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顾一野赶在婚礼前，回了一趟北京。

        顾衡只顾一野一个孩子，他视之为平生最好的作品。对于顾一野选择阿秀，同为男人，顾衡欣赏顾一野的担当和责任感；身为父亲，他不希望顾一野站出来，作为过来人他很清楚这个选择会毁掉顾一野的人生。顾衡会用做英雄还是做赢家来看待选择，顾衡一直推崇做赢家，但是娶阿秀是做了英雄，却输了人生。

        爱情是顾一野成长路上的磨刀石，割舍爱情是痛苦的，但与责任和担当比起来，对要成为战略家的顾一野来说，他认为爱情没那么重要了。娶遗孀这是在用自己的下半生的幸福生活来担责，并不只是爱情的无疾而终，顾一野也是活生生的人，家庭的幸福和事业的成功同样重要。

        然而顾一野最终选择了一条孤勇者的路。

        顾衡拒绝了顾一野邀请他参加婚礼的请求。

        顾一野来到报社大院，他报了夏语冰的名字，门卫问是不是时政部的夏语冰，他说是，门卫让他去11楼。

        时政部在一个大通间里，围合摆放着几十张办公桌。

        夏语冰的座位上没人，同事和他说去采访了，下午会回来的。顾一野就坐在夏语冰的位置上等着。咋暖还寒的北京，时政部却春意盎然，人来人往，伏案写作的，三两聚一起开小会的，整个编辑部就有股朝气蓬勃的劲。这股劲抚平了顾一野在顾衡那边受的挫折，让他对即将见面的夏语冰充满了期待。

        “我觉得"等待"这个词很迷人唉，就是让人充满无限期待。如果现在你告诉我有个人在等我，我会觉得很暖心，无论这个人是我的父母也好，或者是我心爱的人也好。"我等你"或者"我永远在等待你"，就还蛮戳人心的。”顾一野想着：“你用了十年的时间来温暖阿秀，我现在换等你，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甚至希望这个时间尽可能长一点，这种美好又令人感怀的时间可以长一点。”

        “夏夏，有个大帅哥在等你！”

        “谁啊？那个体育部的小孩又来了？”

        顾一野站了起来，寻着声音望去，一个女孩边脱大衣边走了进来。她是江南征！

        顾一野就这么凝视着她的眼睛，时间仿佛停滞了，周遭喧杂的声音消退了，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顾一野和江南征，他们之间没有十年的分离，没有身份的转换，只有那个热烈的情窦初开的少年和那个为爱千回百转的少女。少年一瞬动心就永远动心！

        是她，只能是她！她一直默默地为他承担着苦难，她一直是最懂他的人！在苦难中托起他的人。

        “你好，顾一野！”

        原来顾一野长这样！他很高，宽肩、细腰、窄胯、翘臀，皮肤微黑细腻而富有光泽，头身、四肢的比例尤为优越，一双长腿又细又直。清瘦挺拔，却绝不是文弱书生般的寡淡皮肉，无一丝多余赘肉，肌理线条格外紧实而流畅，尤为令人叫绝的是他那张俊脸，清如寒水，透如美玉，亮如东珠，细如丝绸，更兼长眉入髪英气逼人，鼻梁挺直起伏有度，一双摄魂的眼睛，优美的眼尾弧度，纤长而细密的睫毛令人对这双眼睛充满期待却又极具信心。这张脸轮廓清晰、□□硬朗的下颌线，让人下意识间只专注于他的英武和男儿气概。

        我们直直地凝望着对方的眼睛，然后一笑泯恩仇。

        “我就想来看看你的样子！”顾一野说。

        “然后呢？”我问他。

        “和我想象中的得一模一样。”他大笑起来，笑得那样肆无忌惮，恣意张扬，仿佛从不知道什么是致命吸引，什么是魅惑撩人，灵动的表情表达着丰富的内心，明媚的笑颜展现着温暖的底色，让人不由自主沉沦在他的双眸里。

        “你专程到北京来找我的？”我希望他说是。

        “是，也不是。”顾一野看看周围，压低声音说，“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儿吗？”

        原来大家都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我们，记者天性就是爱八卦爱挖新闻。

        “那好，我们换个地方，我请你吃晚饭。”

        我找了报社附近的一家西餐厅。

        “南征，为什么去粤东不告诉我？”

        “因为你没有和我说。你不说，我不问，我视之为生命的高贵！”

        “这些年你受苦了！”他握住了我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冰？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在外边刚进来吗，外面气温低。可能是不适应北方寒冷的气候，冬天就手脚冰凉的。”

        他双手捧起我的两只手，放在嘴边呵着热气，又合起双掌把我的手拢在他的胸前，帮我取暖。我看到他毛衣的领口和袖口都磨破了。

        服务员上了烤面包和前菜，问我们要喝点什么。我说红酒。

        “你都能喝红酒了？”顾一野大概还把我当小女孩。

        “是啊，有时候参加宴会就会喝一点酒。”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我。

        “你要结婚了？”

        “是。”他低下头，憋着嘴，嘴角有了深刻的法令纹，瞬间老了十岁，苦难深重的样子。我的小野呢，意气风发的顾海燕呢？

        冰封在江南征身体里的记忆突然复苏了，痛苦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沉默，还是沉默。五分熟带着血丝的小牛肉味如嚼蜡。

        顾一野连干了三杯红酒，说：“我们私奔吧！”

        我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他也看着我笑。

        我们两个好像听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或是看了一场滑稽戏，笑得那么失态，那么不懂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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