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走进店里，施五娘站在柜台，正在低头打着算盘。

        婉婉笑盈盈地走过去，打招呼：“施姨，好久不见了”

        施五娘抬头一看，即露出惊喜的表情：“哎呀！是婉婉啊！你可终于回来了，个小没良心的，这么久也不回来看看施姨。”

        施五娘还故作生气似的，点了点婉婉的头。

        施五娘算得上是，婉婉过去十年来，除了苏婆婆外，接触得最多的人了。许久没见，也甚是想念。她有些撒娇式的道：“施姨，我这不一回县城就来看你了么？”

        虽说两人相处的时间挺长的，但施五娘却是第一见婉婉如此孩子气的样子，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的不得了。

        “好好好！乖孩子。对了，婉婉，你奶奶身体怎么样了？”

        问到苏婆婆的身体状况，这也是这个把月来，特别值得欣慰的一件事了。苏婆婆在这段时间里，按时吃药，休养，而婉婉也特别注重她的饮食、住屋环境。现在整个人看起来，面色红润了不少，少了病态，像是恢复健康了。

        婉婉笑逐颜开：“奶奶的身体已经大好了，看起来像是没什么事了。我正打算请大夫回去，复诊一下，看看是否真的病好了。”

        施五娘也替她开心：“那就好！那就好！请个大夫再去看看也好，图个安心。”

        施五娘因为光顾着见到婉婉太兴奋了，现在才发现近门口还站着一个皮肤黑黝黝，一副农家打扮的少年。

        她还以为是来客户了，压根儿就没想到他是和婉婉一起来的。正准备上前去招呼时，婉婉似是发现施五娘注意到自家大哥了，她主动开口介绍道：“施姨，都忘记告诉你，我找到家人了！这位就是我的亲大哥，秦博。”

        原来这孩子是找到家人了，难怪这一两个月都没有回来县城。

        秦博可能是把婉婉找回来后，心结打开了。整个人显得没以前那么封闭，现在还主动跟施五娘问好：“施姨，你好。”

        嘴角还尝试着扯出一丝笑，不过那抹笑，额，还不是不要看了。

        施五娘也朝秦博笑着点点头，只是她心里在奇怪，这孩子，咋笑得这么难看？

        这会儿，其实婉婉心里有点焦急，她也不知道今天这幅绣品能卖个什么价。若是不高，她就还要快点回去想办法挣钱。否则，两个月期限到了，她还换不上钱的话，那群恶霸估计不会这么简单放过秦家了。

        婉婉也不想耽搁时间了，她直奔主题。

        “施姨，其实我今天还带了一幅绣品过来，看看你这儿收不收。这个绣品我花了很大的心思，希望施姨能好好看看，给个好价。”

        施五娘听到婉婉到了绣品过来，心里痒痒的。看婉婉的样子，还是个用心之作，她心里就更加雀跃了。

        “婉婉绣的，自然是上上之品，你能给面子，送到施姨这来。施姨还要感激你呢，价格方面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

        “婉婉自是相信施姨的。大哥，你把绣品拿过来给施姨看看吧！”

        当秦博把绣品展开放到柜台上时，一下子就抓住了施五娘的眼球。第一眼，她还以为婉婉在绸缎上作了幅画呢！再仔细看，才发现原来真的是绣出来的。

        蓝色牡丹，看似妖艳，可又真真实实让人感觉到一股盛气凌人的高贵。施五娘说不出来那种味道，但她是真的被这幅绣品给折服、震惊了。

        她抬起头，眼里发出十足的不可思议：“婉婉，这、这、这……真的是你绣的？”虽然她一直知道婉婉的绣技十分好，但是眼前如此栩栩如生、精美绝伦的作品，真的很难让她相信这是出自一个年约十三的少女之手。

        她不敢想象这样一幅作品流出市面，会引起怎样的震撼。

        婉婉见到此时施五娘激动得手都有些颤抖，一直悬吊着的心也安定了，价格肯定会超出预想。

        “是啊！施姨，我可是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日没夜的，才绣出来。”

        施五娘听到婉婉如此肯定的回答，心里不淡定了。“婉婉，这幅绣品，施姨肯定要了。不过你再等等，让施姨心里缓缓。你先坐坐，我等会儿再跟你商量价钱。”

        施五娘让小二拿出茶水糕点招呼两兄妹，自己漂浮着脚步走进店铺里间去了。

        苏县虽是个大县城，可是在这里有好手艺的绣娘却不多，所以店铺里请的绣娘手艺也有些参差不齐，平均水准算是分号里比较低的。

        虽说婉婉的绣技十分高超，可她常常一个月才接一个小件活儿来做，都还算不上店里的绣娘。

        所以一直以来她经常被其他分号的掌柜耻笑，交不出什么好的绣品，难怪营业额差。

        此时，拿到婉婉的这个绣品，她的心里兴奋至极。想想每次其他分号掌柜带给她的委屈，再想想她将这惊世之作献上京城之后，各个人的反应。想到一股怨气马上就可以发泄出去了，一滴泪划过眼角。在这一刻，她都想仰天大笑了。

        而屋外，婉婉坐在椅子上，从容地喝着茶。

        她想到一幅这样的作品，施姨就反应如此夸张了。那若是以后，她琢磨出来现代那些双面异色绣，甚至双面全异绣，那她见了不得激动得昏迷过去？

        ~

        过了好一会儿，施五娘才收拾好心情，走了出来。

        “婉婉，说实话吧！你这副绣品施姨暂时也没办法做主定价。要不这样吧！如果你信施姨的话，就先把绣品交给我，我亲自送去京城东家那儿。施姨可以先付一百两，剩下的银子，待我和东家商量好后，回来后再补上，可好？”

        一百两？而且还有可能多？这已经大大超出婉婉的预期了，她以为能卖个六七十两已经是极高的了。

        一向看起来稳重沉着的秦博，一听到这个数，也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

        反而婉婉从容不迫地答道：“施姨，婉婉当然相信你，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施五娘听到婉婉答应了，她送了一口气。像是生怕婉婉反悔，立刻递给婉婉一百两银票，让小二拿木盒将绣品好好收藏起来。

        婉婉接过银票，顿时还债的心里压力也没有了。她微笑和施五娘道谢：“多谢施姨了！婉婉也不再叨扰了，还要去给奶奶请大夫。那施姨，我和大哥就先走了。”

        施五娘此刻也无心多挽留婉婉，只是说道：“行！婉婉若是以后还有绣品，就都送来施姨这吧！施姨定会给你满意的价钱。”

        婉婉笑着应下了：“好！施姨留步吧，不用送了。”

        ~

        秦博在回去的路上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刚刚的一百两给他带来的震惊是在是太大了。

        一百两银子，爷爷欠下的债就有着落了，他开心。

        可开心过后，便是那浓浓的羞愧和内疚感。他作为长子，对家里欠下的债，毫无能力，反而靠妹妹一己之力还上。

        婉婉一副绣品就卖了这么高的价钱。反观自己每天起早贪黑地去镇上打工，一个月最多也才一两多银子。

        顿时那种无力感朝他席卷而来。

        突然……

        他脑子里响起了某个人的话。“看你体格不错，挺适合在铁铺做事。若是你想学这门手艺，随时来镇上找我，我定不会亏待你的。”

        当时那个人跟秦博说的时候，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想着学手艺还要花时间，短时间内几乎也挣不到钱。家里这个状况，自己肯定是不会考虑的。

        可是现在，家里有钱还债了。自己若是能像婉婉一样有门手艺，学精，或许也可以挣大钱，就不用婉婉一个姑娘家这么辛苦了。

        而且那个人也是个可信的，自己跟着他干，肯定没问题。

        越想秦博越觉得可行，他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要去铁匠铺里当学徒。

        ~

        虽说两人卯时初刻就已经出门了，但县城离村子约有两个时辰的距离。卖完绣品，在镇上请了大夫，几人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下了牛车，婉婉便急急忙忙直接带着大夫去温大夫家，帮苏婆婆复诊。

        一进房门，便看到苏婆婆好气色地在和李素娘缝着衣服。

        “奶奶，娘，我们回来了！奶奶我给你请了大夫回来，你快让他看看！”

        苏婆婆也没说话，知道婉婉担心自己的身体，便十分合作地让大夫诊着脉。

        片刻后，那大夫脸上带着笑意、摸着胡子说：“这段时日，你们甚为用心，这药方子也见效了。老夫人的病已无大碍，无需再服药。不过，平日里还得多加小心注意，若老夫人再受感染，那可就并非易事了。”

        虽说，婉婉已经早就感觉到苏婆婆的病大好了，但是亲口听到大夫说苏婆婆真的病好了，她才真正放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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