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Step.10

自那晚以后，殷志源再也没见过林半月了。因为两人并没有留什么现实意义上的联系方式，还真像姜成勋说的那样，见面都是靠缘分。

        眨眼间春节已过，繁忙的日程让他更加脱不开身，甚至把lucy都交给母亲代为照顾。

        日夜轮转，仿佛时间又回到了三个月前，就像平行时空的两条看不见尽头的直线，只是短暂相交，随即各自离散。

        可每当夜深人静时，殷志源摆弄着游戏机时，躺在沙发上发呆时，因为旧伤龇牙咧嘴的敷药时，心里总会翻起一股对xo酱牛仔骨炒年糕的渴望。

        有时候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思念的是那盘炒年糕，还是炒年糕的那个人。

        《新西游记2》开拍前一天，所有固定mc受邀在乙旺里聚餐。李昇基要去军队暂时离开，因此加入了新成员安宰贤。

        作为一个称职的综艺人，殷志源总是能在狙击虎东哥和照顾新人分量之间游刃有余的切换。

        “所以，假如你的父亲给了零花钱，正确的答案究竟是——”罗pd环绕一圈，似乎所有人都在绞尽脑汁思考一个又能播出去又能有节目效果的罪名。

        在姜虎东失败之后，现场陷入了迷之低迷的状态。

        殷志源沉默了一会儿，做了一个深呼吸，罢了，李昇基都说了自己是疯子了。

        疯子的特性是什么？特性是疯起来连自己都鲨。

        “我自毁吧！我承认，因为我沉迷游戏，疏忽了家庭——但我现在依旧是沉迷游戏的状态。”

        话音一落，不知道是谁率先笑出声，场面直接焦土化。既然这种话都能说的话，那又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吗？

        于是，罗pd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分量，告知可以下班后，招呼所有工作人员一起过来吃点夜宵。

        “志源啊，为什么总在发呆，殷悟空会很有压力吗？”罗pd慧眼如炬，把每一个人的状态都看在眼里。

        “节目还没开始，现在就困了可不行。”

        “什么压力啊这算什么压力？可是你们不都把器材收起来了吗？”殷志源摸了摸吃的有点撑的肚子，顺势倒在了靠枕上。

        “分量够了就要安静一会儿，不然像虎东哥那样会很累的。”

        “我不累啊，我不累，”姜虎东正在和李寿根插科打诨，顺便把多年综艺经验分享给还有些内敛的新人安宰贤。

        “宰贤啊，做综艺就是要有激情！从开始就要很有激情！把自己调整到一个很兴奋的状态——”

        “所以我们才会很累啊，”李寿根一边让姜虎东上火，一边毫不怕死的做鬼脸，“wuli虎东哥啊，让我们宰贤好好吃顿饭吧！”

        “哦，我其实不是很饿——”安宰贤连忙放下筷子摆了摆手，“没事的，可以让前辈说的，很有意思。”

        “吃吧，孩子啊，”殷志源非常认真的说道，“多吃两口吧，说不定这顿饭是这几天吃的最后一顿了。”

        “志源啊，节目还没开始拍呢！”罗pd温顺的跪坐在一边，“请大家不要把好不容易请到的新人吓跑吧？”

        从首尔飞往成都的飞机在当天下午，可是结束录影已经快凌晨了。地铺已经铺好，李秀根和姜虎东迫不及待的率先躺了上去。

        “哥还要回家一趟吗？”安宰贤从包里拿出了洗漱用品，望了望准备出门的殷志源，“会不会太累了？是什么一定要带的东西吗？”

        “嗯，我好像把护照忘在家里了，”殷志源戴上帽子，随口胡诌了一个借口，“没事，你和哥哥们好好睡，这里离我家不远，我很快就回来。”

        “那哥注意安全哦，”安宰贤没有多想，冲他招了招手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拜托节目组叫的车已经在外面等了，殷志源轻手轻脚的独自离开了民宿，钻进首尔的茫茫夜色中。

        林半月原本已经看好了第二天回深圳的机票，但是远在北京的李秉谦教授却来了一通电话。说是一场慰问退休老军人的新春音乐会急缺一位钢伴。因为之前的那位演奏者家中出了意外，没办法继续。

        在这个年末的节骨眼上，有点演奏经验的乐手早就排不开日程了，不知道怎么才找到了李教授这里。

        “半月啊，往大了说，这场演出是给退役老军人演的，人家饶了多少圈才找到我这里来，我也不好意思推脱，往小了说，以后你要是想更上一层楼，去见见世面混混脸熟也没什么不好，听说那位导演执导过不少这样的音乐晚会呢，就当历练历练吧。”

        李秉谦老爷子今年将将七十，原本已经退休，却被央音院返聘继续授课。刚开始只是带几个博士生，后来他们毕业了，又觉得自己没啥事干，干脆又带了几个本科生。

        反正，考着考着，本科生就会变成博士生的，毕竟还是自己带大的孩子亲嘛。

        而林半月就是这群孩子中的一个。

        前年林半月因为抑郁症办理了休学手续，后来因为情况严重又推迟了半年。今年正好下定决心回去继续完成课程，结果指导老师就打了电话。

        这种事情怎么都不能拒绝的，况且回到舞台找找感觉也是复健的必经之路。林半月只好退掉了回深圳的机票改签成去往北京的。

        唉，要是能联系上殷志源就好了。

        林半月默默看着手机，娱乐新闻上正是今年三月份《新西游记2》即将来中国录制的新闻。最起码一下子消失一个多月，还能告诉一下她去哪儿了。

        殷志源其实没有忘记护照，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回家看看——好像走的时候没开煤气阀门？嗯对，就是这个样子。

        可是当真正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又有点犹豫，如果里面还是一片漆黑，怎么办呢？

        半晌，他终于解开了指纹锁，大门应声而开，暖黄色的灯光一下子从门缝里漏了出来，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殷志源垂下头，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就像一个在无尽荒野中的夜旅人，终于看到了远方逐渐明朗的太阳。

        “终于回来了，我还怕自己来迟了，你已经去成都拍节目了呢，”林半月站在客厅，看着他来不及换鞋就像自己走来。

        “幸好回来了，不然再晚一个小时就见不到了。”

        “你去哪儿了？”殷志源在她面前停下，仔细地上下打量一番，脸色似乎比一个多月前憔悴了些，人也瘦了，本来就没几两肉，现在看上去更是一阵风就能吹走，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慌乱。

        “住院了吗？”

        “没有没有，”林半月赶紧摇了摇头，慌忙解释道。

        “我当时从你家回去后，就买了机票去三亚度假——其实应该算是逃跑。说起来很不好意思就觉得那天给你添麻烦了，也不敢回家。后来给闺蜜打了电话，她劝了我好一阵才觉得哪怕很抱歉，也应该回来跟你解释一下的。但是我的导师又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北京参加一个音乐会，我没办法推辞所以我今天，啊不对，昨天早上才回来。哎，lucy呢？因为拍摄送到宠物旅店了吗？”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了呢，”殷志源终于松了一口气，慢慢的踱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这才看到饭桌上堆放着一个大大的黄色的纸袋，像是从礼品店买到的那样。

        “不过你怎么不先问问我好不好啊？就知道lucy！放心吧，lucy放到妈妈家了，这几天我可不放心道贤照顾它。饭桌上是什么？”

        “哦，这个啊，”林半月走到饭桌前，献宝似的把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一一摆到桌面上。

        “前天晚上最后一场演出结束，本来要坐晚上的飞机回来的。但是想到四川那边的食物太辣，你可能吃不惯，所以赶了早班飞机回深圳。椰汁千层糕不能放，只能现做现吃，所以改做了牛轧糖和雪花酥，我做了三种口味，果仁的，草莓干的还有抹茶的。你放心，我知道你爱吃甜的，所以化棉花糖的时候没手软，是平常的量的一倍多呢。”

        殷志源拿起一个雪花酥，应该是自己用塑封机包装的，有的还有点瑕疵。耳边全是林半月密密麻麻的唠叨，嘴角又抑制不住的轻扬。

        干脆撕开了一个扔进嘴里，嗯——好像是果仁儿的，真的好吃，比蜜还甜。

        “现在成都也不会很热，平时塞到口袋里也不会化。还有不要被罗pd发现了，小心他说你。吃完饭要是觉得辣就悄悄吃一个，别给摄像机拍到了，不然到时候网上又要有人骂你……”

        林半月的絮絮叨叨还在继续，好像忘了面前的人是十几年的综艺老手，“哦对了，还有这个。”

        “什么啊？”殷志源好奇的看过去，林半月手上是一个在很多地方都能买到的手工艺品摆件。

        陶瓷做的椰子树下有一把遮阳伞，阳伞下的躺椅上坐着一个抱着椰子带着墨镜的小人，椅子底下还卧着一条白色的小狗。

        像这种东西换到平常，殷志源大概看都不会看。毕竟放在家里除了落灰，就没有别的用处了。

        但是这次他恨不得把这个摆件放在客厅茶几的最中央，或者放到和演艺大赏奖杯一起的那个展柜里也不错。

        “道歉礼物，我在北京买的，不值钱，就是看到了觉得很像你，”林半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本来志源xi就很忙了，到头来还要安慰我这个年轻人——实在不行的话，我给你行个大礼吧？”

        “莫呀，”殷志源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手捂住真实的兔牙，走上前接过那个看起来没什么用的陶瓷摆件。

        “行什么大礼啊，我们可是——我们可是一起在游戏里拼杀了三个月的亲故哎！”

        “是吗？亲故？你真的这么认为吗？”林半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周围的人，除了三个人愿意和我做朋友，其他人都不太愿意和我来往——”

        “怎么会呢，半月xi是最好最好的人呀，以后我们就是亲故了，”殷志源笑着摸了摸林半月头顶。

        “以后去哪里要记得说一声啊，不然都不知道游戏能不能打通关了。”

        “我也是想说一声的，但是老师那边又催的很急，不能先回趟家再去北京，”林半月叹了一口气。

        “下次应该不会有这种突然情况了，你放心吧，要是有事很久不来或者有别的情况的话，一定会提前告诉你的。”

        “把手拿来。”

        “嗯？”林半月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就被殷志源轻轻拉起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支马克笔，用手当纸在她的掌心里写了什么。

        酥酥麻麻的痒感顺着神经反馈到大脑，让林半月一下子忘记嘴边要说的话。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因为这次去中国拍摄所以开了国际漫游，但是今年有很多在国外拍摄的行程，所以道贤干脆帮我包年了，”殷志源把林半月的手指弯起来握成拳。

        “如果以后来不及回家，就发条短信给欧巴吧——你要是不嫌电话费贵，打电话也行哦。”

        林半月默默看着自己的拳头——

        这是什么情况啊？我得到了南韩黑泡传教士，元祖爱豆，国民初丁的友情和电话号码吗？如果现在没人的话，她恨不得抱头尖叫，这简直跟做梦一样啊。

        果然星岚说的没错，殷志源是个了不得的义气男啊。

        “过来坐吧，谢谢你的糖果，一会儿去乙旺里我会带上的，”殷志源悄悄看着林半月，只见她望着掌心不吭声，偶尔脸上还浮现出若有若无的微笑，到底忍不住开口说道。

        “去沙发上休息一会儿吧，我呆不了多久就得走了。”

        “啊，哦，好！”林半月终于回过神，慢腾腾的走回到沙发上坐着，左右瞟了一眼，看到殷志源还在厨房里忙着什么，这才小心翼翼的重新摩挲着掌心里的电话号码。

        是电话号码啊！电话号码！

        就像这段若即若离靠着缘分联络的感情终于有了依靠，终于存在了现实意义。

        “傻笑什么啊，帕布！”殷志源端着两杯热巧克力走过来，一杯放在林半月面前，端着另一杯坐到她身边，抿了一口才说道。

        “要是想知道的话，开口要就行了啊。”

        “开口要的话多不好意思，会让志源xi觉得我是不是另有所图，”林半月心满意足的把写着电话号码的手攥紧，用另一只手端起热巧克力。

        “我不想让你觉得不舒服。”

        “呀我们月月，这有什么的啊，”殷志源无所谓的耸耸肩，侧过身看着她说道，“不要老是看别人脸色啊，要恰信一搜！”

        “好，恰信一搜！”林半月笑着点点头说道，“欧巴的教诲收到啦！”

        “嗯，以后要是都叫欧巴就好了，”殷志源埋头喝着热巧克力，不让林半月看见自己的表情，只是说着得寸进尺的要求。

        “入乡随俗嘛，韩国的女生都叫欧巴的。”

        “西喽，”林半月怎么不知道殷志源的小心思，摇了摇头说道，“该叫阿扎西的时候还是要叫的。”

        “什么时候是该叫阿扎西的时候啊？”殷志源抬了抬下巴，直接眼神警告，“哎西你今天要是不说出来我就——”

        “打输了游戏还要耍赖的时候，明明是自己跟不上操作节奏还甩锅给我的时候，哦对了，还有非要给年糕里面放辣椒酱的时候，”林半月掰着手指头细数殷志源让自己生气的事情，不数不知道一数她才完全明白了国民初丁究竟是什么意思。

        “哇，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明明不会做饭，还非要给锅里加这个加那个，说了会不好吃还不相信我，最后怎么样，全倒了吧——”

        “阿拉搜！抱歉啦！以后那里都归你好吧！”殷志源赌气似的转过身去，“还不是想帮帮忙嘛——”

        “噗，别，欧巴你一道歉我就想给你行大礼，”林半月到底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抬手扯了扯殷志源的袖子，“好啦，接受道歉啦，原谅你了。”

        “那一直叫欧巴？”殷志源抱着手扭头看了看林半月。

        “西喽！我保持意见！”林半月不知怎的，不自觉的抬手戳了戳殷志源气鼓鼓的脸颊，待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一时尴尬的愣在原处。

        “我跟你说，像你这样，手应该被剁掉的，”殷志源含笑轻打了下林半月僵在半空的手指，“不过现在这只手上写了我的电话号码，勉强值点钱吧，舍不得剁了。”

        “哎一古，原来都是托欧巴的福，”林半月秒怂装乖，赶紧把手收了回来，抬头看了眼时钟又该六点了。

        “志源xi快回乙旺里吧，这样还能多睡一会儿。到时候去了成都，罗pd肯定换着法子折磨你们。”

        “那我走啦，喝完热巧克力记得把杯子洗了，不然会招虫子的，”殷志源点了点头，站起身回到饭厅拿起饭桌上的黄色纸袋。

        “哦对了，忘了问你，虽然已经有答案了，你的那个新春音乐会顺利吗？”

        “zzang!”林半月喝着巧克力遥遥竖起了大拇指，歪过头冲殷志源笑着说道，“以后等我大发了，来首尔开音乐会的时候给欧巴送票哦！”

        “那就赶紧大发吧，别等你送票的时候，欧巴真成阿扎西了，”殷志源抬手关掉玄关的灯，转身看着盘对坐在沙发上的林半月的背影。

        “呐，我走了！”

        “拜拜！一路顺风，拍摄顺利哦！”林半月转过身，冲殷志源挥了挥手，“我回去就给欧巴发短信。”

        “内。”殷志源答应了一声，没有再回头，打开门从家里走了出去。

        直到了乙旺里民宿，殷志源这才收敛起所有心情，悄咪咪的进去，试图不要打扰到已经熟睡的工作人员和同行的朋友。

        “哥，你回来了啊？”安宰贤抱着被子坐在地铺中央盯着手机信息，周围是姜虎东震耳欲聋的呼噜声，抬起头半是委屈的轻声喊道，“哥——”

        “哎一古我们宰贤啊，”殷志源轻手轻脚的打开行李箱，把一大袋糖果装了进去，这才回到安宰贤身边拿起被子躺下。

        “睡吧宰贤啊，不然起来会很累的。至于虎东哥——你就当他在场摇篮曲吧。”

        “哥，你那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安宰贤放下手机，裹着被子和殷志源面对面，“一定很辛苦吧。”

        “所以有时候宁可睡外面——”殷志源闭上眼睛，这才感到了些许睡意，不过像是发现了什么笑着轻问道，“不过我们宰贤啊，昨天拍摄的时候撒谎了吧？”

        “嗯？为什么这么说？”安宰贤一下子睁开眼，有点堂皇。

        “有女朋友的吧宰贤，不然为什么总是抱着手机看消息啊，”殷志源依旧闭着眼睛，不过深夜谈话的话题让安宰贤一下子精神了。

        “内，我还以为演的很好呢，”安宰贤自暴自弃的把被子裹在脸上，闷闷的承认道，“内，有呢。我很爱她来着。”

        “哥可是过来人。”殷志源翻了个身，选了个舒服的入睡姿势，“睡吧，哥已经知道最想知道的了。”

        “不过哥啊，”安宰贤含着笑小小声说道，“像是家里有什么好事呢，回来时一点都不像通宵的状态啊。”

        殷志源没再搭话，像是已经睡着，回答安宰贤的只有平静而深沉的呼吸声。恍然间姜虎东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呼噜声霎时停止，民宿里恢复宁静，把人们带入最深的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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