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琦玉量了尺寸，又心不在焉地挑了一些饰物，回到居处时已是皎月初上。
她疲倦地将饰物收拾整齐，打开衣柜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做工精致的白色狐裘，边缘是黯金绣纹，手腕一僵，便将狐裘随手丢到了一旁的箱子里。
他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琦玉这般想着，又想起白天时他的话，一时心中五味参杂，电光火石间，她突然隐约记起穆恒离开时身上的血液呈暗黑色——那剑是淬毒的，而她当时因为过于紧张南宫甫的安危，并未想到这些。
琦玉只觉心脏提起又落下，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担心那个人了，却仍旧感到不安。
何况，他自己对毒理的研究比对医理还要广博，又何须他人怀忧？
可……若在这异国他乡无人帮助，他中毒过重无法自行解毒呢？
琦玉躺着，又辗转反侧，想起他那句“想被姐姐抱在怀里保护”时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翻身起床推门而出。
琦玉沿着他离开客栈的方向，顺着回刖国最近的路一路寻找。
时至午夜，天寒地冻，清冷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只有打更的经过。
她一路走到江边，平静的江水倒映着一轮孤月，宁静祥和。
她吁出口气，只道自己多虑了，刚欲转身便见到江上飘着的小船上露出一抹白色的衣袂。
她脚步一顿，思忖片刻，然后施展轻功登上了船。
船轻微地摇晃了一下，船内传来一声轻轻的呻吟。
“穆恒？”琦玉轻唤着，走进船内，赫然看到穆恒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血污似已凝固。
“穆恒！”琦玉急步走过去，将他扶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两颊，“穆恒，你怎么样了？”
“姐姐……？”穆恒缓缓睁开眼睛，幽暗中如同微弱的星辰。
“你怎么不给自己解毒？”琦玉只见他嘴唇发紫，似是中毒已深。
“姐姐同我回去吧…”穆恒拽住琦玉衣袖，孩子似的央求道。
“这毒要怎么解？”琦玉没理他，只是问道。
“姐姐都不要我了，我还解毒作甚？”穆恒赌气似的道。
“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一个字都不信。”琦玉看着他遍体鳞伤的样子，愤声道，“我知道，你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的，你一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我本不想管你，但我没有办法看着你这样，所以，你告诉我吧…怎么解毒？”
“姐姐，那南宫甫也是想要我性命的。”穆恒认真道，“他只是装作手下留情，骗骗旁人罢了。”
“……嗯。”琦玉无奈地应了一声。
“我赢得很公平。”穆恒再次认真道，又哼了一声，“若我也用毒，他们早就死了。”
琦玉哑然。
“可是姐姐还是不肯跟我走……”穆恒虚弱地道，又摇了摇她的衣袖。
“够了，装小孩子真的好玩吗？”琦玉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拉下来，也认真道，“你不要再闹了，回去舒舒坦坦当你的太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都能有的。我喜欢南宫哥哥很多年了，嫁给他是我小时候的愿望，我现在很幸福，不会跟你回去的。”
穆恒的脸色似是更加苍白了一些，已经看不出丝毫血色。
“姐姐不喜欢我了吗？”穆恒的嗓音非常虚弱，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
“你先告诉我，怎么才能解毒？我带你去药房好不好？还是去找医师？”他的样子让琦玉觉得几乎奄奄一息，但琦玉又不想去找南宫甫要解药。
“姐姐不喜欢我了吗？”穆恒又重复了一遍。
琦玉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他，顿了顿才耐心道：“穆恒，我喜欢你，这是我无法控制的，哪怕你一次又一次地骗了我，我也不是说我想不喜欢就能不喜欢的，你且当我蠢吧。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随心所欲又无所欲，比起这世上大多数人的贪婪成性却求不得，你就像神仙一样。
我觉得羡慕，也觉得心动，这没什么好不承认的…但其实，我也不过是觉得新鲜，觉得有趣，才控制不住地想要拥有你更多的人生。
这不代表我就会跟一个小孩子相守一生，我真正需要的是一个跟我旗鼓相当的成熟的可以信任的男人。
何况，我有家人，我的家人都是荆国人，我若跟你走，我的家人要怎么办？”
江水似起了波澜，把船摇得更厉害了些，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穆恒沉默了许久。
“姐姐，我是会长大的。”他缓慢地道。
穆恒何等骄傲，这句近乎乞求的话已经是他能说出口的极限。
“可我不想等你长大。”琦玉脸色平静地说道，“你到底能不能解毒？你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能。”穆恒又恢复了以往淡然的语气。
“怎么解？”琦玉松了口气。
“姐姐即可。”穆恒淡淡道。
“你！”琦玉顿时脸涨了通红，“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的死活了。”
“我没有骗你…”穆恒脸色惨白，说起话来有气无力，“姐姐平日里给我那么多，如今最后一别，竟一点都不想给我了吗？”
“你又想怎样？”琦玉气道。
“咳咳……姐姐不是要救我吗？”穆恒虚弱地道。
“……好。反正我再听你这最后一次，你骗我也好不骗我也好，以后我发誓再也不管你。”琦玉走到穆恒身前，“要怎么做？”
“我没有力气，姐姐你来吧。”
穆恒说的很自然，琦玉却瞬间脸红到脖子根。
“怎么了？”穆恒问道。
“你……又在耍我吧？”琦玉想不到他还能玩什么把戏，难道他还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就为占她便宜？
“没有。”穆恒有气无力地道，又咳了两声。
“多谢姐姐了。”
琦玉瘫软在他身上，再定睛一看，他周身伤口竟全然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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