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补）

咸宁郡主一时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看裴琅转身要走，赶紧说了声：“等等！”

        她的玉是薄如烟送的，他怎可随便拿走，这可是薄如烟送她的第一块玉。

        而且，他拿走了，她还怎么把他们的关系坐实。

        咸宁郡主快步拦到裴琅跟前，露出一抹娇柔甜蜜的笑容，道：“裴郎，你既赠了我，又怎能将它要回去，还是把玉还我吧，这可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裴琅已恢复一贯从容冷静，语气冷淡：“它究竟是不是我们的定情信物，郡主心里应当很清楚。”

        “是，当然是。”咸宁郡主早调查了这玉的出处，知晓雕刻它的工匠，于是信口拈来也是行云流水，“它可是赫赫有名太平山紫玉，俗话说‘白鱼赤鸟之符，黄金紫玉之瑞[1]’，紫玉亦表尊贵、仰慕之意，再适合你我不过，而那出自四宝女匠的鸳鸯纹刻，使其更与你我相配。裴郎，你的心意我是知晓的，左不过顾忌我的身份和清誉，才不肯当众承认，我不怪你。”

        裴郎闻言缓缓垂睫，摊开掌心看着这玉……

        原来它有如此深刻的含义。

        从前他只知道这物什出自薄如烟之手，必然贵重无比。

        “裴郎，你我男未婚女未嫁，不要再在乎世人的眼光了好吗？待会儿我就回去求父王，让他答应我们的婚事。”

        裴琅恍若未闻，满脑子都是薄如烟。

        她送了他意义如此深刻的玉，证明她心里是有他的，仅是因为天子的反对，这份情她说舍就舍了么？

        “裴郎，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裴琅忽然抬眸，浅浅一笑：“郡主可还记得裴琅是几时赠的玉，赠玉的时候说了什么，又是在什么地方？”

        咸宁郡主就知道裴琅难搞，早已想好应对，道：“裴郎你记性真不好，正是那一年前，我们相会于桥边柳下……”

        “哪棵柳，哪座桥？”

        “这……京都那么多桥那么多柳，且又是一年前的事，我又如何能记得清。”

        裴琅又笑了，他将拿回来的半片紫玉悬在了腰间，和自己的那半块凑成一对，银色的流苏好似一抹晃动的水银，被风一吹就扬起一绺漂亮的弧度。

        双珏成佩，方是情定。

        如玉相合，忠贞不移。

        裴琅淡淡道：“郡主不曾真心恋慕过一个人，自也不知和心上人在一起是何等滋味，莫说哪座桥哪棵柳，便是哪颗星哪轮月，也绝不会忘。在此，裴琅多谢郡主抬爱，但裴琅心中永远只有长公主殿下一人，还请郡主自珍，莫要毁了自己的清誉，误了自己的终身。”

        言讫，他头也不回地从贵女们跟前离去。

        贵女们望着咸宁郡主，既尴尬又窘迫……

        事已至此，她们哪里想不明白，咸宁郡主是喜欢裴琅喜欢到疯魔了，竟拉着她们一起唱了一出大戏。

        咸宁郡主被裴琅好一番相拒，气得狠狠踢了一脚跟前的石头。

        她到底哪里不如薄如烟，凭什么薄如烟把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都送给她了，他还要深情以待；而自己绞尽脑汁甚至出丑，也未能得到他的眷顾。

        -

        刘大人突犯心疾，大夫救了整整两个时辰，方才把他救活。

        薄如烟微微松了口气，她命宫人去给刘大人抓药，并派人去刘府传信，让他们来人把刘大人接走。

        刘夫人亲自赶来，一路哭一路晕，见刘大人没事，喜极而泣，对薄如烟无不感激涕零。

        待刘夫人把人接走，薄如烟回到宴上，只见宴上秩序仍是井然，寒门子弟个个自顾自埋头写文章。

        再一看，林相不知何时来了，就坐在刘大人原先的位置上。

        有了林相监督，寒门子弟们哪儿敢还有什么小动作。

        胭醉悄声道：“定是皇帝听闻宴上发生了意外，于是把林相派了过来。”

        薄如烟不必再坐镇，干脆懒得露面，折身道：“走罢，回府。”

        一通折腾，她也是倦极累极。

        坐在马车中，薄如烟闭目养神，容颜清冷，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大好。

        胭醉和碧摇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犹豫。

        过了一会儿，碧摇实在忍不住开口道：“殿下，其实裴小侯爷也挺好的……”

        如今痣也剜了，福也厚了，难道还不能在一起么？

        薄如烟支着脑袋，未曾睁眸，语气格外漫不经心道：“他很好，但我不能和他在一起。”

        或许前世的裴琅待她好时的确是真心真意，但他终究免不了和薄凤一样贪恋权势不折手段。

        碧摇微微一叹，满是可惜。

        倘若连裴琅也不行，真不知道这京都还有谁能够与她家殿下相配了。

        胭醉生怕碧摇再说，忙制止道：“碧摇，切莫惹殿下心烦。”

        薄如烟道：“无妨。”

        她的确是心烦，但非是因为裴琅，而是因为自己的命途和前程。

        半个时辰后，薄如烟回到长公主府，她兀自招来了管家富喜，向他询问幕僚事宜。

        富喜早有准备，将想要进长公主府做幕僚的人的名字记在了册子上，呈给薄如烟过目，并道：

        “殿下，这两日上门的人颇多，但浑水摸鱼的已让小的赶跑了，剩下的都是民间有些名声的，多少通点风水阴阳奇门遁甲。”

        “做得很好。”

        薄如烟翻看着册子，里面的人她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却不知哪些是真正想投诚，而哪些又是旁人千方百计想安插过来的眼线。

        富喜又道：“殿下，谢先生说如果您拿不定主意，可以去找他。”

        薄如烟一怔：“谢无情？”

        富喜连忙解释：“因为来的人太多，小的招呼不过来，便有些是谢公子帮忙招待的。谢公子还说，殿下您操办御林宴已然十分辛苦，这些小事最好还是不要惊动您，免得您受累。”

        薄如烟轻笑：“他倒是有心了。”

        行。

        既然谢无情叫她去见她，那她姑且往梅园走一遭好了。

        胭醉不禁想，这谢无情实在诡计多端，人还没当上正宫，府里一应事务他倒是管上了。

        随即，薄如烟去了梅园。

        她踏进园门，就见梅羽在伺候花草，尤其是那株凤凰美人。

        几日不见，这株茶花在谢无情的照顾下好似长得更好了，不止有的花苞开出了娇嫩的花朵，其他的花苞也纷纷簇立枝头，又多又喜人。

        梅羽将黑乎乎的药汁一股脑倒下去，浓浓的苦味顷刻散发，然后他一边捏着鼻子一边拿铲子松凤凰美人表面的土。

        薄如烟喊了一声：“梅羽。”

        梅羽惊喜抬头：“殿下！”

        “谢无情呢？”

        “殿下怎么一来就问谢无情，都不问问梅羽。”

        再次见到薄如烟，梅羽自是欢喜万分，直想跟她告谢无情的状，再重新回到薄如烟身边去。

        薄如烟向来不喜让人没脸，顺着他的话头安抚了几句，才道：“本宫找谢无情有事。”

        梅羽堪才失落的指了指身后的屋子。

        薄如烟一抬头，便见自己想找的人斜斜倚着门框，双手交环，两只宽大的衣袖如同流云般倾泻下来，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他不知是何时来的，昳丽的眉眼染着斑驳的笑意，绯艳的薄唇愉悦的勾起；银色的发带顺着他的墨发从背后绕到胸前，意态不胜风流，那雪白的长袍愈衬得其清冷如雪，皎如玉树。

        薄如烟发现好像自己统共也就见了他四面，他每次都是不同的装束。

        不论是邪魅的紫衣，落拓的青衫，还是眼下这分外出尘的白衣，他都像是生来相宜般极好的穿出了衣服的颜色。

        在他身上，“人靠衣装”四个字就应该完全倒过来，再好的衣裳也要美人来配。

        仅是一瞬怔然，谢无情就已悠悠走了过来，含笑晏晏：“恭候多时了殿下。”

        梅羽望着谢无情极为气愤，他一个后来者居然敢踩着他的头居上，不就是长得比他脱俗些么，以色侍人必然色衰爱弛，无法长久。

        谢无情斜了他一眼，笑意更深：“殿下请。”

        梅园从前无人居住，屋内哪怕打扫得再干净，也像少点什么，如今谢无情住进来，这铜炉桌椅书柜摆件仿佛都具有了人气，变得无比生动。

        于那纤尘不染的临窗香案前，一支嫩绿的柳枝插在霞色的花瓶里，檀香袅袅，轻风缥缈，整个香案顿时生出无限婉约意境。

        薄如烟心头微动，不由称赞：“谢公子好雅致的人儿。”

        谢无情莞尔：“殿下喜欢就好。”

        一番寒暄，薄如烟直入正题，同谢无情说起幕僚的事，不想谢无情竟是对名册上的人了如指掌，不仅其生平来历还有原来所属势力都详细知之。

        本事当真深不见底。

        薄如烟一边心惊一边问：“谢公子为何这么了解他们？从前同他们打过交道？”

        谢无情笑着啜了口茶：“此为秘密。”

        薄如烟想了想，决定不刨根问底，总归谢无情如今是为她效力。

        刚要起身告辞，却又听谢无情说：“殿下，你打算何时召无情侍奉？”

        薄如烟心里咯噔一响。

        谢无情搁下茶盏，悠悠站起身，道：“殿下总不会忘了，谢某自荐枕席入府，当的是面首，而不是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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