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陆铭没有开灯，走到冰箱前，拿了一打啤酒出来。去了客厅，靠着沙发坐在冰凉的地上，一瓶接着一瓶，沉默的喝了起来。

        可是没过一会，陆铭忽然一阵剧烈咳嗽，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酒水尽数咳了出来，啤酒罐子打着晃的从他手上脱落，砸在地板上，咕噜咕噜滚了好几圈，紧接着便是一阵干呕不停，直直把之前喝的那顿酒水吐了个精光。程又又敏锐的感觉到空气中有几丝血液的气味。

        她忽然很想痛骂陆铭一顿，知道自己有胃病，能不能可怜一下自己的胃？！

        可是，鬼说不了话，更骂不了人。只能一边生气一边心疼，两眼看着，帮不上一点忙。

        陆铭吐完后，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终于安静了下来。看起来似乎没那么痛了。

        程又又这才左右看了看，好像是个三室一厅的公寓，客厅的阳台前，浅色窗帘大开着，清冷的月色打在地上。窗帘旁边放着一幅没有完成的画，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好像就是打了一些颜色在上面，什么也不是。

        满地放的都是乱七八糟的色彩刷子，地上还有一些已经干透了的颜料。

        程又又有些心疼，颜料料那么贵！

        一面又想，看来，是一个人住，他还是个单身狗。

        陆铭比程又又大了七岁，而程又又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

        她又绕回去陆铭身边，发现他不知是醉的还是困的已经睡着了。

        第一次做鬼没有经验，也不知道鬼要不要睡觉，她看着陆铭睡着了，也就慢慢的蜷缩在他身边睡着了。

        程又又回到了校园。

        她游荡在往来的人群中，穿梭来穿梭去，好不开心。可是穿梭了一会，又觉得好没劲。

        她飘在林荫道的小树丛上，看着往来的人。她看着小情侣们接着夜色遮挡，在昏暗的小路灯下，偷偷摸摸的拉着小手。她突然很羡慕，也有些嫉妒。

        她都二十六岁了，都没有正经谈过一次恋爱。

        不正经的倒是有一次。

        她突然冲到那群小情侣面前，朝着他们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姿势，也不知道凶不凶猛，恐不恐怖，有没有穿着飞舞的白衣服，反正电视里厉鬼就是那样子演的。

        小情侣连根发丝都没有被吓得飘起来，眼睛都不眨的从她身上穿过去了。

        程又又有些挫败。她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入轮回，可能真的要变成厉鬼了。

        可是那样不好看。

        程又又晃着晃着晃到了以前的画室。里面灯还亮着，她看着灼热刺眼的灯光。心道，会不会一进去被光照到就会灰飞烟灭了？

        程又又好像忘了，昨天她在墓园晒了一天。

        程又又试探着飘了进去。

        “………”

        果然电视里都是骗人的。她没有灰飞烟灭，她什么也感觉不到。

        程又又突然不动了。

        她看着画室里的人，她突然觉的很好笑，难道鬼还会做梦？

        画室里头的不是别人，而是她高中那帮同学。她试图叫了叫，还是出不了声。

        算了，能做梦也是好的，她自己都快忘了高中时代的自己是什么样了。

        程又又左右看了一下，居然没看到自己。她想，难不成变成鬼了，做梦都梦不到自己了吗？

        一个身影突然从她身体里穿过去。哦，对了，她没有身体，是穿过了她的灵魂。

        程又又只看了一眼，是年轻时候的陆铭。

        陆铭穿着一身黑，戴着镀金边眼镜，身量瘦削，上衣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了两只皙白的手臂，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在画上指指点点，好像点在了程又又的心上。从背后看，腰带束着西装裤，他指导别人作画时，微微弯着腰，腰身很细，屁股看起来也很翘，腿也很长，露出来的脚踝又白又细。程又又感觉自己很不要脸的咽了口口水。

        作为一只死前是单身了许多年的鬼，她居然觉得自己算是难得做了个春梦。

        就好像感受到注视一般，陆铭猛的回过了头，看着她的这个方向，突然皱起了眉头。同学们也好像注意到她了一般，齐齐看过来，少有几个人大声笑起来，也有几个含蓄的捂着嘴，也在笑着，在窃窃私语着。

        程又又吓了一跳，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可是她什么也听不到。

        她看着陆铭急急向她走过去，看着众人的哄笑，她却好像脚被黏在地上了一样，动弹不得。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

        陆铭劲直越过了她，程又又这才觉得稍微放松了下来。

        看来，跟她没有关系。

        程又又转身一看。

        “………”

        行罢，还是有关系。

        高中时代的程又又，华丽丽的摔倒了。

        她突然就想起来这个场景了。那是她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她选了美术专业，所以每周的晚上都是美术课。

        那天很不巧她来了大姨妈，她有痛经，几乎痛到不能走路的地步。但是她去上课了。程又又从小到大逃过很多课，高中学了两年美术，却唯独没有缺过一堂课。

        进门的时候没注意，画室的地上都有很多铅笔灰，很滑，很不幸程又又那天滑倒了。

        重重的摔到地上，很疼，特别疼，疼的半天爬不起来。

        那个时候只有陆铭过来把她扶起来了。众人还在哄笑，陆铭回身说了一句话。

        他说，好笑吗？

        陆铭说话不重，却有一种威严，毕竟当老师的学生都怕，这是自然心理，大家突然停了笑意。而那个时候的程又又只陷在一种难堪的境界和剧烈的痛楚之中。她站在原地，痛的瑟瑟发抖。一旁扶着她的陆铭也感觉到了。

        陆铭把她带到了门外。他拿了一张画纸垫在地上，让程又又坐在画室外的台阶上，缓一缓，他以为她是难堪的厉害。其实她是痛的更厉害。不过她没说，因为陆铭也陪着她坐在台阶上，也小心翼翼的给自己垫了一张纸。

        而鬼又又看着两张4k画纸，莫名有些肉疼，心里忍不住吐槽道，画纸也很贵的吖！

        那天他们坐在一起说了很多，但是鬼又又一个字也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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