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鬼又又在陆铭的客厅里醒了，左右却没有看到陆铭。

        她飘着晃悠了一圈才在卧室里找到了陆铭。陆铭正在换衣服，鬼又又光明正大的飘在他身边偷看着。

        陆铭好像比以前更瘦了。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不中年发福也就算了，居然还能越长越瘦，简直没有天理。

        陆铭穿了一身白t恤外面套了个白衬衫，穿了条黑色牛仔裤，出门时穿了一双黑白经典款万斯。

        鬼又又很想说一句，陆老师，你真嫩！

        陆铭好像不会老一般，这么多年过去了，看起来依旧和二十岁出头的一般大。鬼又又羡慕了。

        陆铭开着车，半路上买了一束花，五颜六色各种花掺和在一起，很漂亮。鬼又又很喜欢。

        陆铭又去了墓园，把那束很漂亮的花送给了程又又。

        没有待多久，只一会儿就走了。

        鬼又又有些奇怪。她跟陆铭已经五六年没有见过面了，就算曾经荒唐过两年，也不至于现在陆铭还记着她？况且当年他们俩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啊。陆铭应该恨她才对呀。

        鬼又又不想想起当年的那些破事。她飘在陆铭的副驾驶，又开始打盹犯困。

        闭眼之前，她忍不住想，为什么做了鬼了还这么犯困呢？真的不能好好让她做鬼吗？

        鬼又又又回到了校园。

        傍晚时分，要黑不黑的天，挂着几朵彩云，很漂亮。

        校园里很热闹，尤其是小卖部门口，来来往往密密麻麻挤满了人。人人手里提着好几个包装精美的装着蛇果的小盒子。

        哦，今天是平安夜。

        鬼又又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程又又进去溜达了一圈，拿着校园卡潇洒的刷了五根棒棒糖出来。

        “………”

        鬼又又突然觉得当年的自己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偏就当年的自己还不自知。

        不过也是，高中时代的程又又向来独来独往，买了蛇果也送不出去，还不如买棒棒糖。

        程又又拿着棒棒糖早早的跑去了画室。而美术课时间在晚上六点到十点。校园里头溜达的人一大片，显然还没有到上课的时间。

        没一会儿，门口一个身影划过。鬼又又还没看清，而程又又却突然慌里慌张起来，本来还在画着彩画的刷子从手上脱落，砸进了洗刷子的桶里，溅了一身水渍。

        鬼又又顿了一下，蓦的突然想起了什么，飘着去了隔壁画室。

        画室一共四个。二楼两个，一楼两个。程又又在一楼，而她隔壁那个画室是美术老师们公用的画室。

        果不其然，鬼又又在那个画室里头看到了陆铭。

        啊，当年的程又又偷偷暗恋过陆铭。

        陆铭生的好看，又成熟稳重，说话做事也很温柔，在那种花季少女的年纪，芳心不动才是有怪罢。

        鬼又又已经不知道暗恋是什么滋味了，心悸？心动？

        怎么样都和她没关系了。

        程又又穿过鬼又又，走了进去。她蹲在陆铭身边，看着他作画。程又又说了一些什么，笑的很开心，陆铭也在笑，只不过鬼又又看着觉得有些勉强。而程又又却看不到一样，暗自开心着。

        程又又一直都是不开心的，但她在陆铭面前却一直是笑着的。因为陆铭笑起来的时候眼尾上挑的模样很好看，所以她总是拼命找一些很好玩的事讲个他听，逗他开心。

        鬼又又看着，突然觉得程又又好像历史上那个有名的周幽王，而陆铭则像极了那个冷如冰山祸国殃民的褒姒。

        国倒没有祸，祸害了程又又。

        好像梦中梦一般。

        鬼又又又来到了另一个场景。

        高二下学期某一天养育她的唯一的亲人爷爷在家里睡觉不小心摔下了床，人老了，骨头脆，就不到半米的距离把人给摔没了，世事可笑又可悲。

        家里只有爷爷一个人，等程又又回家的时候，爷爷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大夏天的，身子都已经臭了。

        程又又只是愣了一下，把爷爷抱起来扶到了床上，硬着头皮第一次求助了左邻右舍帮忙料理了爷爷的后事。

        邻居们可怜她，可是也没有怎么样。帮忙料理后事，已经是尽了自己的本分人情。

        程又又没有掉一滴眼泪。葬礼结束后，好几天没有去学校，没有请假，手机也没开，座机早就停机了。她守着这个空家一言不发，成日里开着电视机，躺在沙发上，也不睡觉，硬是睁着眼，也不看电视，不知道在想什么。饿了就随便吃点，渴了就随口喝点。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浑浑噩噩的过了好几天。

        鬼又又居高临下的看着程又又，五味杂陈。又有些忍不住的鄙夷跟自嘲，怎么原来那时候我居然这么丑？

        然后，陆铭找上门了。

        程又又也不知道陆铭为什么会找上门，她虽然念得是艺术系，倒是她有自己主修文化课的班主任，班主任都没有管她，陆铭又何必来管她呢。

        不过那个时候的程又又已经想不到什么了。来一个人跟来谁跟来一堆人，在她这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陆铭什么也没有说，挽起袖子默默替她收拾了被她弄的乱七八糟的家。

        还给她做了一碗放了葱花的蛋花汤，点点翠绿，很好看，散着温热的气息，很有食欲，他把它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

        鬼又又在一旁看着。有些泪目，她知道这个时候的自己有多么无助多么绝望多么、害怕。

        程又又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甚至一点反应也没有，陆铭就陪着程又又枯坐着。

        那碗冒着热气的蛋花汤凉的透透了程又又也没有动一口。

        陆铭陪着她坐了一天又一夜，真的很难熬，但他熬下去了。

        鬼又又隔了这么多年才恍然发觉，陆铭也是个孤独的人。原来他们是同类人。

        熬了一天一夜后，陆铭开始断断续续对着程又又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鬼又又已经不记得了，但她飘在陆铭身前，一个字一个字一句话一句话的去辨认，这才想起了陆铭说的话。

        他说，这个世界上总是有我们无法不失去却又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它失去的东西。但是我们的一生很长很长，这个无法不失去的重要的人，他陪伴了你前一段路，但是下一段路你还是要去走一走的，总会有另一个无法失去的重要的人会带你开始新的路程。在此之前，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会陪着你走完现在这段路，直到你不再难过。你不用害怕以后会一个人，我向你保证你绝对不会失去我，我会坚定的在你接下来所有的路程里永远陪着你。……

        鬼又又并不觉得这番话有什么，但程又又却突然哭了。没有出声，就眼泪从眼角滑落，神色都没有波动一下，无声的哭着。

        但陆铭知道，鬼又又也知道，此时的程又又一定难过极了。

        只是作为了旁观者，鬼又又突然有些奇怪，她很想知道陆铭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这个时候愿意来陪她？

        陆铭又去厨房煮了一碗蛋花汤过来，还是放在茶几上。

        他看着程又又，程又又终于动了一下眼睛，她看着陆铭，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陆铭，哽咽着，哑声说，

        【你能不能，抱抱我？】

        好几天没有开口，没有吃东西喝水，她说的很磕绊，像是从喉咙挤出来的声音。

        陆铭没有说多余的话，俯下身子抱住了程又又僵硬的身体。也抱住了那个几近四散的程又又的冰冷的灵魂。

        程又又抱着陆铭哭了很久很久。

        那碗蛋花汤最后还是凉的透透的。

        但是那天之后，程又又回了学校，又开始正常上课。

        而那之后，他们好像比别人更亲近了一些，陆铭再对程又又笑的时候，总是又温柔又怜惜，满满的感情。

        可惜了，不是爱情。

        鬼又又薄凉的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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