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一马一鞍

　　王援朝骑着车连打好几个喷嚏，也不知是小宝骂的，还是雪肤膏抹多了。来到小树林，见张淑梅还没出来，便将车停在大树后，自己站在树荫里朝着宿舍楼方向张望。碰到有人路过，见不是淑梅就缩在树后，等人过去才露出头来。

　　几位小护士打树林前经过，援朝照例躲在后面。一位女孩子眼尖，惊叫：“树后有人！”

　　几个女孩子吓得跟兔子似的，尖叫地跑开。跑出几十米，见没动静，这才停下来相互埋怨：

　　“你是不是眼花？没见到人啊！”

　　“我……是好像有个人，不过天黑，也不太确定。”

　　这样躲躲藏藏等了十几分钟，终于盼星星，盼月亮的盼来张淑梅，看的出她也精心打扮了一番。援朝扶出车子示意她上车，可她紧张地左望右看，悄声说：“这里离医院太近，给人看见不好，等拐过路口再骑。”

　　俩人并排边走边说些闲话，老远看见人过来，也不管认识不认识，赶紧拉开一段距离，就像是陌路人。走过路口后淑梅才敢坐上援朝的车，那小手也不敢乱放，紧抓着后座的铁架。觉得这后座有些倾斜，还有点晃动，偶尔还会听到吱吱的响声，不由地说：“车后座好像不稳。”

　　“这是我哥的车，后座是有些小问题。”

　　“不会掉下来吧？”

　　“应该不会，你抓着我衣服。”

　　淑梅没好意思，可后座越晃越厉害，还是忍不住用两根葱葱玉指捏住援朝衣服下摆，等骑到电影院才放下心说：“这后座要修。”

　　“出来的时候我看过，没多大问题。”援朝用手拍拍后座，没事。又往上一提，只听“哗啦”一声，支撑的铁杆顿时断裂。幸亏是上下相顶，才没让淑梅掉下来。

　　张淑梅拍着胸口笑：“谢天谢地，幸亏刚才没掉下来，否则丑大了。”

　　援朝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皮，嘿嘿傻笑：“我明天去修。”锁好车，买袋瓜子走进影院。至于电影演的是什么，两人全没心思看。

　　一场电影让他们彼此不再陌生，让眷念更加深切，让爱意更加浓厚。走出电影院，车是不好再骑的，俩人并排压着马路。虽然有人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拉开一小段距离，但没人的时候都迫切希望粘在一起。

　　恋爱的人都会给自己戴上一层面纱，彼此都想掀开对方的。而正是这面纱的朦胧，让深陷爱情的人感到无比的甜蜜。

　　从电影院到医院宿舍有段距离，骑车要半个小时，走路就更长。援朝怕淑梅受累，本想让她坐在前面横档上，又怕她说自己不安好心，琢磨半天后说：“累不累？要不你来骑车，我跟着跑。”

　　淑梅抿着嘴道：“你不累吗？”

　　“没事，这点路对我来说小意思，我们部队武装越野跑比它要长的多。”

　　“可我不会骑车。”

　　“你不会骑车？”

　　“嗯，我们家就我一个女儿，危险的事都不让我做。”

　　“那不成娇小姐啦，”援朝呵呵笑道：“有些事要尝试，生活才更有激情，更有乐趣。要不我教你？”

　　“骑这个？”淑梅指着老爷车：“太大了！”

　　“要什么紧，有我在呢，保你一生平平安安。”也许是援朝故意说的，也许是他的口误，但让敏感的淑梅，芳心上甜蜜了好一阵子。

　　“你不会摔着我吧？”

　　“放心，就是把我摔了也不会摔着你。”援朝一手扶住龙头，一手扶着座凳，让淑梅站在脚踏上，指导她跨过前杆。

　　张淑梅双手紧抓龙头，极力掌握平衡。她目视前方，一左一右踩下踏板。还别说，小张同志很有运动天赋，才十几分钟就蹬得有模有样，当然前提是援朝左右抓着车，稍有不对，或校正或拉停，一路跟着小跑。

　　医院前有段下坡路，淑梅想下来走，毕竟才刚学的车，碰到下坡路总还是有些胆怯。但援朝胆大：“不要怕，有刹车。车速快你就捏住刹车，我会在后面保护你。”他见淑梅骑的顺溜，有意识松开手。

　　淑梅并不知道，但后面紧跟的脚步声让她心安。车速越来越快：“太快了！”

　　“你捏刹车呀。”

　　“捏啦，刹不住。”

　　坏啦！援朝只顾谈恋爱，却忘记嫂嫂的交待。紧跑几步，想冲上前拉住车子。

　　“哎呀！妈啊！前面有东西……”随着张淑梅的惊叫声“咣当！”

　　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在路边上搁着一个废弃的油桶炉子。初始速度加上质量，能产生多大的冲击力？援朝没来得及细算，但直觉告诉他，危险！而危险的降临诱发了他的本能，在这节骨眼上，平日良好的训练得到充分的发挥。一个虎跃将张淑梅从车上拦腰抱下来，在惯性的作用下，一只脚蹬在煤炉上，“啪”让屁股和后背与大地来个亲密的吻。

　　真不愧是高手啊，即使这样，怀里还紧紧搂着淑梅，让她毫发无损。温柔在怀，可真是痛快。当然痛快，路面上尽是小石子，硌着屁股和后背，不痛才怪。这小女子怎么也有百来斤吧，让这痛来的是如此之快。

　　闻着醉人的体香，让他不禁呲牙咧嘴。没办法啊，一是痛的，二来那秀发正撩在他鼻子上痒的很。千万别打喷嚏，这要是在那洁白秀气的脖子上喷一嘴的口水，那可真是大煞风景。

　　淑梅脑袋里一遍空白，整个人都吓懵了，直到援朝在她耳边温柔地说：“大小姐，你躺的地方可不是弹簧床啊。”这才醒悟过来，满脸羞红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都怪你。”这是女人的通病，出了事一定是男人的错，伸着小手把援朝从地上拉起来。

　　援朝呵呵笑道：“没吓到吧？”

　　“还没吓到！魂都吓飞啦。”张淑梅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打量援朝：“你没事吧？”

　　“没事，我这体格会有什么事。”他满不在乎地掸去裤子上的灰。

　　淑梅也帮他掸后背，发现的确良白衬衫上透着血迹：“你流血啦！”

　　“破点皮，小意思。”

　　“走吧，我到急诊室拿点药给你擦。”

　　“不用，一会就会好。”

　　“不行，别小看破皮，有时也会出大事。”淑梅医生的职业病发作：“人的皮肤是由表皮、真皮组成，它们有一个重要作用就是保护人体不受细菌、病毒入侵。皮肤受伤就会导致细菌滋生，侵入机体引起发炎、高烧，并诱发其他器官发生病变，严重的会危及生命，所以……”

　　王援朝连忙说：“好吧，好吧，我去扶车。”

　　再看那辆破旧的老爷车，前轮子已经变形，几根钢丝耷拉地缠在一起，轴承位的轴瓦也卡死，推都推不动。援朝提起前轮子，淑梅在后面搭把手，两人合力推起来。

　　这车的后轮子也撒了气，瘪着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当初我随岚岚陪嫁到你们赵家，他们夫妻俩多爱惜我呀，天天给我洗澡，还时不时喂油给我喝，我哪儿有点不舒服，就帮我看看、诊诊。你们俩可真好，谈恋爱就谈恋爱呗，干嘛要欺负我，直接让我变成独轮车。嘎叽……嘎叽……看你怎么跟岚岚交代。”

　　到医院门口，来往的人渐多。淑梅怕给熟人撞见，忙松开手，指着花园一角说：“那儿有长椅，你先去等我。”

　　援朝把车子放在围墙边，掩掩藏藏地躲进花园，他也怕撞见熟人。淑梅拿些消毒水和纱布过来，命令他把上衣脱下，撩起小背心，细心地擦洗伤口。雄壮的背肌和男性气息，让她芳心乱跳，娇脸羞红。

　　援朝是痛并快乐着，痛是因为上药，那玩意有些扎人，免不得要吸吸冷气。快乐是因为有一只小手在抚摸，柔柔的，就像是在酷暑中喝了碗冰绿豆汤，免不得要吁吁长气。

　　“好啦，穿上衣服吧。”

　　两人并排坐在长椅上，医院的灯火闪闪烁烁，让这处幽静的地方隐约可见，却又朦朦胧胧。如水似雾的月光从树梢上洒落，宛若薄纱轻笼。树根处，小草丛中，群虫鸣唱，合奏出一曲轻柔的月光曲。

　　两位俊男美女跟做贼似的躲在阴影处窃窃私语：“明天我们还去看电影吧！”

　　“都看过还看什么，明天也是演这个。”在电影院等候入场时，淑梅就看到电影预告。

　　“哦，对，这部电影要演好几天。”援朝买的票，他当然知道明天要演什么：“不过到底演什么我没看进去，要不我们再看一回？”

　　“你在电影院不看电影，那心思都飞哪啦？”

　　“还不是搁你那。”

　　“贫嘴……”

　　有了自行车和煤炉子大比拼事件，两人关系贴近许多。一只大手偷偷摸摸地勾住一只葱葱玉指，这让两人的心砰砰直跳。

　　送走援朝后，张淑梅躲在小寝室里想着这一晚上的事，甜蜜而又刺激。想到自己会躺在一个男人怀中，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男人怀中，这脸就烧的厉害，羞的把毛毯捂住脸，藏在被窝中笑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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