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邪祟

　　“姑娘莫惊慌，这孤鹜山中乃有一种被唤作马腹的邪祟，那怪物人面兽身，喜食人畜，最瘆人的就是能发出类似女子哭泣的声音，我都上过好几次当了，但真若论起凶悍程度来，其实也就那样。”

　　“遇上了咱，几斧子就能欻欻解决掉。”

　　曹三自信满满地取下腰间短斧，凌空比划了几下，敢做翻山车夫的，若是没砍过几只邪祟，传出去都招同行笑话。

　　但汉子突然又拍起大腿，惭愧道。

　　“诶呦，你瞧咱这脑子，都忘了姑娘不是一般人，哪里会怕这种东西，就算是遇上了，姑娘你安心坐车里看我曹三表演就好，别让这种东西脏了你的手。”

　　裴清秋没有言语，即便从未见过邪祟，但有曹三的话在前，外加她自身的几斤几两，定然是不怕的。

　　让她有所顾虑的是，活到现在，她从未与人有过拳脚或兵器上的切磋，最多也就是看过陆妄生耍剑，然后跟着模仿几式。

　　只靠一身蛮力，怕是走不远的。

　　洛桑城里曾有铺子摆过一些拳脚上的功法和剑谱，裴清秋也曾买来仔细研读过，起初她还觉得玄妙至极，品读得津津有味，再后来，被陆妄生一语点醒梦中人。

　　他好似是以一种讽刺的意味道：“恩，没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讲得还有些道理，瞧瞧这些配图，啧啧。”

　　裴清秋当时很疑惑，便问道：“这能看出什么道理？”

　　陆妄生一听，便不再掩饰，几近是捧腹大笑道：“你看看这些个配图，那姿势跟个立正的王八似的，而且上下式根本连贯不起来，完全就是瞎添瞎画，这不恰恰是在告诉你乱拳可以打死老师傅嘛，你都不知道你自己的破绽在哪，别人怎么会知道，多容易看出来的道理。”

　　从那以后，裴清秋再没买过、看过这一类的书本。

　　...

　　客栈的灯火愈来愈明亮，那哭声却不知在何时戛然而止，唯有一阵马蹄纷踏声渐渐消弭。

　　“定是被客栈里的伙夫们解决了，这样倒好，省去咱们不少时间。”

　　曹三如是说道，脸上渐有欣喜之色。

　　待进了院子，安置好马匹，曹三迫不及待地快步走进客栈，裴清秋一时间没跟上，落在了后面。

　　只见曹三轻轻推开门，朝里面张望了片刻后，大喊道：“乖孙儿们，你曹爷爷在此！”

　　裴清秋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进了屋子，才发现屋子里仅有的四个汉子正围着曹三有说有笑，你一拳我一拳地将其锤来锤去。

　　曹三见裴清秋跟了进来，忙从人群中挤出，跟其他人极其正式地介绍道：“咳咳，介绍一下，裴姑娘，我曹三此行的老板，也就是我的财神爷。”

　　众人见到那依着门框，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英气女子，纷纷抱了抱拳。

　　曹三紧接着又给裴清秋一一介绍道：“这些都是我过命的兄弟，从左往右分别是李铁，二牛，杜良，方炎，还缺个叫王朗的，许是有活儿计干，还没回来。”

　　这四人倒是各有特点，李铁个子最高，面部有道自嘴角延伸直眼角的疤痕，看上去很是瘆人。

　　二牛最壮实，身子比曹三还要大上一圈，杜良的五官倒是方正，腰间悬着一串银色铃铛，方炎则是几人里最瘦弱的那一个，还有几分书生气质。

　　裴清秋一一回礼。

　　回过礼后。

　　一伙人竟彼此相顾无言，场面一度变得尴尬，最终还是曹三打破了沉默，“都还愣着干嘛，赶紧弄点儿吃的去，裴姑娘还没吃过晚饭呢。”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叫二牛的那个拱手说了两句抱歉后，赶忙进了后厨。

　　曹三拉着其余兄弟们有说有笑，裴清秋则是独自找了个空桌落座，一手托腮，另只手有节奏地在敲打桌面，离家也有几日了，不知道萧潇二人此时在做些什么。

　　...

　　直到二牛端上酒菜，裴清秋才回过神，喊了曹三两声，“曹兄，答应你的酒。”

　　玉手一挥，从方寸物中腾挪出两壶桂花酒来，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曹三屁颠屁颠跑过来，拎起酒，旋开壶塞闻了闻，然后悻悻道：“原来是花酒啊。”

　　瞧见他脸上失望的神色，裴清秋有些不解，问道：“怎么了？”

　　曹三不大好意思地说道：“害，其实也没啥，只是我们喝烈酒喝惯了，花酒没尝过几回，酒倒是没啥不好的，裴姑娘你别介意。”

　　裴清秋笑道：“这有什么好介意的，你们且先尝尝味道，若是觉得还行，我再取两壶来。”

　　“好嘞！”

　　...

　　“我方才过来的时候，在离客栈不远的地方听到有女子哭声，我想要是遇到马腹的话，就可以在裴姑娘面前表现表现了，谁料想到连声带鬼一同消失了，是不是你们解决的？”

　　几个人酒都喝了不少，谈天说地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裴清秋想不听都不行。

　　“害，你有些时日没翻过山了，当然不知道山里发生了什么。”方炎一脸愁苦道。

　　“那你倒说说发生啥了啊？”曹三一脸好奇。

　　“最近山里马腹越来越多，我们哥几个都快清理不过来了，最多的时候一天能碰到十来只。”

　　“据说啊，是山里的一只活了百年的马腹即将苏醒，这些小辈们正为其准备食物呢。”

　　曹三差点一口酒喷到众人脸上，“你们可真有意思，还百年马腹，那东西不是最多活个二十几年嘛，你们搁哪听说的啊，笑死我了。”

　　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杜良终于不再沉默，开口道：“不是听说，是王朗死前传给我们的消息。”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面有愠色。

　　“哈哈，谁，王朗？”只有曹三仍大笑着，可被几人阴翳的眼神扫过后，吓得打了个寒颤，醉意徒然散去，这才回忆起方才的话，“等等，你说什么，王朗死了？”

　　客栈里变得死寂，唯有夜风一直呼呼拍打着还未关紧的门窗，烛火也在某一时刻被吹灭，黑暗中，清晰而又剧烈的心跳声，像是亡灵来袭前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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