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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


偌大的宴会厅宾客云集,此时静悄悄的,很是耐人寻味。无数道目光,来来回回地在她俩身上扫。

        闫筝注视着姜尔,不说话,只是微笑。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再没人说话,气氛就要往尴尬的方向发展,姜尔也微笑起来。

        “怕不是阿筝家里的沙发太大,跟床的尺寸差不多。”姜相轻笑了一声,风轻云淡地打破沉默,“尔尔,你太爱开玩笑了。”

        有母亲解围,姜尔借坡下驴:“逗大家一乐。”

        众人听是这样,随即应和着笑了一番。

        荣焉冷哼:“好笑吗?”

        “不好笑。”钟宝拉弹了弹,精心描绘过的甲片,一点不给面子。

        她比姜尔小两岁,从小跟在姜尔后面,姐姐长姐姐短。因为姜尔学小提琴,于是她也跟着学。虽然不如前者那般登峰造极,但是也以不错的成绩,从世界一流的音乐学院毕业。

        钟宝拉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以前姜尔认为那是憨直可爱,如今看来就是说话难听。

        “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接话的姑娘音色清脆,含着浓浓的笑意,如被风吹响的银铃。

        姜尔望了过去,她个子不高,身量极薄,皮肤白得过分,像是从不见光,但是及腰的长直发乌黑茂密,在水晶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也就你觉得。”荣焉将眉峰一挑,转脸对姜尔道:“好好珍惜林雪芽,可别把唯一的朋友作没了。”

        姜尔一惊,没记错的话,《女王》的女主角,就叫这个名字。

        林雪芽在小说里,是个非常完美的人。做学生时,懂事听话,成绩优异,典型的别人家孩子。毕业以后,工作能力强,得领导赏识。

        最绝的是她的外表,乌发雪肌,小头小脸,五官娇美,外加天生一副好嗓音。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家庭条件普通,出国留学的钱都是姜家资助的。

        “尔尔,你早到了,怎么不告诉我?”林雪芽亲昵地牵住姜尔的手,“我在你家楼下等了好久,打你电话也不接。”

        她轻咬着下唇,黑白分明的小鹿眼水汪汪的,眼尾低垂,煞是惹人怜爱。

        书中的“姜尔”和林雪芽,从小一起长大,上同一所小学中学,之后又一起去英国深造。

        可以说,亲密无间,感情甚笃。

        “不好意思,我没听到手机响。”姜尔牵着她,内心百感交集。

        敢情在这个世界,她只有林雪芽一个朋友,还是她现实中不认识的人。

        “没关系。”林雪芽晃了晃姜尔的手,“我担心你一个人路上无聊,才想着陪你走过来。”

        闫筝看着她们,笑而不语,悠闲地转着手上的香槟杯。

        “闫叔叔和阿筝的新居,是定在……?”闫家父女才是宴会的主角,荣煊行又将话题带回他们身上。

        闫朔扶了下眼镜,慢条斯理道:“我回了旧居住。阿筝住在瞰江大道八十八号,那边上班通勤方便些。”

        荣煊行看了姜尔一眼:“那岂不是……”

        “对,我和姜小姐做了邻居。”闫筝笑着,眸光潋滟。

        一口一个姜小姐,昨晚不见她这样客气。

        荣焉了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阿筝是苍穹之巅的另一位主人。”

        闫筝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表现得十分含蓄。

        其他人的心里早就不淡定了。

        苍穹之巅作为瞰江大道八十八号的顶级penthouse,可不仅是空中别墅这般简单,它还意味着申城,最高的楼房住宅价格。

        自建成日起,空置了三年,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主人。

        “两套天价楼王均已成交,恭喜秦叔叔了。”荣煊行对秦定武,举起了酒杯。

        他一来,众人纷纷效仿。

        “哪里,哪里,多谢各位朋友鼎力支持。”秦定武和姜相,握着郁金香形的杯子,碰了一圈。

        玻璃相击的声响,清脆动听。

        瞰江大道八十八号,无论是在小说里还是现实里,都是秦定武开发的高端住宅项目。电梯上最高标有“88”,而楼里所有带“4”的层数,全被避讳过去,实际上只有六十六层,含有六六大顺的意思在。

        乘大家喝酒寒暄,姜尔转了个身往外走。

        林雪芽拉住她:“尔尔,你去哪?”

        姜尔:“我去一下洗手间。”

        林雪芽笑道:“我陪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与其说是上厕所,不如说是她要一个人,在洗手间冷静一下,“马上要入席了,我快去快回。”

        站在隔间里,姜尔思绪纷乱。两个世界,同一个姜尔,境遇简直是天上地下。她本来的朋友们,一个两个对她冷漠无比,甚至怀有敌意。

        更令姜尔烦躁的是,她无法确定,戴红色蝴蝶耳钉和方形钻表的两个女人,分别是谁跟谁?

        在沈清浅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姜尔送过她一块手表。

        圆圆的玫瑰金表盘,右侧镶嵌了颗蓝宝石。一圈圆形碎钻,围绕着秀气的罗马数字刻度。

        姜尔特意选了一款,酒红色鳄鱼皮表带去配。

        沈清浅爱穿黑,气质又偏冷澹。那款表很衬她,戴了四年,姜尔都没怎么见她摘下过。

        她今天戴的表,与姜尔曾经送的,同属一个牌子。只不过,圆表变成了方表,ballonbleudecartier变成了cartiertankae。

        寒意顺着姜尔的脊柱往上爬,若暗算秦定武破产的人,有一个是沈清浅,等同于荣焉、荣煊行和陆令妤,全部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这些人是她在现实世界里,最亲密最信任的朋友!

        “咚——咚——咚……咚——咚——”放在大厅的中古座钟,一连敲响了八次。

        它产于上个世纪的意大利,已经是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家了。每天早晨上一次发条,到了晚上依旧会走快几分钟。

        晚宴即将开始。

        姜尔叹了口气,打开隔间的门。毫无预兆的,与靠在大理石墙壁的闫筝,四目相对。

        洗手间内,铺陈着一层暖黄色的灯光。镜子、灯具、黄铜把手,无一例外不装饰着精美的浮雕。

        闫筝抱着双臂,整个人沐浴在光下,清冷疏离感被柔和了。见到姜尔出来,她凝眸浅笑,细长的眼角眉梢,漾起了早春三月的桃花色。

        “你——”姜尔刚开口,便被闫筝握住肩膀,推回了隔间。

        关门,落锁。

        下一秒,柔软的嘴唇贴了上来。

        “我好想你,”闫筝吻着她,喃喃地诉说思念,“今天一天,脑子里全是你。”

        她亲得愈来愈重,愈来愈深,一点再一点,夺走了姜尔平缓的呼吸:“要是能天天和你在一起,就好了。尔尔……”

        “姜小姐。”姜尔冷漠地纠正她。

        闫筝笑了,动情后略微低沉的嗓音,像在陈年佳酿里泡过:“我称呼你姜小姐,你生气了?”

        她吻她的嘴角,又去吻她的鼻尖:“那以后,都喊你尔尔,好不好?”

        ——好什么好!

        姜尔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

        “嗯……”闫筝吃痛地皱起眉,吻却没有停下。

        姜尔尝到了她的血腥味。一丝极淡的腥咸,似乎有那么点甜。

        “你停一下。”她用手撑着闫筝的锁骨,“你嘴巴流血了。”

        “是吗?”闫筝舔了下伤口的位置,轻轻笑道:“正好不用补口红了。”

        姜尔眨了眨眼,跟着她一起笑:“那你的血量,可能不太够。不如,我再咬深一点?”

        闫筝摇头,用指腹将她脸上的口红印,小心地抹去:“真腹黑,怪不得不受朋友欢迎。”

        她不说还好,一说姜尔就烦,直接拍掉她的手,拉开门拴往外走。

        姜尔憋着气打开水龙头,借着镜子看到旁边站着两个小朋友。小手拉小手,应该是一起来上厕所的。

        她心里的气瞬时泄了,想给闫筝比个手势,让她不要出来。

        可惜已经迟了……

        两个小姑娘,盯着她俩沉默了一阵,其中一个比较外向的开口了:“姐姐,你们为什么要上同一个厕所?”

        好问题,姜尔无言以对。

        闫筝笑容依旧,将手摊在龙头下,淡定自若地洗了个手。

        姜尔赶紧找理由:“我们没有上厕所。我刚刚在里面,帮这个姐姐绑蝴蝶结。”

        两个小姑娘若有所思,另一个道:“可是,这个姐姐的裙子上,没有带子啊。”

        “口误。拉链,我在帮她拉拉链。”姜尔深吸一口气,说得斩钉截铁。

        闫筝仍是笑,抽出一张纸巾,悠闲地擦起了手上的水珠。

        总算糊弄过去,姜尔和闫筝并肩走出了洗手间。

        姜尔越想越不对:“你为什么不和她们解释?”

        “碰到这种事情,但笑不语就好了。”闫筝气定神闲道。

        姜尔:“……”

        入了大厅,众人已纷纷就坐。她们一同走向主桌,发现只有闫朔左侧,留有一个空位。

        不用说,肯定是闫筝的。

        “我的位置呢?”以往的所有宴会,无论规格大小,姜尔从未下过主桌。

        荣焉瞥了她一眼:“下回早点来。”

        沈清浅暗暗环视了一圈,主动起身道:“你来坐吧。”

        “你坐!”荣焉按住沈清浅的手背,音调高了八度:“没道理早来的要让晚来的吧?”

        姜尔担心荣焉再把“砸房子”的事,拎出来说一遍,搞得人尽皆知,干脆坐去了另一桌,林雪芽的身侧。

        “尔尔,这道焗蜗牛你最喜欢了。”林雪芽献宝似的,将头盘推到姜尔面前,“我的也给你好了。”

        姜尔不吃螺类食物,既然林雪芽说“姜尔”喜欢,她就意思着多吃了几口。

        渐渐的,她发现身体有些不对劲,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陌生的感觉,难受的感觉,迅速将姜尔包围。

        她不愿在一桌人面前失态,连忙放下刀叉和餐巾,重新回到了洗手间。

        姜尔撑着大理石台面,镜子里的脸发起了红色,呼吸愈发困难。每吸一口气,她仿佛听见了,从体内发出的哮鸣音。

        她痛苦地捂住喉咙,林雪芽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

        ”尔尔,你总是这么不乖。吃蜗牛会过敏,自己还不小心一点。”她叹了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盒药,“要吃蜗牛,抗敏药要随身带,好歹能救命。”

        林雪芽挤出一片药:“来,伸手。”

        姜尔在掌心里掬了一些清水,正要拿——

        林雪芽却把手收了回去:“直接咽,不乖的孩子,是要受到惩罚的。”

        灯色暖得迷人,林雪芽噙着比光暖的笑容,挽过一缕头发。红蝴蝶在她苍白的耳垂,振翅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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