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密不可分

可即便是各安天命，风氏家主这辈子，也从未得到过半分欣喜之时。

        风夫人与他的过往，是他所有美好的来源。风氏家主此番离去了，也不算是彻底地抱憾终身。

        只是人活到这般年岁，风氏家主却是少了些什么。

        她还没有同风氏家主说上最后一句话，竟然已经到了天人永隔的地步。

        容羽自后跟上，站在她身边，淡淡开口，“进去罢，有些事总要面对的。”

        正所谓逃避不是办法，虽说容羽已经接受了风氏家主照顾了风九歌多年的事实，也欣慰了风九歌得以长成如此模样。

        只是见自家女儿这副样子，容羽便心疼不少。

        风九歌故作淡然地走向里屋，克制住自个儿心底的痛意。她发觉，自己不似想象中的那般洒脱，即便是面对亲人离世她也可以做到事不关己。

        可对风九歌来说，风氏家主已经算是半个父亲了。风氏家主膝下儿女三个，一个丧命边地，一个被迫离开，而唯一剩下的一个，还并非是亲生骨血。

        对风氏家主而言，人生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怕便是在此了罢。

        最后，风九歌到底还是不去见风氏家主最后一面。

        说她没有心也好，说她无情无义也罢，她怕自己见了风氏家主一面后，便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走到半路，风九歌折了回去，容羽见状格外差异，不解问道，“为何不进去。”

        对风氏家主来说，风九歌能够赶着送他最后一程，应该是没有遗憾了。虽然容羽和风氏家主过去交情不错，可到底为了争一个女子，情意不再似先前那般。

        相较于风氏家主死讯带给自己的冲击，容羽更是心疼风九歌，他的女儿，自出生起就注定不凡，如今朝局动荡她又被牵连其中，已经很难不让人心疼了。

        可愈是如此，风九歌便愈不想让旁人看出她内心的脆弱。

        “他生前时我便没给过他好脸色，如今他走了，才算是真正地人走茶凉。”风九歌一向不觉得是自己做错，是这个世道不公，并非她无情。

        可是今时今日，让她如何再能够镇定自若地说，并非是自己的原因。她答应过风氏家主，风府交到自己手中，定然不会陨落，她会守着这份尊荣，守着他想要的一切，替他将前路走下去。

        这条路上，风书屿早先离去，现下就连风氏家主，也已经离开了，只剩她一人踽踽独行。

        风九歌不甘啊，可她却同样无可奈何。

        容羽听着她悲戚的语调，从他所立之处见风九歌的模样像极了过世的风夫人，恍若隔世。

        当年，她也是这般同自己说，人生无常，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死得过早，以至于容羽有些时候回忆起与风夫人的点滴过往，觉得那只是一场虚化梦境。

        风氏家主养育了风九歌多年，对她有照料之恩，自己应当感激。而风氏家主的死，对现下的局面来说，并非是坏事，反倒是给了风九歌一个绝地求生，反转局面的机会。

        楚洛的护国公去世，于洛樾笙来说是一大打击，即便笙皇再冷酷无情，到底也会因为顾着表面功夫而对风氏施予恩惠。

        “父亲，我想以你的名义发丧，将此事宣告出去，越多人知晓越好。”镇定了许久，风九歌缓缓开口，语气已经恢复到了先前那般清冽、沉着。

        现下这番局面于风九歌而言也并非是坏事，反倒是给了处于困境之中的她又一选择余地。

        说完此话后，风九歌眉头皱拧，像是想到了什么。

        风氏家主本就是将死之人，温氏给他下的毒无药可医，他已是要死的命数，可他却选在此刻赴死，难免不会让人多想。

        风九歌想起那日去见风氏家主，从他的字里行间中便可以知道，他已然决心要死。可她没想过，风氏家主到了最后这般地步，还在替她考虑，替风氏的前程考量。

        洛樾笙会因为风氏家主的死而觉得愧对风氏，从而格外抚恤，连带着风九歌如今所处的困境便也迎刃而解。

        她少了许多掣肘，自然可以做其余的事。

        总以为风氏家主心中，装的都是些权力地位，尊贵殊荣，可没想过，他到了最后一刻还在替他这个并非是亲生骨血的女儿谋划。

        他将风氏的所有未来都赌在了她的身上，以性命为筹码，义无反顾。

        “好。”容羽到底还是尊重风九歌的决定，既是风九歌要做的事，他除了支持便再无其他。

        眼下发丧实为趁热打铁，也好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早些闭嘴。

        容羽已然将风九歌当成掌上明珠来宠，自是惟命是从，而容府的下人也都看出来，自家老爷对公主非比寻常，哪有人会对一个女子如此千依百顺，哪怕是公主皱个眉头，老爷都能大发雷霆几日。

        就连现下护国公死于容府，要发丧一事，也是公主命令让老爷着手去做。

        这其中，定有什么难以言明的隐晦在。

        容羽吩咐完，转身间风九歌一脸呆滞地看向内屋，想着她总归还有些话是不方便当着他的面上说的，便率先开口道离去。

        而风九歌也没有挽留，容羽离去时，抽走了所有下人，唯独将这片安静之地留给风九歌，以及死去的风氏家主。

        回顾以往，自认识顾北彦以来，风九歌便从未有一日是放下过心的，日日提心吊胆，日日防备非常。

        她自以为可以替自己撑起一片天地，却忘了，她所谓的安逸，不过是旁人早已替她搭桥铺路安顿好的。

        她身为风氏嫡女，得了家族荣耀，成了楚洛的郡主。那日宫宴，她一舞霓裳震惊四座，自此她与这波诡云谲的朝堂密不可分。

        她不怨此生遇上顾北彦后从未过过一日好日子，她怨的只是，她从未同顾北彦有过一日的好好相守，甚至于有时候敷衍塞责了些。

        比起顾北彦，她做得远远不够。顾北彦是自己最爱的人，而那些围绕在她身侧的亲人，却是她最难以忘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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