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辞旧迎春

　　过年是孩子们最期待的日子，早在一个月前，小宝就期待这一天到来。在千呼万唤中，这一天终于来到。还没等虎头喊叫，他和何秀就早早起床，在院里胡乱耍几下把式便高喊：“爷爷，我和姐都练好了。”

　　在家里，借他个胆也不敢叫何秀名字，怕他妈妈的竹笋炒肉。这叫顺了口，反倒成自然，在外面也是“姐，姐”的直叫。

　　陈岚听见儿子叫声后从厨房里端出一盆热水，招呼秀和小宝过来洗脸漱口。洗完后又把孩子领到自己房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新衣新鞋给两人穿上。看着一对粉妆玉琢的儿女，她满心眼里都是高兴，叮嘱道：“不准弄脏了。”又拿出一打饼干让他们先垫垫肚子。

　　按照当地的风俗，大年三十这天只吃一餐团年饭，晚上守岁时再煮点饺子，所以孩子们在没团年之前都是拿糕点来垫肚子。但这也正合他们的心意，甜甜的糕点比起米饭来要好吃的多。

　　两个娃儿捏着饼干准备去找刘霞玩耍，走到院中看见爷爷和爸爸围着一只公鸡在抓。那鸡落到小宝脚下，被他一脚踢个筋头。虎头眼疾手快，扭住鸡翅膀，把那鸡头夹在翅膀下，走到水井边拔去鸡颈上的毛，拿刀在鸡颈上一割，将鸡血流到碗中。

　　小宝跟何秀蹲在虎头面前边嚼饼干边饶有兴趣地看着还一动一动的大公鸡。小宝没话找话地问：“爷爷，你杀鸡呀？”

　　赵奶奶立即纠正：“不是杀鸡，是伏鸡，过年要说伏鸡。”

　　何秀问：“为什么要说是伏鸡？平常不都是说杀鸡吗？”

　　赵奶奶笑着摸摸秀脑袋：“过年要说吉利话，什么杀呀！死呀！统统不能说，这样才能讨个好彩头，保佑明年顺顺利利。”

　　虎头道：“你怎么越来越迷信，以前不这样啊。”

　　“这不是迷信，这是风俗。什么是风俗你知道吗？说好听点的叫文化传承，不懂就别瞎说。”

　　小宝看见援朝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立刻蹦跳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说：“叔，我想放炮。”

　　援朝玩心重，往常家里过年，他都会买些二踢脚之类的花炮，带着小侄儿取乐。但今年他有对象，觉得自己应该成熟点，稳重点，这些小孩儿的玩意不能再碰，免得让淑梅取笑，所以只能歉意地对小宝说：“对不住啊小宝，叔忘记买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五角钱塞到小宝手里，看见何秀蹲在那儿拿眼睛瞅他，又摸出五角钱来，对秀招手说：“你们自己去买，记住别买大炮，那家伙引子快，容易伤人。”

　　小宝跟何秀接过钱，哪还有心思听他啰嗦，跑着去找刘霞。

　　刘霞也换了一身新衣，粉嫩嫩的如同年画中走出来的小玉女。三人拿着钱买回炮，又从家里拿一根香在炉火中点燃，然后跑到巷子里玩。

　　小宝喜欢放炮，但又怕放炮，因为他曾被炮仗炸过手指，痛的是哇哇大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所以他放炮时绝不会拿在手上，而是搁在地上，然后伸长手臂，拿那香头去点。一见火星闪烁，立刻拔腿就跑。

　　何秀和霞更是躲的远远地，手捂着耳朵，紧张地注视着小宝一举一动，直到那炮仗炸响，才敢放下手来开心大笑。那一点清脆的炸声，给他们带来无比的欢乐。

　　可玩着玩着小宝又开始新发明堂，他最喜的是刺激，觉得光听那声炸响还不过瘾，得弄点大动作才好。他让刘霞从家里拿个空铁罐头盒子，用一根小棍支上，里面再搁上炮。点燃后，用香碰掉小棍子，随着一声闷响，那铁罐蹦起两三尺高，把他们乐的又蹦又跳。

　　但小宝还不满足，拿个炮仗王出来。所谓的炮仗王就是他叔叔说的大炮，那炮个头大，威力猛，炸声惊天动地。可就是一样不好，太贵！买一个炮仗王的钱可以买一盒小炮。小宝没舍得多买，就挑了一个。

　　他把炮点着，碰掉小树枝，铁罐头盒把炮扣的严严实实。三个娃躲在远处，手捂着耳朵，静等铁罐飞入云霄的那一激动人心的时刻。

　　翠翠穿着一身新衣，拿着钱从那铁罐边经过。她是帮她爸跑腿，准备到杂货店买一对红蜡烛回来。刚走到铁罐边，就听见“咣”地一声大响，吓得她像猴子一样直蹦。这魂儿还没定，“啪”地一声，脑袋上又挨一下。好在铁罐很轻，飞起来也不过一丈来高，砸下来倒也不是很痛。

　　小宝见砸到翠翠，大喊一声：“快跑！”

　　他深知翠翠手的厉害，换成别人砸上还不要紧，是她的话，嘿嘿……不跑，自己屁股准得给她扭上好几把。何秀和刘霞见他跑掉，也跟着跑开。

　　翠翠摸着脑门大叫：“臭小宝，别让我逮着你。”

　　三个孩子边放着炮，边东家进西家出，家家都在忙团年饭。像五一这样半大的孩子，都要在家里帮着做事，没人搭理他们。逛了一会儿，这炮也放完了，便寻思回家再要些来。忽听马路边上鞭炮声声，那是家里人有事，团年饭办的早的人家放的闭门炮。

　　小宝立刻像兔子一样寻声而去，带着秀和霞在废纸屑里寻找未燃的小炮，这一处还没寻完，那一家又响起。秀怕他把衣服弄脏，捡张报纸折成小盒，把捡来的炮放在盒中。如此寻了四、五家，那盒子渐满。三人还准备继续奋战下去，就听见五一在巷口喊：“霞，回来团年。”

　　又对小宝和秀叫道：“秀、小宝，你们也快回去，你妈在找你们呢。”

　　小宝这才恋恋不舍地从纸屑中撤退。

　　回到家中，他爸正在贴对联。虎头拿着根拇指粗的长香，点燃后插在菜园的泥巴地上，又烧了几张黄表纸。秀觉得奇怪，问：“爷爷，你点香做什么？”

　　虎头道：“是你奶奶让我点的。”

　　赵奶奶从厨房里端菜出来，对两个孩子说：“那是敬天地，你们快去洗手，准备团年。”

　　她又对援朝喊：“你把炮拿出来，等你哥贴完对联就放。”

　　小宝连忙道：“我来放，我来放。”

　　何秀拉着小宝说：“那么长鞭炮，会炸到你，还是等叔叔去放。”

　　“不要紧，我让叔把炮绑到竹竿上，去年就是我放的。”

　　他兴高采烈地拿起竹竿，让他叔把鞭炮绑上，然后站在院门口的台阶上等他爸贴完对联。此时刘霞家的团年炮响起，小宝猴急猴急地叫嚷：“爸，你贴快点。”

　　巷子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袅袅青烟带着一股沁人的温香，徐徐散开。真是爆竹声声辞旧岁，总把新桃换旧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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