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猫咪

一班教室距离办公室最远，颜梓经过中楼梯时，有人轻轻戳了戳她的后背，要不是她感官灵敏还真感受不到，和她那日触碰傅子安的后背不同，身后那人有些慌乱，手指一碰即落。

        颜梓以为是傅子安来秋后认错了，语气极端不友好，右手在空中点点点，“你这么忽悠人，我是……”

        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她以为是傅子安，结果是陆实，后半句咽回去，换成了正常语气下的，“陆实？”

        “那天看你和左娴一起讨论问题，没怎么听懂，”他将手中的题和草稿纸朝着她那递了递，指着其中一道问，“有时间的话可以给我讲一下吗，没时间也没关系。”

        是左娴在图书馆里卡了半天的那道数学题。

        颜梓回神，视线正好看到拐角处走出来的傅子安，陆诚还在转角后面和尤厚厮杀，她扬起手冲着傅子安摇了摇，“傅子安，你给陆实讲一下数学题，”她打了一个哈欠，“我补个觉。”

        “嗯，”傅子安点了下头，应道，“好。”

        颜梓进了教室，互相伤害的两人暂时休战，一左一右站在傅子安旁边，问问题的陆实退了几步从前门回了自己教室。

        傅子安一阵思量，不是说问问题吗，他还没开始讲呢，怎么转身回教室里了。

        重要的是讲题的人，而不是题目本身。

        这感觉不对，青春懵懂像在落霜。相较于傅子安他们，陆实安分多了，民国时期的小少爷一样，玩羽毛球下棋，他们三个人玩的时间比较久，也更加熟络。

        唐瑶顶多是另一个优秀的人，可陆实……

        他是陆诚的亲弟弟。

        第一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名叫杨琦，写得一手漂亮的板书，人送外号：数学小王子。

        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没有女朋友，课间空隙时说起大学曾经为了打篮球逃课被发现，老师罚他做模型，现在这“小白脸”的外貌倒是真看不出来他的年龄以及滚烫且稍微带点叛逆的青春。

        老师讲得好，学生听得认真，四十分钟过的挺快，有了对比，接下来的语文课就显得枯燥催困了。

        尤其是才熬过夜的颜梓，顶着浅浅的黑眼圈，整个人半趴在桌面上，左胳膊越了界，撞歪了傅子安记笔记的手，一个偏旁被拉的老长，滑稽又犯丑。

        傅子安这人整洁惯了，书桌课本，就连每只笔的摆放也必须是整整齐齐有规有矩的，为人虽然偶尔不羁，屁股下的凳子却安分守己。

        像是犯了什么完美主义的洁癖，傅子安坐立难安，放下笔后学着颜梓在历史晚自习上的恶搞，在她腰上掐了一下。

        没反应，那人正瞌睡。

        再掐一下，力道更重。

        依旧没反应，甚至睡得更深。

        傅子安怎么能经受如此“侮辱”，拉过他那位于桌子正中央的凳子靠到颜梓耳边，像逗小猫一样，冲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他家有一只橘猫，总爱打瞌睡，他就叫它眯眯，每次朝它耳朵吹气的时候它都会摇摇脑袋睁开眼睛不解地看着他，委委屈屈的。

        果然有效，颜梓将脑袋缩到脖子里，左耳红得透彻，比猫更委屈。

        也比猫更诱人。

        缩脑袋的同时收回了胳膊，这一招以不变应万变成果斐然，傅子安不追究她的过错了，就连破坏全页美感的“思”字也莫名顺眼。

        这句诗表达了作者对妻子的思念之情。

        傅子安正常了，颜梓安全了，坐在后面目睹了全程的尤厚不淡定了，傅哥刚刚像是在咬耳朵，他捂住自己的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大课间。

        颜梓从后门走进来，经过庄盈座位旁时听到她问，“什么时候去为外公外婆画周年画。”

        “国庆之后吧，到时候我叫你。”她去洗了一把脸，试图清醒过来，很显然，没有任何效果，她认清了一个事实，熬夜就会睡不醒。

        “行。”庄盈应道。

        鸠占鹊巢的陆实原本只是安静地坐在陆实的座位上，听到庄盈和颜梓讲话，提到了周年画，看起来两人关系不错。

        “庄盈，”陆实开口，欲盖弥彰地样子格外青涩，“你们一班学习力度这么大吗，”他指着埋头睡觉的颜梓，“大课间都争分夺秒地补觉，而且现在才高一。”

        庄盈心思没那么细腻，她寻思着一班和二班都是排名靠前的班级，学习质量以及教学质量应该是差不了多少的。

        “你说颜梓啊，她昨晚熬夜写检讨了，”庄盈环顾教室一周，“困成这样的好像也就她了，不对，还有左娴，但是她一直撑着不睡，学习精神令人佩服。”

        “什么检讨。”陆实只听到检讨两个字了。

        “在历史课上看别的书。”庄盈说。

        难怪，一班的历史老师是王洋，更奇葩的惩罚他都能做出来，又何况两千字检讨。

        “我哥呢？”陆实一下课就往一班走，不止是陆诚，傅子安和尤厚也不见踪影。

        庄盈朝门外看了一眼，“应该在操场。”

        橡胶跑道上三两行人，散步的，玩闹的，初中部的教学楼是淡红色的，隐在群木中片影阑珊，篮球框下一场谈判敲下终论。

        围墙高度中规中矩，操场外建筑林立，除了居民楼，大多是补习班。

        跑了一圈的两人放缓脚步，整张脸狰狞一片，拳头握得紧紧的，胆子就那么大一点，又怂又菜。

        几分钟前。

        傅子安将篮球扔到尤厚手中，勾搭着陆诚一起，三个人勾肩搭背去了操场。

        正值大课间，时间较为充裕，看热闹的两人面临着秋后处斩。

        傅子安拿过尤厚怀中的篮球，“你两跑两圈去。”

        “啊？”尤厚瞪大了眼睛。

        “理由，我需要一个理由。”陆诚说。

        “刚看热闹不是挺兴奋的吗，有这劲，运动运动不挺好的，”他瞧着两人，“周五放国庆假，好久没见陆叔叔了，正好去拜访拜访。”

        他话还没说完，听到陆叔叔两个字的时候陆诚已经跑向跑道了，认怂速度可见一斑，尤厚紧随其后，以两圈换取傅哥挨骂，这买卖还是很划算的。

        两人飞驰如风，越跑越激动，像是激发出了运动细胞，不知不觉间已经跑了四圈，身上微微渗出汗，顺着额头滴落下来，第五圈的时候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跑步换成了走路，一个大转弯，傅子安没有自顾自地投篮，篮球被他放在脚边，这时候又毫无半点洁癖，身穿蓝色校服，安静地坐在草坪上，上身往后躺，修长的双手撑着地面，两条腿微微弓起，秋季凉风一阵，薄款外套在两侧敞开，有轻微的摇动。

        黑发浓密，侧脸惊鸿，一方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半狂半温，少年如风。

        陆诚和尤厚盯着那人，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道，“耍帅呢这是。”

        他两停住了脚步，没有立马走过去，不是因为被帅到了，而是因为垂直道路上出现了一个人。

        是颜梓。

        她连外套都没有穿，白色的女式衬衫未达肘部，肤色不比傅子安差多少，双手细长垂在两侧，仍然是齐肩短发，唯一的区别是，上次见她手腕上空空如也，此刻，她左手腕处有一根橘色的小皮筋。

        颜梓离傅子安越来越近，可能冷水对瞌睡有效果，只不过见效慢，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忘记问傅子安有没有时间去她家吃饭，在阳台上趴了一会儿，正好瞅到操场上独自一人的傅子安，于是她就下来找他。

        傅子安在放空，身边有人坐了下来，离他很近很近。

        大概每个人身上都有属于自己的气息，傅子安闻到了颜梓身上淡淡的清香，半睁的眼睛又闭上了。

        小猫咪睡醒了，来找他算账吗？是忽悠也好，是掐腰也罢，他总有理由为自己开脱，顺一只猫咪的毛再简单不过了。

        不过是，事事有回应，句句有回音。

        于是他不慌不乱，反而更加轻松，甚至挂上了笑意。

        他莫名享受当下的时光，就好像方圆十里，无风无浪，只有如风的少年和撒泼的橘猫。

        “傅子安，你，”颜梓组织语言，脑子里过了好几遍几百字的小作文，真正开口后也就是一句，“想去我家吃饭吗？”

        拉胯，太拉胯了，这说的是什么话，他要是说想，哪有人想去别人家蹭饭的，他要是说不想，颜梓估计会掐他腰，就和语文课上他掐自己一样。

        颜梓其实没睡熟，虽说闭着眼睛但是意识无比清醒，初中时老师爱提问她，长此以往形成了习惯，时刻准备着被提问。

        那种情况下她根本不可能还手，左耳又红又烫，万一傅子安眼尖拽着这一点不放，最后狼狈的还是她自己。

        所以沉默、继续睡觉，不失为最好方式。

        “外公让我去吃饭吗？”傅子安聪明得不行，领会到真正的含义。

        “什么外公，那是我外公，不是你的，”颜梓看了看他，纠正道，“你该叫何爷爷。”

        “我就叫外公，我偏不改，到时候我还当面叫外公。”傅子安坐正了。

        颜梓憋着一口气，对于脸皮厚的人她还真没有办法，主要是她觉得两人刚刚的对话实在太幼稚。

        “周五吧。”傅子安说。

        “什么？”颜梓问。

        “周五中午去你家吃饭。”

        傅子安起身，极其熟练且顺手地将手伸到她面前。

        颜梓再次被他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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