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酝酿

“唉。”黎析长叹一口气，揪住被吹风机吹过发卷的长发，拉扯着警告道：“大晚上来我这做什么？回去睡觉，明天我还有早八的课。”

        肩膀上的脑袋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贪婪成性的妖物总是在尝到一点甜头后想要更多，身子轻轻蹭着睡裙遮掩的软云，黎析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好歹是24岁的成年人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奈落。”黎析驱散掉迷乱的思想，褐色的眼睛恢复清明，“太快了不是嘛？再等等。”

        起码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这样莽撞突然她能直接吓死。

        软玉上的剑鞘停止了律动，奈落直起脑袋，秉着最后一丝理智，眼睛忽闪，眼底恢复清明，迎上那对似乎永远理智的眼睛，“多久？”

        黎析张张嘴，果真是遇上难缠的东西，跟老房子的蜘蛛网一模一样，笤帚扫几下还丝丝缕缕挂在墙角。

        “不要骗我。”红色的眼睛凝视着澄清的褐色眼睛，他不敢随意去猜测她眼底的东西，反正只要他快乐就行，她的思想他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夜深。

        楼道中滋滋作响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地亮着，将一个颀长的身影拉得很长，完全盖在瘦小的身影上。

        “不能用你了。”奈落缓缓开口，接过头上还绑着纱带的惠惠小手递过来的一颗透亮的珠子，惠惠没有一丝光彩的眼睛木木地看着那颗大拇指大小的珠子逐渐变大，发出白色的光，倒影着一只黑色的猫妖的剪影，“呼”地一下，紫色的妖气侵染进白色的珠子，珠子瞬间裂开，没有束缚的猫妖一下子窜了出来，忽明忽暗的楼道下黑影时隐时现，眼看黑影就要消失在楼到尽头的窗口。紫色的妖气幻化成额触角却一把抓住他，黑色的影子挣扎着，刺耳的猫叫声充斥着整个楼道，触角瞬间一圈圈包裹住黑色的剪影，黑色融于紫色中，直至完全消散。

        “真是太吵了，她明天还要早起。”成功完成任务的紫色妖气慢悠悠地聚拢过来，消散在湛蓝色的身影之后。

        “干得不错。”奈落垂眼看着像木偶一样的惠惠，伸出手指点了点惠惠的脑袋，“明天起来就正常了。”

        惠惠忽闪了一下眼睛，沉默地转过身去，从一旁的安全出口的楼梯一节一节往下走。

        红色的眼睛扫过对面沉默的棕色防盗门，“该换一个了。”

        突然间，一跟近乎透明的紫色的蛛丝像利剑一样直至穿过过道朝对面那扇门上的一处猫眼刺去。

        “咔嚓。”

        像蜘蛛网一样的裂痕出现在猫眼上。

        一只黑色的眼睛惊恐的睁大，来不及躲闪，尖锐的蛛丝刺进黑色的瞳孔中。

        “告密者和偷窥者，一向不讨好。”

        902的门轻轻掩上，遮盖住低沉的冷笑声。

        学校。

        初春天气回暖，黎析脱下笨重的驼色大衣，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光洁的脖子上斑驳的红色印子。

        “黎老师！”穿着白色半高领的周老师敲了敲办公室的门，一脸和善地看向起身放衣服的黎析。

        “哦，周老师啊！来拿上次会议的文件嘛？喏。”黎析翻找了一下办公桌上的资料，拿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递给走进来的周老师，“我们初一年级组的，麻烦你收起来给年级长了！”

        “不麻烦的！”周老师接过，眼神却飘忽到黎析的脖子上，随即就笑了，“园园说你有男朋友了，我之前还惊讶来着，没想到是真的。”

        黎析奇怪地看着一脸和煦的周老师，心中鞭策着张园园这个大嘴巴，为追个周老师，还拿他的事找话题来消遣。

        “是太冒犯了吗？”周老师看着黎析的脸色有些恼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黎老师，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黎析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这件骗骗张家兄妹的事，怎么能越传越开？

        “我和园园前些日子在一块了，你和你男朋友周末有没有时间？大家一起吃个饭！”周老师脑子里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自然认为黎析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意思，十分热情地邀请着黎析和她那个素未谋面的男朋友。

        脑子一下子接受母胎solo24年的闺蜜脱单的消息和自己假男朋友被邀请的消息，黎析的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晃着，“恭喜你和圆圆，周老师，恭喜你收了张园园这个女人，还有，我男朋友不太方便。”

        黎析一本正经地撒着谎，小蜘蛛哪有空吃饭啊，心情一个不好，妖气一个漏泄，那你们这对新鲜鸳鸯开胃了。

        黎析悲哀地想着，小蜘蛛霍霍她一个人就行了，绝对绝对不能见别人。

        “这样嘛？你男朋友是不是工作比较忙啊，你两住一块？”周老师遗憾地问道，本来他打算和自己女朋友的铁闺蜜及其男朋友混好关系，这样他日后和园园发生什么矛盾，也能让人家帮忙调解一下。

        没工作，一点都不忙，每天给个宠物一样守着她回家，让她给他吹头发，一脸享受的样子，黎析疲惫的身心总是冒出想把他一头长发剪成寸头的念头。

        “带伤闲置在我家，养伤呢！所以不太方面。”黎析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没撒谎，却足够能忽悠过去。

        “危险职业嘛？诶，那黎老师怪辛苦的，照顾完班上的学生还需要照顾男朋友。”周老师目光扫过黎析的脖颈，脑子里不经对那个神秘的男朋友有些敬意，真是生猛，带伤搞，难怪单了这么久的黎老师默不作声就跟别人同居了。

        “不辛苦！不辛苦！”黎析摆手，总觉得周老师话中有话，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

        走廊上响起预备铃声，办公室门口传来轻快的高跟鞋声，

        “诶，恩泽，你在我们办公室啊！”拖堂回来的张园园开门就看到自己的新男朋友和自己的闺蜜一同站着，男朋友的眼神时不时朝自己闺蜜的脖子上望去，张园园定睛一看，咧着嘴道：“黎析！摆脱你注意点形象好嘛？脖子上的草莓这么明显也不知道遮一遮。”

        周老师默默移开视线，腰上已经横着一只手，作势要掐他。

        “啊？”黎析艰难地侧头看向自己的脖子，好家伙，那几处暗红色的暧昧印子是什么玩意？

        张园园看着慌张跑回自己座位拿起大衣就要往身上逃的黎析，不顾自家男朋友龇牙咧嘴的痛苦哀嚎，加重手中的力道，还不忘调侃狼狈的黎析，“你这男朋友看起来挺上道的嘛！”

        “闭嘴！”黎析红着脸整理着大衣领子，比起里面那件低圆领的衬衫，这件大衣领子能遮住不少，拿起桌上的镜子对着自己的脖子照了照，松了口气，好歹她一直穿着大衣，除了刚才周老师进来前几分钟嫌自己工位太阳照着太热了脱了，漏了洋相。

        褐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恼意，昨天就不该纵容那只不知廉耻的蜘蛛在她身上撒欢。

        离惠惠幼儿园事件已经将近两个礼拜了，黎析头一回看到已经撤了沙带的小惠惠。

        “阿姨好！”头上清晰可见的三抹缝合伤疤的惠惠背着小书包走进电梯，黑葡萄眼亮晶晶的。

        “惠惠啊！新学校怎么样！”黎析蹲下身子温和地和惠惠说话。

        惠惠在心理医生开导后就愿意说话了，但她完全忘记了那天发生了什么，还很奇怪自己额头上为什么会有三道疤。

        案发现场是个操场死角，根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幼儿园的老师确确实实看到惠惠跑去了操场，他们怎么喊都不听，再次找到时就是那血淋淋的场景。

        虽然一礼拜后惠惠的各项心理指标都正常了，但幼儿园却忌惮这种事情再次发生，或者说他们觉得惠惠不正常，推脱着，让惠惠退了学。

        这件事是楼下大哥告诉黎析的，景荣天也觉得让惠惠再去那个幼儿园不太好，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女儿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形成那样恐怖的场景，在女儿愿意说话后，他一次次试探，女儿却跟根本没发生过这件事一样，一直摇头。

        心理医生推测是这件事对于惠惠来说太过恐怖吓人，惊吓过度后，选择了自动遗忘。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女儿再次回到以前快乐天真的样子还要好，景荣天选择不再对惠惠提起这件事，幼儿园那几个老师明显对惠惠有了排斥的神色，他只好应了退学的要求。

        但惠惠总要去上幼儿园，为了找个靠谱的幼儿园，他想起来什么教师的黎析。

        接到景荣天电话的时候，小蜘蛛正趴在黎析肩头，把玩着手中不知道哪来的珠子。

        黎析听清楚景荣天的难处和请求后，瞪了罪魁祸首一眼，满口应下这个请求，找了私立幼儿园当园长的高中同学，景荣天的家境条件也还好，黎析因自己老同学的身份，打了个五折，成功把惠惠送进离小区更近，服务态度又更好的私立幼儿园。

        “里面的老师都对我很好！”小惠惠拽着自己的书包带，“每天都有托管阿姨送我们到家，爸爸也可以忙点店里的事情！”

        “惠惠好乖！”黎析微笑着拍拍惠惠的脑袋，为一个四岁孩子就知道体谅父母而有些动容，“家里有人嘛？要不要去阿姨家？”

        随口说出这句话，黎析就有些后悔了，万一到她家，脑子一抽的小蜘蛛在对可怜额惠惠做些什么，她这纯粹引羊入室。

        好在惠惠摇摇头，“阿姨，我妈妈回来了，好几天了，我要回去陪妈妈玩！”

        小姑娘的眼睛里焕发出奇异的光彩，黎析心口处有些疼，小孩子哪有一生下来就懂事的，无非是生活环境迫使他们乖一点，再乖一点，否则身旁的大人会不开心，他们也会不开心。

        父母的陪伴是小孩子最恣意最美好的生长环境。

        目送小惠惠走出电梯门后，黎析不一会儿也到家了。

        黎析走出电梯就感受到炙热的目光，她走了过去，门框内的妖怪就给她了一个熊抱。

        “诶，让我先换个鞋！”黎析探出脑袋喘着气，望着幽幽深不见底的红色眼睛，埋怨道：“不要随便开门，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习惯看到一双红色眼睛的！”

        “你比昨天晚了3分钟回家。”奈落不肯撒手，一脸认真道。

        “你该不会天天数着我什么时候回家吧！”黎析苦笑不得，任由小蜘蛛抱着，长长发卷的黑发让一根丝带高高竖起，像极了从漫画中走出来的少年。

        从一开始的排斥到受伤后的怜悯，再到如今假假真真的靠近，黎析庆幸自己是个颜控，但凡他长得像蜘蛛点，这个姿势，黎析非得跟他鱼死网破。

        “不能出去的日子只能这样。”小蜘蛛抱着黎析转了个身，抬腿，将门掩上，“好无聊，一天只能看你12个小时。”

        “开什么玩笑，哪有十二个小时，我睡觉你也看着啊！”说完黎析就一顿，回看目光灼灼丝毫没有反驳意思的小蜘蛛，嘴里吐出两个字，“变态。”

        难怪她最近晚上老是做有关蜘蛛的梦，合着大晚上天天有只蜘蛛盯着她看，这惊悚程度。

        蜘蛛都不用睡觉的嘛？

        “你睡觉的时候，腿一直会压在我身上。”蜘蛛显然看穿了黎析心中的所想，他细细描绘着夜晚的场景，“压得我都不敢动，生怕我一动，你醒了。”红色的眼睛忽闪，嘴唇贴近面露愠色的脸蛋，不能让她生气，即使他每次都掩藏不了自己卑劣的欲望。

        “”黎析张了张嘴，竟发现自己说不出什么，也做不了什么，房门自从家里有个异性就锁了，但这对于他老说，无非就是掩耳盗铃，日益膨胀的欲望，不仅在吞噬着他的神智，也在牵动麻痹着她最后的理智和底线。

        人妖殊途。

        白娘子在她小时候夏天的电视里就告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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