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误解与心疼

早餐过后，欧庭韫提议说：“昨天的事情，我们谈谈？”

        易之泽好奇道：“今天周一，欧医生不需要上班？”

        “周一不坐诊，请个假就行了。”欧庭韫反问：“易律呢？这个点该迟到了吧？”

        “嗯。”

        “那干脆别去了。你之前不是与我说，你们律所没有严苛的上下班制度吗？”

        “虽然如此”易之泽具有很强的职业道德，工作日翘班对他来说，是很严重的反常状态：“周一早上有例会”

        “别去了。”欧庭韫替他决定道：“我是你的医生，你得听我的。”

        “好。”

        两人来到诊疗室，欧庭韫将窗帘拉上。

        室内顿时暗了下来，易之泽坐在白色的软椅上：“慕新，应该是我父亲的旧识。”停了一顿，又补充道：“或许，更准确一些，是仇家。”

        “为何这么说？”

        “昨天他对我说，他厌恶他。”易之泽皱眉：“并且，他认为，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你怎么看？”

        “我不确定。”

        “他是典型的心理疾病患者，”欧庭韫宽慰道：“他的说辞，或许根本不足为信。再等一会儿，看看警局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嗯。”

        “昨天晚上，你想起了什么？”

        易之泽的呼吸停滞了片刻，花了好一会儿平复心绪，才缓缓开口道：“我想起了，母亲死亡的画面。”

        “还有呢？”

        “与以往不同，这次，我真真切切看到了所有细节”尽管极力抑制，他的声线仍旧开始颤抖：“她的血浇在我的脸上、衣服上、手心，到处都是。”

        “之泽，”欧庭韫安抚道：“都过去了。”

        “它们，永远永远，无法洗掉。”易之泽轻声说：“老师，谢谢你。”

        “谢什么？”

        “我能看见你，在幻境里。”

        “你看见了什么？”

        “你为我撑伞，你告诉我，”易之泽的喉结滚了滚，嗓音沙哑而温柔：“雨停了。”

        “下了这么久的雨，确实也该放晴。不是吗？之泽。”

        “嗯。”

        “老师，”易之泽重复了一遍：“谢谢。”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不喜欢你说这个词？”

        “但我是真的”

        “嘘，之泽，听话。”欧庭韫低声哄道：“我们之间，无需这么生分。”

        “庭韫，我想或许”

        “嗯？”

        “你说的是对的。”

        “我说的什么？”

        “只要建立联结，便犹如蛛丝成网，无法一桩桩一件件归类清楚。”易之泽看向他：“怎么办？我欠你太多，已经无法偿还了。”

        “那就别还了。”欧庭韫笑意从容：“我允许你向我无限借贷。我对你，不设底线，亦不计本息。”

        好似一股热的暖流陡然淌进心府，轻易将寒潭消融。

        易之泽抿了抿唇，不知如何作答。

        欧庭韫揉了揉他的发：“好啦，今天就先到这儿吧。”

        易之泽呼吸微窒：被他碰过的地方，升起了以往不曾感受过的

        灼热。

        下午，a市，远帆大厦。

        易之泽来到睿正律所上班。

        刚进办公室，便听见一道愉悦的嗓音响起：“surprise！易par！”

        par是partner的简称，通常用来称呼律所大佬或合伙人。

        看着面前的人，易之泽隐隐有些头痛。

        victor穿着考究的意式西服，发型是成熟古典的侧背。五官立体，眼窝深陷，鼻梁高挺，具有典型的混血特征：“上午开会，你怎么不来？这不像你的风格。我是指，以往在ucl法学院的时候，你从不缺席会议。”

        “因为一些私事。”易之泽将公文包放在桌上：“你在英国的案子，处理完了？”

        “当然，”victor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委屈：“易，你见到我，不开心吗？”

        易之泽在位置上坐下：“有什么好开心的？”

        “oh!  my  heart！（哦！我的心！）”victor夸张道：“why  my  heart  is  bleeding!（为什么？我的心在流血！）”

        易之泽无奈地叹道：“别演了，你今天很闲？”

        “原谅我，见到老朋友，总是免不了情绪化。”victor靠在易之泽的办公桌旁：“我们很久没见了。我是想，邀请你今夜共进晚餐。”

        易之泽刚想拒绝。

        “不许拒绝我！”victor淡蓝的眸子满是真诚：“我知道你要拒绝我，我有预感。安和我说了，你最近十分热衷社交，经常和当事人一起吃饭。那为什么我不可以？”

        安容怎么什么都往外说？易之泽在心里默默给她记了一笔：“她误会了，我没有。”

        “不，我能感觉出来。”victor朝他靠近了些许：“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是什么改变了你？”

        “你想多了，我仍旧是我。”

        “哦！严肃的易，严谨的易。”victor锲而不舍：“我能有这个荣幸，今夜与你共进晚餐吗？事先声明，并不全然是私事，我有个案子想和你讨论。当然，如果可以，我希望这是属于我们的，完全的私人活动。”

        “什么案子？”

        “一桩国际刑事案件！你擅长国际法，我是知道的。”victor说：“看在我曾经教过你英文的份上，帮帮我？哦，那时候你还那样青涩”

        “别扯那些，”易之泽显然不想回忆起那段往事：“我答应你。”

        晚上八点左右，易之泽与victor来到一家西餐厅。

        “虽然我也喜欢中餐，”victor说：“但你我重逢的第一次相聚，还是要在这样的环境里，以便勾起我们往日共同的回忆。”

        “你还是和过去一样。”易之泽点评道：“废话真多。”

        “谢谢你的夸奖。”victor笑容灿烂：“this  way,  sir”

        “thanks”

        “my  pleasure”

        落座之后，易之泽感觉，一道不可忽视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抬眸，出乎意料地，看见了欧庭韫。

        他离他很近，在不远处，靠窗的位置。

        他身边有一名女士，看不清面容。

        易之泽忽而有些慌乱。

        他想错开视线，却无法移动分毫。

        他们这样彼此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victor打断道：“易，你在看什么呢？”

        易之泽这才收回目光：“没什么。”

        victor说：“喝点酒吧，红酒，如何？”

        “嗯。”易之泽心不在焉，忍不住又去看欧庭韫。

        只见他和那名女士低声交谈。

        一种莫名的情绪将他笼罩。

        易之泽不知怎么了。

        他只感到，心脏泛起阵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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