。弯月村的村民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看着钱落在地上，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潘予冷笑一下，说：“拿就是了，还怕高府人为了这点小钱上门来讨吗？”

        弯月村村民战战兢兢，还是不敢动。其中一个年幼的小女孩笑着捡起一枚铜钱，笑嘻嘻的向母亲展示：“娘亲，柔儿捡到一个铜板哦——”那个母亲赶紧抢过，随手放在了地上。

        “傻丫头，别乱动……”母亲警告着女儿，女儿哭丧着小脸，委屈地躲在了母亲身后。

        “哼，贱骨头就是贱骨头，给钱都不要。”潘予心里暗自嘲笑道。

        “诸位乡亲，这是爱女的喜糖喜钱……”韩平站出来，苦笑着说：“承蒙乡亲厚爱，大家就看在我的薄面上，收了吧。”

        乡亲看着韩平，这个郎中如今面容枯槁，和平时为村民看诊的样子大不相同。终于人们三三两两地捡起喜钱，有的几个甚至还强行挤出笑容。

        “笑啊，高府大喜还哭丧着脸？！”潘予不合时宜地喊道。

        村民不敢违抗，只好欢天喜地。

        大家笑了起来，空气里好像洋溢着喜庆的气氛。音乐依旧，人声依旧，潘予散发着喜钱喜糖，大家都争相抢捡着，只有韩平面容极其难看的回了药堂。

        ”韩先生！“一个村民突然说道：”韩姑娘真的不回来了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回来的道理？“韩平没有回头，疲惫地说。

        ”韩姑娘是大好人，大家不要哭丧着脸了，是我们承蒙人家父女照顾，难道我们还要这样寻她晦气吗？！“又有一个村民声音传来。

        ”韩姑娘是弯月村的姑娘，我们给她随嫁妆！“

        村民突然四散开来，等到回来的时候，人人手里都带着鱼米果蔬，虽然质朴，但是成色都是最好的。

        韩平不可思议地站出来，说：”大家太好心了，这是做什么？“

        ”韩先生每年都要为我们诊病，今天韩姑娘出嫁，我们总不能只能闲看着吧。“

        ”虽然比不上高府，但是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一个村民举着一篮鸡蛋，跪在韩平面前：”韩先生，请您笑纳了。“

        韩平苦笑地扶起他，说：”收，我收就是，何必行此大礼呢。“

        此时，潘予冷不丁地说：

        “诸位，大喜之日哭哭啼啼，也太不像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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