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安于一隅

　　当春姑娘用她温暖的和风吹散寒冬的雾霾，大地又呈现出盎然的绿意。向阳胡同里是一遍勃勃生机，充满欢乐和祥和的气氛。新的一年开始了，而新的一年又总是承载着人们新的愿望。胡同里的人脱去厚重的棉衣，带着灿烂的笑容，为生活的幸福，为国家的富强，奉献出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在苦和累中寻找快乐。他们怀着满腔的热情，为愿望的实现而奔波忙碌。

　　当然也有愁眉苦脸的人，许桥峰就是其中之一，因为他老婆被借调出去拍电影了。十几年朝夕相处，突然一下不见孙晓燕身影，那心里头的思念就像是一朵慢慢绽放的小花：先是小小的花蕾，然后一瓣、两瓣……最后占住整个心房。不到两个月，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原本玉树临风的体格，真变成了廖老太太嘴中的竹竿子，仿佛风都能吹跑。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孤衾难眠，只能紧紧地搂着晓燕睡过的枕头。因为枕有余香，聊以宽慰自己思念之情。这情感和生理上的需求，有时会让他萌生停下脚步的想法，恨不得能肋生双翅，像鸟一样飞到老婆身边去。然而这种想法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断不能说出来，否则定要招来老太太一顿臭骂。

　　身体上的消瘦也不全是思念造成的，工作也占去很大的因素。职务升迁，权利变大，肩上的担子也更重。每天总有做不完的事，还要不断学习，不断充实自己。他就是这样的人，不做则已，做就要做好。时刻把百姓的利益放在心尖，不忘***人的初心。

　　刚吃过午饭，铁制品厂的何SJ就火急火燎的来找他，要他帮忙解决煤炭问题。铁制品厂是社办企业，由公社牵头把社会上会打铁的手艺人聚在一起，做些铁锅铁壶之类的日用品。后来越做越大，又添置了现代化的机床，车劏刨洗样样都来。厂子由当初的几十号人发展到几百人，效益在市里来说也算的上可以。

　　但有一点不好，因为是社办企业，生产所需的原材料比不得大厂来的及时。年前铁制品厂就面临煤炭短缺的危机，但由于从市里到区里，再到公社，都在进行人事调整，谁都没心思过问一个小厂的事，拖到现在已经是到了要停产的地步。

　　桥峰骑着他那辆二八自行车，从区里到市里去求爷爷告奶奶，盼着那些主管部门能发点善心，从牙缝里漏出一点来，可转一大圈也没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从市计委出来，在楼道上碰见兴国。他也调动了，从原来的区委SJ上升为市委常委、市组织部部长。

　　桥峰看到他就像找到一根救命稻草，他的官大，只要动一下嘴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兴国听明来意后双手一摊：“哥，不是我跟你说官面上的话，这件事我还真是爱莫能助。去年天冷，运力紧张，各个厂的煤炭贮备都不足。开春后大家为煤炭吵的不可开交，计委的吕主任都不敢在办公室里待，他现在天天往铁路上跑，都快成半拉子铁路局长。”

　　桥峰心凉一大截，兴国又道：“这种现象只是暂时的，只要咬牙挺过半个月，北方那边就会转暖。到时公路水路一起上，运力问题就能解决。”

　　桥峰直叹气：“铁制品厂的煤顶多还能支撑三天，难道就没有其它的办法能解决？”

　　“我这里没有，”兴国诡异地一笑：“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办法，至于他们同意不同意就要看你。”

　　“什么办法？”桥峰听到还有一线希望，立即睁大眼睛。

　　“找茂盛哥。”兴国小声笑道：“他们钢铁厂是吃煤大户，只要从牙缝里掉点渣下来就够你们吃饱。他现在是主管生产的第一副厂长，权利大的很。只要他同意，你们就用公社名义借几十吨，挺过半个月再还他们就是。”

　　桥峰把手往大腿上一拍：“好，我去找他，他再小器也不能抹我的面子。”

　　接着又埋怨：“当初我就跟你说过我当不了公社主任，你偏要赶鸭子上轿。你看看，天天都为这些事着急上火，还没我在车行里舒服。”

　　兴国呵呵直乐：“哥，你就别发牢骚了。前两天我还看到关于你的表扬信，说你带大伙定人定户一对一的帮助孤寡老人和困难户。”

　　桥峰不好意思道：“社区里有些没儿没女的老人，行动不方便，又不愿意去幸福院。平常买个米挑个水都难，我才发动D员组成帮扶对子，让他们能舒心度过晚年。”

　　“你这个办法好啊。以前市里、区里也搞过这样的活动，都是节假日慰问慰问，送些生活必需品。可一年365天，不可能天天都是节假日。这次常委会上有人把你们公社的做法提了出来，得到所有常委的一致好评，准备在全市推广。你要好好准备，把经验和做法传授给各个区各个公社。”

　　桥峰嘿嘿笑道：“我还是先找老蔡把煤给解决。”

　　辞别兴国后，他又飞奔的去找蔡茂盛。但这位也是算盘子顶在头上打的角色，想从虎口中夺点食下来，那不是一般的难。好在多年的老邻居不是白做的，在许出无数次口头承诺后，终于从钢铁厂拖回两卡车的煤。

　　解决掉铁制品厂的燃眉之急，许桥峰这才放下心，披星戴月，慢悠悠地往家里赶。刚进家门，婷婷就叫道：“爸，你怎么才回来？妈来电话了。”

　　“来电话了？”桥峰心里咯噔一下。他和晓燕之间只有书信来往，谈谈工作，再诉些相思之苦，打电话来肯定是有急事：“你妈说什么？”

　　“我也没接到，是秀和小宝来传话的。”婷婷道：“妈说过一个小时再打来，让你去接，现在还有十几分钟。”

　　桥峰放好车子说：“你和奶奶还没吃吧？等爸接完电话回来再给你们弄。”

　　“都几点了还没吃。”廖老太太从房里出来说：“我和婷婷都吃过，你快去接电话，饭菜还热在锅里。”

　　自从桥峰当上公社主任，老太太对他的脸色好多了。

　　桥峰心头在打鼓，不会是出什么事吧？匆匆赶到赵奶奶家，看见他们一家人都围着援朝说话，淑梅也在，眼眶红红的。

　　赵奶奶见桥峰进来，忙上前招呼：“你媳妇说八点钟来电话，听她口气像是有喜事要告诉你。”

　　许桥峰一颗悬的心这才放下来，坐下来笑问：“你们商量什么呢？”

　　援朝嘿嘿笑道：“我升官了，从副连到正连，不过得调到野战部队去。”

　　“哦，怪不得淑梅红眼，”桥峰打趣道：“怕是舍不得你调走吧。”

　　赵虎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处黄土不埋人。”

　　赵奶奶对着虎头后脑勺一巴掌，骂道：“你个老不死的，怎么说话！”

　　又劝淑梅：“军令如山，援朝是名军人，得服从命令。分别是暂时的，以后在一起的日子长着呢。”

　　陈岚说：“妈，依我看在援朝走之前把他俩婚事办了，反正也准备的差不多了。”

　　赵奶奶连连点头：“对，对，是要提前办，再等到五月一号，援朝可能回不来。何况结婚后淑梅就可以请探亲假到部队上去看看。淑梅，你说呢？”

　　张淑梅羞道：“妈，您看着办吧。”

　　赵虎头站起身笑道：“行，我去跟亲家说一声。哎！最见不得你们婆婆妈妈哭哭啼啼。”

　　赵奶奶一把拉住他：“待会再打，燕儿还要来电话。”话音刚落，房里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赵奶奶对桥峰道：“快去接吧，看倒底是什么喜事把你媳妇乐成那样，声音就跟喝了蜜似的。”

　　桥峰伸手拿起话筒：“我是桥峰。”

　　电话那头传来孙晓燕深情的笑声：“我是在招待所打电话，你旁边没人吧？”

　　桥峰捂着话筒说：“他们都在堂屋。”

　　“想我不？”

　　“想，想的我晚上都睡不着觉。你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晓燕吃吃地笑：“我很想你，每天晚上都是看着你相片才能睡着。”

　　“我也是。”桥峰瞄着房门口，轻声细气地说：“睡不着时就抱着你的枕头，那上面有你的体香。我们分开了五十二天零十个小时，被子和褥子我都洗了，就是你那枕头套舍不得洗。你快点回来吧，我都快憋疯了。”

　　晓燕在那头娇媚道：“你十多年都憋过来了，这一两个月就能把你憋疯？”

　　桥峰嘿嘿傻笑：“那十多年不是没吃到肉嘛，这吃上瘾了又不让我吃，那滋味是生不如死啊。”

　　“你就只惦记这个啊。”晓燕嗔怪道：“我不在时，你是不是老把眼睛往别的女人身上瞄。”

　　“哪敢呐！我是惦记你的好才盼着你早些回来。”

　　“鬼才信。”晓燕在电话里撒娇：“我不在家时你老实点，不准在外面勾三搭四。你现在是主任，那些不要脸的女人就喜欢找你这样的。”

　　桥峰呵呵轻笑：“我就跟你在一起才不正经，在外面我是一身正气。你要是不放心，就早点回来管着我。”

　　“快了。”晓燕愉悦地说：“还有几个镜头就会杀青，估计十来天就可以回家。”

　　“那感情好。”桥峰兴奋地说：“等你回来，我炖只老母鸡犒劳犒劳你这位电影明星。”

　　“电影还没拍完呢，你就电影明星电影明星地叫，让人听到还不笑掉大牙。”晓燕轻笑道：“我打电话是告诉你一件事，上午我到医院去了。”

　　桥峰一听她上医院，立刻急道：“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很累？要是不舒服就赶紧回来，我去接你也行，咱们不拍那劳什子电影。”

　　晓燕在电话那头听到桥峰急促的语气，仿佛能看到他着急的表情，吃吃娇笑：“你别打断我的话，我怀孕了。上个月例假就没来，还以为是水土不服造成的。前几天干呕不止，老想吃酸的，就感觉自己可能是怀上了。恭喜你呀，我的傻老鼠，你又要当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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