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话 远望战场（二）

身形巨大之物。

        高耸的重心与膨胀的质量。

        这便意味着，即便是普通的摔倒，那巨大的重力势能也会给其躯体造成不小的伤害。

        这便意味着，即使是普通的摔倒后爬起来，那也需要一番努力，消耗不少的能量。

        ……山大克罗斯和圆脸的巨神兵依然静止。

        酝酿着自己那致命的一击。

        戒备着敌方那夺命的一击。

        但这份静止没能一直持续下去。

        不知是预先所设置好的等待时间上限值催促着其动手，亦或是那看似呆滞的思考中枢做出了行动这一决定……巨神兵解除了静止状态，而晃动了一下身体。

        向前进了一步。

        那份动作，似乎在山大克罗斯的ai判断之下被认定为“无害“，于是巨人并没有做出反应。

        但是巨神兵下一步的动作，却与“无害”一词毫无关系。

        奔跑。

        而且并不是一如之前试图撞击天守阁时的，将力量集中在肩部的奔跑姿势……而是将重心尽可能放低，弓腰屈背，犹如公牛般的冲锋。

        目标是眼前那红蓝配色的钢铁巨人。

        毫无疑问，这是正确的选择。

        粗壮的体型让巨神兵有着更巨大的质量，不成比例的臂长能够让其先一步触及对手……抱住对手的双脚，拉扯以破坏其平衡，然后将其摔倒在地。

        简单而有效。

        如此，山大克罗斯的电脑也似乎做出了同样的预判。

        那么对策也同样简单。

        屈膝下蹲以将重心放低，屈背提臀以将双腿藏于身后，双手握拳触地以蓄势于身前。

        以相扑精髓之一的仕切之态势，

        迎接冲撞。

        ……

        ……

        ……

        而，与那肃杀的场景无关。

        麻帆良大学工学部大厦顶层实验室，俗称「阿萌的壁橱」。

        阿蒙睁开了眼睛。

        ……自然醒，而并不是因为上一话中被人频繁念叨。

        五点结束的超铃音送别会，在“简单”的洗漱之后，阿蒙差不多是六点入睡的……那么，到此刻的十二点，睡眠时间足有六个小时。

        对于老年人来说，这个时间已经足够了。

        “……”

        似乎没有“一大早”就和旁白较劲的兴趣，阿蒙只是继续观摩了一小会熟悉的天花板。

        然后坐起身来……自然醒时再睡回笼觉，那只是画蛇添足而已。

        “阿萌大人……在你向我提问之前，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吧……”

        虽说并没有近视眼或是老花眼，所以阿蒙自然能够看得清楚，那以完美而优雅的姿势端坐在一旁的人物是谁。

        “为什么阿萌大人没有睡在壁橱里面呢？”

        茶茶丸——嗯，应该是原型机——如此提问到。

        “没有什么特殊意义的。”

        “请认真回答……因为您这出乎意料的行动，让我所预备的那些等待您从壁橱中探出头时各种一击必杀的陷阱都排不上用场了。”

        一反常态地睡在榻榻米上的小女孩，以及那按照资料库中记录的「金属探测粉笔」所划的线，让茶茶丸决定放弃暗杀的计划……所以那高仿真的脸上似乎正在试图传递着“好吧我输了”“我承认在只准备了单一触发条件的陷阱时我就输了”“但我想知道我失败的原因”等等信息。

        “真的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最近没有那么偏执了。”

        一般而言，过于密闭的环境容易造成潜意识上的压力，而这会让本就容易失眠的高龄人群更加难以入睡。

        “至于线……”

        虽说并没有老花眼或是近视眼，端坐起身来的阿蒙还是从枕边摸出了自己那副古旧的绳带眼镜。

        ……但却只是拿在手中，而没有立刻就戴上。

        “那只是有备无患而已。”

        不过，茶茶丸对这个回答没有过多的表示。

        “……无论怎样，接下来轮到我提问了。”

        要问的事情似乎不少呢，比如说“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你到底有什么企图”之类的。

        “那么……”

        首先该做的是……

        拿出电话。

        提起话筒。

        拨打110。

        将话筒放到嘴边。

        “警察叔叔，就是这个人、”

        啪嚓。

        并不是挂电话的声音。

        而是电话被整个砸成碎末的声音。

        “……”

        茶茶丸收回了拳头……顺便看了一眼榻榻米上的粉笔线。

        刚才的越界，那条白色的细线，并没有做出什么特殊的反应。

        “……”

        而阿蒙则看了一下眼前那对碎片……已经看不出本来那个老式转轮拨号器电话的摸样了。

        “好吧好吧。”

        随意将手上那个已经没有什么特别意义的话筒扔进了背后的黑洞之中。

        “那我稍微认真点进行攻击吧。”

        在茶茶丸的图像监视器之中，那副场景便犹如将一倍速的录像突然快放了四倍那样……和话语声同时扑面而来的，还有阿蒙的头锤。

        出其不意……如果对手是人类的话，0.1秒的反应极限之下，这一击应该是无从躲闪。

        但是对于不需要通过进化便能更新硬件的机器来说，这短短的时间已经足够把握整个状况并作出符合程序逻辑的判断了。

        判断结果，无需躲闪。

        即便那坚韧的头骨，也不存在能给最先端的合金骨架造成丝毫伤害的可能。

        如此一来，则攻击意义不明。

        茶茶丸还是选择了仰头回避。

        不过攻击还未结束。

        左手因握有眼镜而无法投入使用，而此刻有右手和右足即可。

        高挑身材的茶茶丸在正坐姿态时，其身高与站立的小女孩并无多大差别。

        右臂横摆，卡住那暴露而出的脖颈。

        右足伸出，绊住曲折端坐的双脚和臀部。

        位于脊椎正中处，小女孩的膝盖，将成为这个简单杠杆的支点。

        人类的腰腹部……脊椎的无数关节虽然有着些许的后仰移动能力但却十分之有限，并且腹肌是非刻意的状况下不怎么会被锻炼到的肌肉之一，因而也无法提供最够的支撑力。

        杠杆的支点处，则是承受着整个系统所有内力的综合作用，最容易被折断之处。

        那么，纵使是小女孩的羸弱躯体，借住之前头锤时的冲力和人体工程学下全身力量的完美调度，此时也是完全有可能将茶茶丸那纤纤细腰，连带那支撑生命的脊椎，给折断。

        如果，假设，只要，对方是普通的灵长目人科动物的话。

        脖颈和腰部都向后折出一个略微诡异的角度……对于机械的关节，仅此而已。

        “结束了吗……阿萌大人？”

        “嗯……好吧，其实我只是想看一下新房45°角而已啦。”

        闲话休题。

        戴上一直握在左手手中的古旧式绳带眼镜，阿蒙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换衣。

        洗漱。

        那是出门前的准备。

        而茶茶丸也没有做过多的表示，运转着齿轮将颈部关节和腰部关节恢复到正常的位置……然后只是起身，整理一下因为刚才的互动而稍有凌乱的超包子制服。

        就像平时跟在依文洁琳身后那样，跟在了阿蒙的身后三步之处，向外走去。

        啪。

        关上了「阿萌的壁橱」的拉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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