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生病

大一军训是在九月中旬，秋老虎迟迟不走，恼人的秋风伴着一阵阵热浪，直叫一众军训的学子们叫苦不迭。

        九连来的早，抢先占领了梧桐树下的绝佳地带，但是一个多小时的高强度训练过后，人人都成了霜打的茄子，提不起半分的精神。

        好不容易挨到休息，严灼随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原地盘腿坐下。周围汗气混杂并不好闻，他被身边冲鼻的气味熏得难受，用手扇风也不起作用，兀自忍了一会儿，越发觉得受不了了。

        程满站在他身边，见他表情并不好看，问他：“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严灼皱了皱眉：“没事，就是有点热。”

        程满闻言却有些担心。他和严灼是发小，高中时在一个学校，高考成绩差不多，所以报考了同一个大学的同一个专业，还幸运的被分到了一个寝室。

        严灼这人看着跟个矫健的小豹子似的，其实特别不禁热，高中军训时就热昏过一次，因此他马上想到：“不会是中暑了吧？”

        这话一出就遭到了众人质疑。

        洛嘉琪坐在他们后面，闻言笑的前仰后倒：“你严哥看起来就猛地一批，怎么可能会中暑？”

        话一出口张硕也跟着附和：“他刚才还做了三十个俯卧撑呢，起来的时候连气都没怎么喘，不至于这么脆弱吧？”

        中暑和体能好是一回事吗？

        程满当他们在放屁，接着劝严灼：“不行你就请假吧，咱们教官还挺好说话的。”

        这话没错，平日里有女生请假，教官一般都会同意。刚才林素素说不舒服，教官也让她坐一边的椅子上休息去了。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有人喊了声报告。

        “报告！”

        “说。”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生佯装柔弱的表示，“教官我不舒服，能不能请假？”

        单从表情来看，男生的演技很到位。

        但是教官很有经验，一眼看出来他是装的。

        教官皱了皱眉，脸黑了一度：“这么一会儿还不够你休息的吗？哪里不舒服？跟我详细说说，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待会给你加练！”

        男生有些慌了，他是有点不舒服没错，但也只是因为身体素质较差导致的训练的正常反应，看见林素素请假成功，就想偷个懒。

        “我肚……肚子疼……”

        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下去了。

        教官已经了然，“都是大学生了，装病这一套还玩不腻呢？”

        “出列！二十个俯卧撑！”

        男生哀嚎一声，老老实实的去做俯卧撑。

        有了这么一出，严灼准备抬起的手又悄悄落了回去。

        程满用余光打量严灼，见他站得跟棵小松柏似的，不像中暑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但他不知道严灼这会儿其实是为了维持住人设而苦苦支撑罢了。

        一滴汗珠从脸侧滑过，鼻尖的味道越来越浓重，连带着让他的脑袋都不是那么清明。

        好在训练快结束了，严灼挺到解散，同宿舍的几个人喊他去吃饭，他摇摇手直接冲回宿舍。

        刚跑到厕所就吐了，吐的昏天暗地，可他早上没吃饭，只能吐出些苦水，最后吐到腿都软了，那股恶心感也没下去。

        程满回到宿舍，看见他严哥面色苍白，头发被汗湿了，比之前军训的时候严重多了。

        他大惊失色：“卧槽！严哥，你没事吧？”

        严灼虚弱的蜷缩在椅子上，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没事，可能是受凉了吧。”

        话都说的有气无力，还说没事？

        于子丁一针见血：“可我看你一点不像没事的样子。”

        严灼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宿舍长范青劝道：“不行还是去医院吧？”

        严灼一点也不想去医院，去医院十有八九要打针，他讨厌打针。

        “不去。”

        这拒绝完全在程满意料之中。他严哥有个毛病，生病之后就会变得娇气，他对医院那地方深恶痛绝，你得好哄歹哄才能把他劝去医院。

        程满便当他是个小孩子，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去医院看看呗？你要是不想打针，也可以吃药啊，总比你这么干熬着强。”

        严灼还想再坚持一下，但突然上涌的恶心感让他改了主意。他虽然不喜欢医院，但也不会和自己身体过不去。

        程满要陪他一起去医院。

        严灼不太愿意，出门的时候还在挣扎：“我都说我自己能行了，你非跟着我干嘛？”

        就他那面色苍白随时要倒的样子，程满哪敢放他一个人去医院？

        但他不敢直说，只笑嘻嘻道：“我想出来透透风。”

        两人来到医院，程满在门外等着。

        和医生讲了症状，医生沉吟片刻：“成年了吗？”

        严灼：“成年了。”

        医生小声嘀咕一句：“不应该啊。”

        医生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稀奇物种：“父母都是什么性别？”

        严灼不知道医生什么意思，下意识回答：“男和女？”

        随后才反应过来是问第二性别：“都是beta，祖上三代全是beta。”

        医生纳闷了，他觉得严灼的症状不像单纯的感冒着凉，反而有点像分化前不良反应，可成年后分化实在太过罕见，而且那不是他的专业，他也不敢妄加断论。

        “目前来看，你身体没什么毛病。”

        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如果接下来还不舒服，最好做个全面检查。”

        诊断半天就得了个没毛病的结论，严灼郁闷的走出来：“我感觉那是个庸医。”

        程满：“？”

        不用打针吃药总归是好的，好在不适的症状也渐渐消失了。

        程满一回到寝室，立刻就收到了林素素发来的消息。

        林素素：[我刚刚在校门口看见了你和严灼，他是不是不舒服啊？]

        程满没想到她眼神这么好，黑灯瞎火的还能看出来严灼脸色不佳：[你这么关心他干嘛？]

        [关心同学不行吗？]

        [行行行。]

        他觉得林素素可能是对严灼有那么点好感又不好意思说，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当传递筒了，多少明白这些女生在想些什么。

        但他想错了，林素素的确对严灼有好感，却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好感。她就是觉得严灼长得好看，性格也很对她胃口，不自觉的就想多关爱他一些。如果非要给这种感情定义的话，倒有点像是妈对儿子。

        林素素：[严重吗？]

        程满：[没事，去过医院了。]

        程满以为话题应该到此为止了，没想到林素素接着问：[医生怎么说？]

        程满乐了：[你问这么详细干吗？]

        那边半天都没回消息，程满以为她生气了：[姑奶奶！我说说说！]

        [医生说什么事也没有，回来休息就成。]

        又过了一会儿，林素素才回他：[刚才买水去了。]

        白担心一场，程满忍不住吐槽：[你去天边买的水吗？]

        这都快一个小时了。

        林素素：[真没事？军训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当时脸色就有点白，但是脖子和耳朵是红的，而且不停的喝水，说真的，有点像二次分化的症状。]

        这是什么观察力？

        严哥当时不一直挺精神的吗？

        程满：[你难道比医生还专业？]

        林素素：[那还真不一定，我妈妈是医院院长，我从小在医院里见得多了。]

        没听说过谁家正常小孩在医院长大的，程满没把她说的话当回事，他还朝着严灼喊：“严哥，有人说你这是第二性别分化。”

        严灼不想理他。

        于子丁倒很捧场：“难道严哥你要分化成alpha啦？”

        范青立刻反驳：“有没有常识？第二性别最迟十五岁就不会分化了，你听说过谁十八岁才分化第二性别的？”

        于子丁不服：“那万一严哥天赋异禀呢！”

        程满笑嘻嘻的补充：“分化成omega也不错，近水楼台先得月，到时候就便宜了我，毕竟我俩也算竹马竹马了！”

        于子丁不敢苟同：“得了吧，看看你和严哥的脸，还是你比较像omega。”

        这话狠狠扎了程满心了。他长着张秀美的娃娃脸，个子也不高，高中时就经常被误认成omega。

        程满和于子丁打了一架，把他按在椅子上乱捶一通后，继续回林素素信息：[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现实里哪有人十八岁了才分化第二性别的？]

        林素素辩驳：[真的有！我妈医院就出过一个！你一个beta不知道，有些omega的分化反应就是这样的！]

        分化就够离谱了，还是分化成omega？

        程满觉得不可思议：[少看点小说啊。]

        林素素很不服气，但她又确实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林素素：[要是真的怎么办？你直播吃键盘吗？]

        程满：[吃键盘多没意思？要是真的我就女装跳肚皮舞！]

        这话纯属口嗨。程满万分笃定，就算是真的，这万中无一的几率也不会落在他严哥头上的。而且分化成omega是什么鬼？他严哥就算分化也是个大猛a！

        [行！我截图留证了！]

        程满回了个一言为定后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往后的几天严灼都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

        军训过后就是一个长长的十一假期。

        严灼定好了车票准备回家。

        他家离得不远，就在邻市。

        十一放七天假，严灼就在家混吃等死待了七天。头两天付瑶女士还对他和蔼可亲，一口一个宝贝，不出三天就厌倦了，重拾狮吼功，只恨不得把他打包丢回学校去。

        时不时就要朝他嚷一句，“又在那玩手机！都没有作业要写吗？”

        严灼躺在沙发上晃着他的大长腿，“都大学了，哪有什么作业？”

        “那你就不能跟你朋友出去玩玩吗？”

        “昨天周勇喊我喝酒，你不让我去。”

        付瑶女士一拖鞋扔到他肚子上：“就你那猫尿的酒量！跟你那群狐朋狗友出去喝哪门子的酒！到时候醉的亲妈都不认识，谁伺候你？”

        刚刚还是朋友，现在就降级成狐朋狗友了。严灼忍着痛，缩着脑袋不敢反驳，怕把他妈提前气出更年期。

        他不说话，付瑶女士依旧看他哪哪都不顺眼，但想着他还有一天就要打包滚蛋了，于是忍了下来。

        等到距他离家只有几小时倒计时时，付瑶女士又有些舍不得了，特别可亲的问他：“中午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做顿最后的午餐。”

        严灼：“……”

        付瑶女士年轻时是女强人，再加上家里的那些破事，顾不上严灼的一日三餐。后来不工作了，只偶尔去去公司，闲得发慌，才开始喜欢上厨房。

        严灼对她的厨艺不抱希望，而且他也不敢点菜：“随便吧。”

        怕说随便也会挨揍，他竖起大拇指，违心的夸赞：“您做什么都特别好吃！”

        付瑶女士喜笑颜开，把手机往桌子一搁，打开一个做菜的小视频：“那我给你做糖醋小排，我新学了种做法，保管好吃。”

        她这现学的技术，严灼实在没报多大期望。

        付瑶女士果然也不负他所望，待把排骨下到锅里后才突然想起：“哎呀！家里好像没酱油了！”

        看他还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支使他：“小灼，去趟超市。”

        严灼点头答应。

        超市就在小区门口。严灼进去就直奔调料区，中间经过瓜果蔬菜的货架，一股泥土的腥气扑鼻而来，险些被刺激的喘不上气来，头也开始晕乎乎的。

        他没放在心上，拿了酱油后就去结了账。走出超市时脑子里越发昏昏沉沉，他吸了吸鼻子，猜测自己可能有点重感冒了。

        握紧手中的袋子，抬头看了眼太阳，温度适宜，可他的汗珠子却成串往下落。

        热得不正常。

        严灼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想着:再这么下去我要热昏了。

        这个念头刚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下一刻，严灼就倒在了小区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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