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很无力，很难过，为顾一野，也为自己。

        我有点想放弃了。这么多年我执着于改善阿秀的物质生活，如果阿秀日子好过一点，不那么艰难了，会不会放过顾一野？阿秀表示不图钱，不为所动。我们全力帮助她，她认为是烈属理所当然的福利待遇。

        如果我现在以顾一野的前女友身份去找阿秀，阿秀会放手吗？顾一野不是说阿秀是最善良的人吗？善良的人绝不会拆散相恋的人，对吧？善良的人感恩应该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我决定再努力一次。离开粤东前找了阿秀，刚向阿秀表明了身份，人阿秀很淡定地说，谁也别想拆散我和顾一野，他说过要娶我，我有他写给我的信，如果顾一野反悔了，我会拿着信去部队让大家评评理。

        所以至始至终，阿秀都是主导者，掌控者。

        阿秀看起来柔弱，但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而且每次出手都一击必中。第一次张飞和别的姑娘去相亲，半路被阿秀截获，成了未婚妻；第二次张飞升了四个兜（排长），还没领结婚证阿秀在旅馆强行留宿张飞，怀了小飞；第三次用一封信把顾一野从江南征身边招呼过来，顾一野背着张飞妈妈去医院，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顾一野，在医院走廊自导自演上演苦情大戏，迫使顾一野下决心放弃江南征转而娶她；第四次利用张飞妈妈的去世，在老乡面前迫使顾一野认错，道德捆绑。

        她什么时候把顾一野当成目标的？也许是反复试探，也许是顾一野累瘫在张飞妈妈病房外，阿秀意味深长地看着顾一野，这个19岁的男孩太优秀太善良也太单纯，她觉得可以出手了，所以才有在医院走道上哭，让顾一野觉得她活不下去了。

        她有一个孩子，孩子嗷嗷待哺和粤西清苦的生活是顾一野不能不顾的，孩子才是这件事的主因，对班长的战友同袍情谊是推动他一生努力照顾母子俩的原动力。能这样兼顾的唯一途径是娶他的母亲。但是当他说出愿意娶阿秀开始，他就失去了决定权和选择权。

        中间还有什么细节，其他人不得而知。如果顾一野和阿秀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就是两性关系，那根本没有办法挽回，顾一野一定会负责到底。我知道顾一野不是色令智昏的人，当初和江南征在一起的时候，发乎情止乎礼义，只有深情相望，肩并肩手牵手。这些年能不能扛住阿秀主动投怀送抱呢？我不敢想象。

        两次交锋，我都铩羽而归。正应了顾一野那句话“江南征有选择，阿秀没选择，更重要的是孩子需要我，我会努力让阿秀接受我。”

        没有办法让顾一野挣脱阿秀的网，那就尽可能让他们幸福吧。我会在报道中把阿秀塑造为烈属代表，对张飞忠贞不渝，顶着压力生下遗腹子，对张飞妈妈尽心尽力。以主流媒体的影响力，肯定会有很多人向阿秀伸出援助之手。这是我对他们最后的帮助。

        年前股票交易所试营业我买了认购证，等涨了以后抛掉，除去还郑源的钱，应该还有一些余钱。但是我不会再向阿秀提供金钱援助了。我要回归自己的生活，也许谈一场属于自己的恋爱。

        顾一野没想到有一天张飞和阿秀的名字会出现在报纸上，而且是中央媒体，被全国人民看到了！

        这是一篇介绍农村改革成果的深度报道，《建设美丽乡村——粤东发展鲜花产业，拥军村焕发青春》，署名是夏语冰。文章报道了粤东乡通过种植鲜花，脱贫致富，同时谈到该村年轻人积极参军为保卫祖国做出贡献，烈属阿秀对张飞排长坚贞不渝，顶着压力生下遗腹子并照顾烈士的母亲为她送终守孝，情义无价。

        文章甫一登出，就引起了轰动，读者从全国各地寄来了钱、衣物，还有给阿秀的求爱信。也有企业专程来考察粤东的鲜花种植，表示愿意帮助粤东产业升级。

        阿秀终于扬眉吐气，她没有办喜酒就生了娃，在老家不受待见，让娘家人丢了脸面，只能住在张飞家里。平时也不参与粤东乡的农耕劳作，总是疑心别人瞧不起她，在背后讲闲话。张飞妈妈过世后就想跟着顾一野结婚去部队住，可惜顾一野的级别不够还不能随军，只能以守孝的名义继续留在粤东。

        村长把钱和信交到她手里，有一些是年轻女性寄来的，表达了对她的崇敬之情，让她觉得自己这些年和之前的选择都很值得；还有几封是求爱信，几名男士希望和阿秀继续交往，但是这些都是40岁左右的退伍老兵或是老鳏夫，阿秀兴趣缺缺。

        这次阿秀写信给顾一野，除了报告猪又生了崽之外终于有了新话题：新增加了几个条件相当好的崇拜者追求者，但阿秀心里只有顾一野一心只等顾一野；镇上夜大分校的校长亲自邀请阿秀去上课，是免去考试破额录取的。但是阿秀不想去，她一直是很害羞的。

        顾一野说这么好的机会可千万不要错过啊，等我回来陪你去上课，体验一下。顾一野说到做到，回去休假就陪着阿秀去夜大，阿秀不知道选什么课程，毕竟她初中没有毕业，从小对读书也没有兴趣。顾一野就帮着拿主意，替她选了烹饪专业，这样就不需要拿着课本翻来覆去地读了。

        顾一野陪着她上了两节课，顾一野回部队之前阿秀终于答应会坚持去上课。她知道如何保持在顾一野心中最善良最坚强的形象。

        转眼到了1994年，顾一野升到副营长，他要信守承诺和阿秀结婚了。他把这个消息通知了九连老战友高粱、牛满仓、姜卫星他们几个，不知道怎么的，没有一个人说出恭喜的话而是表情严肃甚至沉重。

        顾一野公布自己的婚讯，常抒一口气，仿佛终于完成了一件任务，没有直达眼底的笑意，也没有什么不舍或悲伤。他会让自己成为很好的丈夫很好的父亲，会让阿秀觉得自己很爱她。漫漫责任之路，他终于完成了第一步了。

        还有一个人，他觉得应该邀请来参加婚礼，那个人就是夏语冰。一个十年如一日，默默支持守护阿秀的夏语冰。

        既然知道她在哪个报社工作，就一定可以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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