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槐柳镇，镇四方

“你们昨天晚上睡得咋样？没认床吧？”

        “睡得还行，就是半夜做了个梦，还挺吓人的。”

        “梦着啥吓人的了？婶子跟你说，这梦都是假的，醒了就过了。”

        “梦到昨晚您说的那个张兆，他跟人结亲了，在我梦里在大摆酒席呢。说来也奇怪，昨晚上我们三个人都梦到了。这是不是有什么说法啊？”

        白嘉这句话刚说出来，桂芬婶子好奇的神情变得有些不安，只见她站起身抱着孩子的不停地在大厅转悠：“这能有什么说法？他人都没了哪儿还能摆酒结亲呢。你们年轻人就是爱胡思乱想。”

        南执鹄一边吃着玉米粥一边搭腔道：“可是婶婶，昨晚我梦得可真了，我还瞧见你和奶奶在酒席上嗑瓜子呢。”

        “啥？！！”桂芬婶子突然拔高的声音引起了在院子里扫地的老太太的注意力。老太太拄着扫帚颠颠地小跑进来：“桂芬怎么了？”

        桂芬婶子紧张的抱着孩子往老太太身边凑，小声急促的说着：“娘，娘！那方老爷子说的是真的，都是真的。张家那小子真的邪性！”

        她这副样子弄得老太太一头雾水：“什么真的假的？你们刚刚在说啥呢吓成这个样子？”

        “就是白小哥说昨天晚上他们仨都做了同一个梦，就是之前方老爷子也梦到过的那个！那个结亲的梦！”

        随着桂芬婶子的话，老太太似乎也想起来了什么，神色一变，转头看着在饭桌前喝粥的一大一小急忙问道：“娃儿，你们昨晚真梦到那个，那个张家娃子结亲了？”

        南执鹄咽下最后一口玉米粥，抬起头看着老太太一脸茫然地说：“是啊奶奶，而且可吓人了，大晚上的在空地上摆了好多桌酒席，还铺了白色的桌布，我还看到你跟桂芬婶婶在酒席上唠嗑，还有好多我没见过的大叔大婶爷爷奶奶，你们都穿着白色的衣服，腰上还系这红色的腰带，可把我吓坏了。”

        小孩一边说着一边捂着心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怎么喊你跟桂芬婶婶都不理我，跟不认识我一样。还有一个大妈一直死死拦着我不让我过去找你们，她跟我说等他儿子结亲了，要我去给她当儿子养老。还说她们张家有钱。”

        说完，小孩又小心翼翼的补了一句：“桂芬婶婶，刚刚你说梦都是假的，是真的吧？”

        小孩的一番话把婆媳两人骇得脸色发白。桂芬婶子甚至紧紧地搂着孩子，控制不住地咽口水：“当然……当然是假的。你们今天就走，回家了就没事了。”

        老太太也回过神了，摸着小孩的头发劝道：“娃儿呀。等会陆小子散步回来，你们就赶紧跟他出村吧，啊？”

        白嘉看着眼前心神不宁的二人，想了想道：“奶奶，桂芬婶子，现在放假呢，我们也不急着回去。昨晚睡前我还跟陆柯说今天带孩子在村里逛一逛再回去呢。”

        老太太闻言急了起来：“唉哟，这破村子有什么好逛的，哪儿哪儿都是田，你们也就能看点土里刨食的玩意儿。老太婆我是怕你们出去晚了，赶不上老方的车去镇上。镇上不比村子好？那儿可有商场呢。”

        老太太越劝白嘉越好奇到底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他们的任务是在槐柳镇，谁知道离开了是不是就被判定失败了？

        “奶奶，我还想在这里玩一下呢，我现在还可以玩一下，等以后学习任务重了，就不能玩了。”南执鹄说着就下了饭桌，跑过去牵着老太太的手晃着撒娇。

        老太太也是有孙子孙女的人，别看南执鹄已经15岁了，但是从小营养跟不上的他身量跟个八|九岁的小孩似的，惹得老太太一番心疼：“唉哟，这有什么好玩的，你听奶奶的，这里晚上可吓人了，你看你们昨晚不就是做了噩梦了吗？”

        “对啊奶奶，刚刚桂芬婶子还说我们做的梦没什么说法，怎么听您这么说，我们做的梦还是有什么内情的啊？”一旁的白嘉也一脸好奇的问，一副不问清楚就不想走的样子。南执鹄也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老太太。老太太被这一大一小的缠着，很快败下阵来。

        “张家娃子还没成年，走得也不光彩，当然张家两口子匆匆忙忙把孩子葬了就去其他镇上了。附近的镇子他们也不敢再去，听说被他们家张兆勒索的那个孩子家里在镇上很有势力。谁知道张家两口子才出去一个多月就回来了。隔天还挨家挨户的上门的送符纸，说是在外面做生意，老梦到他们家张兆总是喊疼，就找了大师去问，大师说怕是孩子走得不安生想找人一起走。把张家夫妻吓得跟大师求了些开过光的符纸回来。谁家里没个孩子老人的。听他们夫妻这么一说，都着急忙慌的把符纸给贴家门上了。”

        老太太回想起几个月前张家夫妇上门时满脸憔悴的神情，长叹了一口气：“儿女都是债啊，张兆这孩子再混，也没欺负过村里的孩子，所以为了让他走好，村里人就按张家两口子说的，把符纸给贴门上了。结果没几天，张家两口子又说想到孩子还没成家，就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他们做父母的难受，寻思着给孩子找个伴，地下也有人陪。”

        老太太的话让白嘉打了个激灵：“您是说……张家夫妇想给孩子，结阴亲？”

        老太太说道：“是啊，你说这人死都死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呢。可是张家两口子跟着了魔一样，四处找人去问谁家里有早逝的女娃子，还不拘年龄。只要跟他们家张兆的八字合就行。”

        桂芬婶子也插了一嘴：“你们其他地方来的人是不知道哦，那段时间还真有其他村子里的人上张家谈结亲。啧啧啧，也不知道他们家女儿会不会后悔生在这些人家，死了还得被卖一笔钱。”

        “真的结亲了？？”

        桂芬婶子听到白嘉的话忍不住撇撇嘴说道：“那倒没有，每次有人过来，张家的都要看对方闺女的照片，说什么哪怕结这种亲事，女娃也得看得过去才行，不然这儿媳妇不行，他们家孩子在底下也过得不开心。你说咱这村里村外的又没有照相馆，这年头谁家舍得带孩子上镇里花钱拍照啊？所以那些女娃子生前的照片一张也没有。张家也是够绝的，干脆带人去对方闺女的坟地里挖开来看一下，说什么看骨相也能看出几分。真是缺了大德。”

        闻言白嘉心神一动，挖坟？不就跟那只鸟唱的：[秋风起，上地里，挖了一里又一里。]这句话对上了吗？

        昨晚睡前他还和陆柯分析过，那只鸟唱的歌谣里：[槐柳镇，槐柳镇，吵了一阵又一阵]这句话跟刘晓妮的事对上了。[半夜里，火葬场，哭了一场又一场]这句话跟张兆去世对上了。

        后面的几句：秋风里，上地里，挖了一里又一里。冬日里，下着雨，淹了一米又一米，唢呐吹，铜锣锵，全村一起去吃饭。这三句他们还没有头绪，直到今早醒来，才反应过来最后一句可能跟昨晚他们做的梦有关系。

        秋风里，上地里这句话，看来是应在了张家结阴亲这件事上。白嘉定了定神继续问道：“张家这么做，那些人家也同意？那这件事跟我们三个人昨晚做的梦有什么关系吗？”

        桂芬婶子翻了个白眼说道：“要不怎么说张家有钱呢？那些闺女死了还想着结亲的人家，不就是为了那点彩礼嘛？人张家直接说了，八字合的，挖坟看了骨相不合意的，都一家给三千块钱的打扰费。我的个乖乖。我家男人半年都挣不到这么多。”

        老太太也开口说道：“其实一开始张家这么闹腾那也是他们家的事，轮不到我们外人说什么。可是后来老方他说梦到他放假回来的孙女方芳了，说方芳是被人绑了去结亲的。可是这一个梦又当不得证据。老方去张家闹了几次都找不到方芳之后，他田也不种了，每天就赶着那辆牛车在镇上和村里的一趟一趟的走着。”

        “娘你不经常出门不知道，这可不止方老爷子一个人梦到过，村里好几户人家都说梦到自家闺女结亲了，还说这是预示着自家闺女以后不愁嫁。哎哟，我当时在晒谷场那里听她们说了一嘴，又想到方老爷子来跟咱家说的话，我就觉得不对劲。那几家的闺女最大的也才刚上小学，最小的刚刚还在学说话。还同一个月都梦到自家闺女结亲，这也巧过头了吧？谁家做梦还能赶趟凑一块去的啊？”

        老太太闻言大吃一惊：“还有这事呢？”

        “不然您以为呢？我还以为您老催着白小子他们离开这里，也是知道这件事了才担心他们是外来人，怕冲撞到什么东西呢。”

        老太太拍了一下大腿说道：“我不知道这事儿啊？是大军出去之前跟我说的。他说他没回村的这段时间，看到村里有外边来的人，就催他们离开，别在村里呆太久。大军当时说的时候可严肃了，我这不是听到白小子说昨晚他们都做了同个梦，才觉得是不是跟没有及时让他们离开有关系嘛。”

        几人正说着话，一大早就出去散步的陆柯从门外走了进来：“嘉嘉，你跟奶奶婶子们聊什么呢？”

        “小陆回来了？你们聊着，婶子给你盛粥去。”

        “我正跟奶奶和婶子说昨晚我们做梦的事呢。”看到陆柯，白嘉有些不自在的瞥开了视线。

        昨晚梦里他被诡异的场景吓得心神不宁，今早醒来却满脑子想的都是昨晚陆柯把他揽在怀里带他离开的场景。明明是在做梦，当时他被中年男人打了一巴掌都没有痛感，只有满心的恐慌和愤怒。但是醒来后想起离开梦境时陆柯遮住他双眼的手，眼皮止不住的轻颤，仿佛能感受到陆柯掌心的热度。

        看到陆柯回来，老太太也赶忙劝道：“陆小子啊，你一会吃了早饭就赶紧带着他们回去吧。你们年轻人可能不信这些，但是听奶奶的，奶奶不会害你们的。”

        陆柯无奈笑道：“奶奶，您说什么啊？我刚回来也不知道你们刚刚在聊了什么，您这话说得我一头雾水的。”

        白嘉磕磕绊绊地说：“你、你先吃早餐吧，你边吃我边跟你说。”

        闻言陆柯也不客气地坐下，接过桂芬婶子递来的粥喝了起来：“刚刚你们在说什么？”

        白嘉把刚刚问到的信息一一跟陆柯说出来，陆柯看着对方红润的唇瓣一张一合，清朗的声音软软地说着话，顿时觉得口渴得厉害。

        听完白嘉问来的信息，想起自己刚刚在外面发现的一些事，他三两下把粥喝完便跟白嘉说：“准备一下，我们一会离开”

        白嘉惊讶的说：“离开？我们任务不做了？”

        坐在一旁的南执鹄闻言紧张起来，如果陆柯哥哥他们不做任务了，他自己肯定也完不成。完不成任务的他还能离开这个奇怪的游戏吗？爷爷还在等他呢。

        “一会再说，我刚刚在村子里散步的时候碰上了一个人，结合你刚刚说的信息，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说着陆柯起身把空碗拿进厨房后就去院子里找老太太去了。白嘉跟小孩对视了一眼，也跟了出去。

        老太太此时正带着两个小孩在院子里的树下乘凉，盛夏的风吹过，枝繁叶茂的树枝哗哗作响。看到陆柯出来的，老太太忍不住继续劝道：“陆小子吃好了吧？打算什么时候出去？我记得老方他一会就会到村子了，到时候你们让他再给拉回去。”

        陆柯闻言拿过一张小马扎就坐在老太太身边：“奶奶我吃好了，你们这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觉得还是听您老的多少注意一下，所以打算一会就带他俩一起回去。”

        “哎！这就对了，奶奶不会害你们的。毕竟奶奶祖祖辈辈都在这里，也不怕什么忌讳不忌讳的。可是你们是外边来玩的，要是不小心冲撞了什么就不好了。”老太太松了一口气，抱着小孙子乐呵呵的说着。

        “奶奶，您昨晚说这村子叫四方村，怎么昨天送我们来的方老爷子却说是槐柳镇啊？”

        说起这个，老太太也是不明所以：“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老方孙女失踪了，他受了打击记岔了吧？”

        在院子另一边晒被子的桂芬婶子却回头说道：“还不是方家那事儿闹的？”

        不常出门的老太太疑惑的问道：“这又关方家什么事？”

        桂芬婶子晒好被子就过来抱着在奶奶身旁玩树枝的女儿说上了：“张家那孩子刚去的时候，张家就去跟刘家那两口子说，刘晓妮跟张兆谈这么久了，不如直接跟大公鸡拜堂，嫁进他们张家去。虽然他们儿子不在了，但是父母还在，只要刘晓妮做好儿媳妇的本分，以后好好孝敬公婆。他们张家愿意跟刘家做亲戚，帮刘晓妮的弟弟安排好以后的学校工作啥的。”

        “哎唷！这不是让人闺女守活寡吗？这张家真是缺了大德了。”老太太抱着小孙子忍不住骂了一句。

        “您以为谁都跟您似的好性子啊？方家两口子巴不得呢。拿了彩礼钱还能给小儿子谋个前程。指不定以后张家的东西都是他们小儿子的，您想想张家多有钱啊”桂芬婶子促狭的说道。

        “这槐柳镇的说法我之前也听过，前几天送大军去村口的时候，还问了一嘴方老爷子，方老爷子说张家不是什么好东西，刘家比张家更不是东西。都是坏东西，这一溜十三遭的念叨下来我才听明白，他说的是村里的刘家坏，镇住了我们四方村，在村里作乱呢。结果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外边怎么说的，给传成了槐柳镇。”

        老太太越听越糊涂：“这咋又牵扯上刘家了？”

        桂芬婶子往四周看了一圈，神神秘秘的小声说着：“方老爷子说，就是方家卖闺女不成，给张家出的主意绑了他孙女方芳去跟个死人结亲的。”

        老太太下了一跳：“嗬！这不能吧？”

        桂芬婶子撇撇嘴道：“谁知道呢，咱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你看看张家那夫妇做的事，孩子都没了还折腾啥结亲，刨人家坟的事都做得出来。我估计方老爷子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的。”

        听了这番话，陆柯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看着已经在旁边呆了好一会的白嘉和小孩，便起身跟老太太提出辞行。

        “哎，好好，这年头外边乱，早点回家也好，娃儿呀，回去了要好好读书啊。”老太太说着忍不住摸了摸南执鹄软软细细的头发。

        “嗯，知道了奶奶。”眼下陆柯哥哥他们要离开了，看样子是不打算做这个任务了，小孩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虽然心里没底，但是他也知道，跟着两个哥哥，比他自己留在村子里好。

        告别了老太太和桂芬婶子后，陆柯一行人顶着炙热的太阳光，延着水泥路向着村口的那颗大树的方向缓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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