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驯养与操控

出乎意料的，易之泽居然很快就答应了：“好。”

        欧庭韫往他那边凑近了些：“之泽，你不先问问我想要什么补偿？这么草率就答应了，若是我提一些过分的要求”

        “你不会。”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

        “直觉。”

        欧庭韫笑：“之泽呀，律师不应该都是理性的吗？相信直觉可不是什么好事，很多时候，它会欺骗你。”

        易之泽坦然道：“我既已答应，便是有自己的考量。”

        “什么考量？”欧庭韫停了一会儿，又顾自说道：“我明白了。我怎么提出是一回事，你如何实现又是另一回事。你是律师，最擅长玩文字游戏了。”

        易之泽淡淡笑了：“欧医生，你的心理活动真丰富。”

        “当然，这是我的职业素养。”欧庭韫盯着他的笑颜看了好一会儿：“之泽，我的要求很简单，你请我吃顿饭就行了。”

        “好。”

        “要你亲自下厨那种，我还要去你家。”

        易之泽无奈道：“欧主任，如果我根本就不会做饭呢？”

        欧庭韫语气颇有些无赖：“那我不管，就算不会，你也要现学。”

        “现学现卖，做出来的东西，你敢吃吗？”

        “有何不敢？”

        “欧教授，”易之泽看向他：“你就是这样为人师表的？”

        “这叫大无畏的冒险精神，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易之泽将车停在医院的地下车库：“我们到了。”

        易之泽陪他去外科挂了号，坐诊的医生一见欧庭韫，便立马寒暄道：“欧主任，您这是怎么整的？嘶，伤口还挺深？”

        欧庭韫说：“出了点小状况，麻烦您了。”

        外科医生随口揶揄了句：“难不成是英雄救美？”

        欧庭韫眸内含笑：“对，就是英雄救美。”

        说完这句话，他特意看了易之泽一眼，后者轻轻咳了咳，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

        伤口处理完毕，两人从诊室出来。

        走廊里，欧庭韫问：“之泽，你到底答不答应我？”

        “什么？”

        “给我做饭的事情。”

        “嗯。”

        “那一言为定。”欧庭韫说：“就今天晚上吧，你家地址发我。”

        “好，稍后。”分别时，易之泽轻轻说了声：“谢谢你，庭韫。”

        夜间七点，欧庭韫来到了约定的地点。极具耐心地，在那扇门前轻轻敲了敲。

        数分钟后，易之泽为他开了门。

        这是一套布局颇为规整的公寓，装修风格偏向于日系，干净纯粹又明快深邃。

        易之泽问：“你想吃点什么？”

        欧庭韫心情不错：“都可以。”

        “你有忌口的吗？”

        “有，”欧庭韫说：“我不吃带刺的鱼肉，有膻味的牛羊肉，没去皮的鸡鸭肉，蔬菜不吃茄子和南瓜。”

        “要求还挺多。”

        “但是，”欧庭韫话锋一转：“如果是你亲自下厨，这些都可以忍受。”

        易之泽打开冰箱，挑选了一些食材，面无表情道：“我真是受宠若惊。”

        易之泽将食材拿进厨房，欧庭韫跟在他后边问：“你一个人住？”

        “嗯。”

        “没谈个对象之类的？”

        “没。”

        “也没养猫猫狗狗？”

        “没。”

        “一个人不会觉得无聊？”

        “欧医生家不也一样？”

        欧庭韫轻轻叹息：“我其实还蛮喜欢宠物的。”

        “那为什么不养？”

        欧庭韫微笑：“驯养是很麻烦的一件事情。如果投入太多情感，最终仍旧免不了覆灭，那便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去建立联结。”

        “欧老师，”易之泽看着他说：“这叫因噎废食。”

        “只是避免浪费情感罢了。”

        “我以为，作为心理医生，你应该很擅长操纵情感。”

        “从某种角度上说，确实如此。”欧庭韫斜倚在玻璃门上：“但可以被操纵的部分，往往是无关紧要的。人性的真情，向来难以把握。”

        “因为难以把握，所以便一概不去尝试？这未免过于消极。”

        “我只是不想养宠物而已，怎么就一概不去尝试了？”欧庭韫压低了声音：“比如，对你，我就很愿意尝试。”

        易之泽清洗食材的动作顿了顿：“你与人讲话，向来是如此暧昧的吗？”

        “不，要看对象。”

        “你应该交了不少女友。”

        “恰恰相反，并无。”欧庭韫语气平淡：“我对女人没有兴趣。”

        易之泽说：“抱歉。”

        “怎么？”

        “这是你的隐私。”

        “这不算什么隐私，我对男人也没兴趣。”

        “你只是没遇见心动的人。”

        “哦？”欧庭韫笑着看向他：“之泽这么说，是有故事了？”

        “没有。”过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直觉。”

        易之泽将食材清洗完毕，抽出银色的刀具，细致地处理起来。

        欧庭韫在旁边观赏，丝毫没有帮忙之意：“之泽，你现在的样子，使我联想到一副有趣的画面。”

        “什么？”

        “拿着手术刀的医生。”

        易之泽将切好的食材装进盘中：“今天上午，你握住那柄刀刃的时候，我脑海中也有一个画面。”

        “什么？”

        “象征审判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欧庭韫低笑：“这样说来，你比我更像医生，而我比你更像律师？”

        易之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他说：“你会煮饭吗？”

        “不会。”

        “打开电饭煲，放米进去，然后加水。”

        “不行，我不会。”欧庭韫说：“别吃饭了，喝点酒吧？你这有吗？”

        “有。”

        “在冰箱？”

        “嗯。”

        “我去拿。”

        “好。”

        接下来的近一个小时，欧庭韫开了瓶酒，一边看着易之泽做菜，一边自娱自乐地喝了起来。

        他们之间没有说什么，只有夜的寂静和酒香弥漫。

        佳肴端上桌之后，欧庭韫给易之泽开了瓶酒：“喝一点？”

        “我去拿杯子。”

        “用杯子多没意思。”

        “我酒量浅。”

        “可以由浅入深，我教你。”

        按照他寻常的性格，断然是不会答应的。

        但不知为何，此情此景，他就是想做些不那么寻常的事情：“好。”

        易之泽举起酒瓶，和欧庭韫轻轻碰了碰。

        醇香烈酒入喉，激起阵阵灼热。

        什么时候醉了，也全然记不清。

        眼角的泪痣，在泛红脸颊的映衬下，显得分外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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