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饭后两母女在厨房里收拾着……

        婉婉转过头看着正在刷碗的李素娘。明明年纪不大，却因为常年辛苦劳作，比村子同龄的人还要显老很多。皮肤干黄，脸颊凹陷下垂，整个面庞布满皱纹，双手也是皱巴巴的。

        她心里替这个女人不值，秦大庄是个好男人，不可否认，爱妻、老实勤奋。可跟秦勇年的混账比起来，这点好就不值得一提了。嫁到这个家，摊上个好吃懒做，还好赌的公公，李素娘也真算是命苦。

        婉婉吸了吸鼻子，然后掏出一点东西，走过去拿给李素娘。

        “娘，这里有五两银子，你先拿去作家用吧！地里种的菜以后就别背去卖了，留下来自己吃。你也别舍不得，那些菜反正拿去镇上卖也不值几个钱。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你也要想想小智他还在长身体，需要吃好点。”

        李素娘手里拿着婉婉硬塞的银两，张了张嘴巴，却没发出声音。

        婉婉也不等李素娘开口，便又接着说：“娘，你这阵子就留在家里做衣服吧！我今天买了些布料，放在你房间了。应该够帮家里人每人做一、两套。”

        “婉婉，我听你的。只是这银子……”

        “娘，你放心收下吧！那赌债我有办法还的。”

        李素娘看着女儿转身出去的背影，默默地红了眼眶。

        从小不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一回来，却主动挑起了家里的重担。她李素娘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天大善事，这辈子老天爷才送了她这么一个孝顺的女儿！

        她盯着手里的银子，出了神……

        ~

        婉婉挂心着赶回去给苏婆婆熬药，拿上做绣活的布料和绣线，打算和苏婆婆回温大夫家。秦大庄扛着完工不久的绣架，顺便送送两祖孙。

        远远地，就可以见到温荝站在门前张望着。一见到婉婉，她便朝她绽放出一个与平时不符的大笑脸。而且还反常地迈着欢快的步子，朝几个人迎来。

        婉婉心里奇怪，温荝姐这是遇上了什么大喜事吗？

        “苏婆婆，大庄叔。”少女明媚地打着招呼。实在是太异常了，平时温温柔柔的姑娘，现在竟表现出如此的活泼。

        婉婉笑着打趣道：“温荝姐，这是得了什么无价宝贝吗？眼都快笑得眯起来了！”

        温荝没有婉婉预想中的脸红害羞，反而更加眉开眼笑：“婉婉，我娘今天帮我把手绢送去绣坊卖了，店家给了四文钱一条呢！”

        原来是因为这个！

        卖了四文钱一条？那也算是翻了一倍的价钱，没想到自己只是重新帮她配了一下颜色，竟能卖到这个价。

        婉婉也替温荝开心，“温荝姐，那真是不错呢！恭喜你。”

        “婉婉，谢谢你！”

        温荝道了声谢后，她神神秘秘地从背后拿出来一朵花来。“这个头花，是我托娘买回来，送给你的！”突然这个姑娘又恢复了腼腆。

        一朵娇红粉嫩的花饰，和婉婉这个正值花季的俏美人儿十分搭，看得出来，挑的很用心呢！而且这头花还是刚流行起来，据说要七八文钱一朵，这可抵温荝绣上两条手绢了。

        真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承了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恩情，却也如此记挂在心中。婉婉不禁对温荝的印象更好了。而这也使得婉婉在之后致富的道路上，从不忘记带上这个好姐妹。

        苏婆婆和秦大庄见了，心里也直点头，对温荝满意极了。

        ~

        秋季的午后，阳光伴随一丝凉风洒进房间，暖暖和和的，使人心旷神怡。可窗边那姑娘却深锁眉头，时而眼神放空，时而低头认真作画，时而撑头叹息。不知是何事让她在这暖阳日里烦心。

        走进一看，她的图纸上画满了各式各样的图案，有的美兮美兮，有的却风格怪异。

        苏婆婆指着一只喜洋洋，不解地问：“婉婉，这是什么？羊吗？怎如此奇怪？”

        婉婉面带骄傲地笑着反问：“怎么样？奶奶，是不是很可爱？”

        喜洋洋有一段时间可火了，几乎每个孩子天天都守着电视机看，而且做出来的布娃娃也是人手一只。

        “你这画看着挺稀奇古怪的，倒也讨喜。”

        想象着一群古人手里拿着喜洋洋，屋里也到处是喜洋洋的图案，那画面……十分诡异。婉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婆婆看婉婉一个人在那傻乐傻乐，宠溺地笑着摇了摇头。苏婆婆心里还以为婉婉是无聊在闹着玩，全然不知这姑娘正在奋发赚钱。

        虽然婉婉很想恶搞古人一番，满足自己的恶趣味，但现在还是非常时期，冒险不得。

        她召唤回理智，静下心来构思着刺绣的底稿。为了能够卖多一些银子，这幅绣品肯定要展示出与现在市面上的截然不同。

        但是太过创新的事物，现在肯定还不能绣。若这个时代的人接受能力差，拒绝新颖的事物，那自己这副绣品就卖不出去了，那拿什么去还赌债呢？

        不能挑战新奇的作品，便只能以传统的事物作画了。左挑右选，婉婉最终还是选定了最为常见的牡丹花来作画。

        以花开富贵为题材，卖出去肯定是没问题的。只是卖高价，就要看自己怎么在这基础上去展现独特了。

        一幅横向的“富贵花开”渐渐在婉婉的笔下成型，三个树枝分别占据一方，每个枝头上好几朵牡丹，结伴而开，中间还有几只蝴蝶翩翩起舞。十分气派，又有一番生机勃勃。

        停笔，拿去给苏婆婆瞧了瞧，见到她眼睛里的赞扬，婉婉就安心了。

        那么，接下来，该纠结的就是配色了！

        用什么颜色好呢？

        大红色？感觉遍地都是这个颜色，婉婉倒有丝不情愿。

        嫩黄色？好像表现出来牡丹花的那种大气。

        突然，脑袋里闪过“蓝色妖姬”的妖艳迷人，婉婉赶紧抓住这一瞬间的灵感，大胆地使用了蓝色来作为牡丹花色，而叶子则以墨黑色描绘而成。

        蓝色的牡丹，虽反传统，但出乎意料地显得更为高贵冷艳，婉婉自己都被惊艳了。

        心里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迫不及待地拿起炭笔开始在绸缎上勾稿，恨不得马上把它绣出来。

        努力压抑着心里的那份激动，细心裁好棉布，将底稿和棉布缝好后。婉婉熟练地上绷架，可动作还是比平时快了好几倍。

        刺绣最要求人有耐心，对苦练多年的婉婉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就这样坐在绣架前，手指飞快地在绸缎上舞动着。

        临近晚饭时间，婉婉和苏婆婆两人再去到秦家。因中午秦博不在家，错过了大餐。所以晚餐时，婉婉再次大显身手。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用膳，不知是苏婆婆在，亦或是本身秦家的家教就极好，一顿饭下来规规矩矩，用出了大户人家的感觉。没有抢菜，在菜碗里翻来翻去的不雅现象出现。

        ~

        接下来的日子，婉婉除了照顾苏婆婆，一天教秦智识几个字，其他时间都全身心地投入到刺绣中去了。她一天至少花了四五个时辰坐在绣架面前。

        一个月的时间过很快，婉婉的绣品也只剩下几只蝴蝶和“富贵花开”四个大字没绣上去了。不过这个绣品的用时，已经超过婉婉的预期了。她在心里祈祷着，能卖高一些价钱，否则就惨了。

        这段期间，唯一发生影响秦家的事，便是冯大娘传出去有关秦勇年的流言了。意料之中，村中不少人听说秦勇年不道德的行事之后，都对他指指点点。

        而在预期之中，秦勇年也完全不受这些流言和村里人的影响，依然在村中，似无事般地出去闲逛，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的脸皮已经厚得，让婉婉都忍不住佩服了。

        ~

        又过了几日，绣品终于竣工了。十几朵蓝牡丹争先盛放，蝴蝶在枝头飞来飞去，其中有一只还停在花苞上，似是打探它为何还不绽放。绣品就如同一幅水墨画一样，好不真实。看过的人都纷纷留下赞美，而婉婉自己也是喜欢得不得了。

        看着好不容易完成的作品，都有些不想卖出去了。就连苏婆婆也直嚷嚷，让婉婉留下来收藏。

        可是，不卖出去，哪来钱还债呢？

        最终，婉婉还是带上了绣品，在秦博的陪同下，来到了县城的唐门绣庄。

        婉婉选择来这的原因有三。第一是，她这幅绣品，一般的绣店要不起。第二是，她和施五娘打过不少交道，深知她是个值得信任的人，相信她会给自己一个合适的价钱。第三是，唐门绣庄在全国都有分号，它有足够的门路把这幅绣品售去京城，只有这样才能卖更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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