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08

        其实明眼人一看便能知道这人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他并不敢真的拿玻璃划破小叔的脸，就像他们对小叔的排挤从来只是口头和态度上的一样。

        你其实并不担心小叔会受伤，但你担心他心里仍会因为对方的指责而过于苛责自己，可你在小叔身后，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他握着那个男生的手腕，将它从自己的领口扯开来。

        他的声音里掺杂了一些对你而言相当陌生的冷意，却依旧平缓，甚至于可以用上一个完全不该用在这里的修饰词——安静，

        “别在这里闹，我们出去。”

        他说。

        那个男生明显被他这幅样子哽住，整张脸憋得通红，如小叔所料，就算再喝了酒，他终究还是没能有划下去留下伤痕的勇气，反而是再次揪住小叔的衣领把他从座位上带起来，手里的酒瓶就势往桌子上一拍，朝着小叔的脸就挥了过去。

        然而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09

        玻璃酒瓶砸在桌案上破碎成锋利的碎片，几个前来阻拦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的同学慌忙侧过身子躲避，推搡间不知道是谁压到了桌案上，人的体重带着上面的所有东西往小叔这边倾去。

        你的呼吸陡然一滞，脑海里嗡的一声响。

        那朝这边滚落的东西里不止是杯盘碗碟，食物残渣，更有原本被端端正正摆在最中心，用来加热的小碳炉。那里面在滚动间充分接触空气而烧的火红的炭块就以一种势不可挡之势朝那边一时无法躲避的两个人砸了过去，带起一片烟尘火星。

        站在小叔身后的你几乎想也没想，在王圆圆一声尖锐的惊呼里，直接伸手挡了过去。

        一瞬间空气里灼烧的焦糊味明显至极，火炭一路滚过弹起赤红火星，大量呛人烟雾卷起。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电光火石之间，小叔被你拉拽着身体后撤，直到你难忍的发出一声痛呼才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而你已经捂着手臂半跪在了地面上，额头上满是冷汗。

        你试图抬起头来朝他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但实在是，太疼了，做不到，生理泪水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儿，管不住的啪嗒啪嗒往下砸。冬天的衣服是很厚的，但你刚刚吃饭时已然将袖子撸起了半截，裸露的皮肤处已经大面积的泛红，几处水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而起，还有玻璃碎屑划出的伤口往下淌着鲜红的血，好一个触目惊心。

        你并不大后悔，如果没有你刚刚挡的那一下，这炭就朝着小叔脖颈去了。

        周围人短暂的震惊过后连忙叫着打车送你去医院，又或者去拿凉水来勉强镇痛，那个男生像被吓坏了一样一边儿后退一边儿大声地喊着，不是他的错，他什么也没做，是你突然冲上来挡了一下才受伤的。

        而最该反驳又或者是关心你伤势的小叔现在却呆呆地站立在原地，看着面前疼痛难忍的你，整个人都僵硬住了，眼神都失去了焦距。

        许向楠从你那桌挤开人群冲了过来，盯着你手臂上的伤近乎于睚眦欲裂，咬着牙一拳把那个还在嘟囔着推卸责任的学长打倒在地，推开你面前木柱子一样的小叔，扳着你的肩，将因为疼痛越发明显而不由自主蜷缩起身体的你揽进他的怀里。

        “车呢？叫了吗？”他掰开你握着手臂的手指，呼吸一滞，然后越发急促地朝周围喊着。

        靠近窗那边儿有人瞧着底下停靠过来的车，喊了一声，“到了到了，dnd893。”

        于是许向楠再没犹豫，直接抱着你的身体冲下楼去，临行时他紧紧咬着嘴唇，狠狠撞了一下小叔的肩膀，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送你就医心切，也只有小叔能看见那一下里他眼中的愤怒与悔意。

        当你的身体与小叔擦肩而过，小叔才如大梦初醒一般身体一晃，扶着旁边的墙大口大口呼吸起来，他整个人都颤抖得不行，脸和耳朵涨得通红，胸腔因为过度呼吸而剧烈的疼痛着，却依旧喘不上来气，可他的视线依旧紧紧盯着你的背影，又逐渐被眼里渗出的生理泪水所模糊而去。

        挥开有人递过来的纸袋子，他跌跌撞撞地朝着那边走去，却最终没有赶上你的那辆车。

        因为许向楠太着急，他没有等任何人，甚至于王圆圆，直接就催着司机开向医院。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场子化作一团死寂。

        圆满落幕的圣诞晚会，轰轰烈烈的聚餐小分队，所有的一切，最终都化进这一摊子滑稽又可笑的闹剧里。

        10

        许向楠把你安置在急诊室外面的长椅上，慌慌张张替你挂好了几个号才又赶回来找你。

        你正仰着头数走廊上的灯尽力让自己忽视手臂越来越重的灼烧与疼痛感，一时间视线里出现了许向楠的脸，还有些没能反应过神来，盯着他愣了好半天，才艰难地笑了一声。

        “你哭什么。”

        许向楠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发现自己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出来时，又伸手胡乱地摸了两把，却没想到这眼泪越抹越多，从他指头缝里淌个没完没了，他干脆也不再试图掩饰了，背朝着你吭哧吭哧地哭起来，整个人抖得像个筛糠一样。

        你:……

        你:糟糕啊，他哭的好搞笑。

        你有点忍不住地想笑，但是你一笑，你伤口就疼，悲喜交加之间，简直快要领悟人生的真谛。

        其实这也不怪你，许向楠平时在你面前总有点“端着”，不管是装乖还是装哭，总是把自己很好看的一面展现给你，还真没见过他这样不顾形象地哭得直抽抽过，想来……还是吓坏了。

        想到这，你便觉得自己再笑他，多少还是有点愧疚了，只能无奈地开口哄一哄，“没事，不太疼的。”

        许向楠说你骗人。

        一个大小伙子哭成这样哪怕是在医院也确实少见，走廊里的几个人都直往这边看来，你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承认道，“好吧，确实有一点儿疼的。”

        许向楠，许向楠更大声了。

        你:……

        果然……还是很搞笑啊！！

        你没心没肺地想着，面容因忍笑加忍痛而近乎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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